第1章 不知道如何与龟甲贞宗相处的审神者1

作品:《[刀剑乱舞乙女向]无名物语

    他并不是个不好相处的孩子,恰恰相反,龟甲总是直率地表达喜爱,坦荡无邪,一片赤诚。感情真挚到了那种程度,就像自我被直接暴露在艳阳之下,连一点别扭的影子也找不到。就战绩而言,在战场上也很可靠,从其他刀剑那里听说,似乎平日里在本丸也相当能干。


    按理来说,是没什么可挑剔的性格。审神者却始终没有找到和他相处的方法。


    似乎是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出现了偏差,从此就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决了堤……


    按照惯例,为了帮助刀剑尽快熟悉本丸的日常事务,刚刚显现的刀剑都会在初来乍到之时被安排连续三天担任近侍。审神者日间办公时几乎完全只待在大天守内,如果没被什么事情打断,在桌子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只是在偶一放松肩膀的时候,才会想起今天的近侍似乎是刚刚到来的新人。


    应该和他确认一下初次拥有人身有没有还不习惯的地方……这样想着抬起头来的审神者,却看到对面那个一身白色正装的青年,正面色微红、目光炽烈地盯着自己。


    感觉,那什么,被那个视线烫到了。


    “怎么了?”


    ——这是拼尽全力才让自己保持不动声色的审神者。


    龟甲贞宗仍然保持着正坐,白西装上每一道褶皱都恭恭敬敬,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审神者靠近着。


    “您看……只是被您注视着,我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礼仪周全,容姿端正,然而满眼都是痴迷的神色。


    “请您帮帮我吧。明明是两个人独处,还一直尽力忍耐,真的很辛苦……”


    “……呵呵,您吓到了呢,好可爱……”


    何止是吓到,要不是为了维持主帅的威严而强装镇静,审神者估计自己已经跳窗逃跑了。


    虽然明白他只是又在恳求自己把他绑起来,但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却微妙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尽管对那个世界没有深入地了解过,但按理来说,龟甲君不应该是属于……那什么,被称作的那一方吗?


    为什么反而有种被他逼到了悬崖边上的感觉。


    据审神者从烛台切处了解,龟甲的脾气相当随和,几乎不需要特地费什么心也能和本丸的大家相处得不错。后来屡次出阵的战斗报告也表明,战斗能力无可挑剔,可以放心派往各处合战场。与其他性情各异让人劳心费力的诸多刀剑相比,实在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于是和龟甲的这个稍微有点让人在意的相处模式的问题,在那段忙忙碌碌的日子里,也就逐渐被审神者暂时抛诸脑后了。


    那时的本丸正值建设伊始,日常出阵与远征任务繁重,资源总是一不小心就捉襟见肘,而适合单独派去远征的刀剑却只有来得最早的那几振。


    “必须去很远的地方吗……不,忍耐,忍耐……”


    在天守阁向龟甲下达了单独远征的指令后,后者皱着眉头努力按捺的样子实在是既坦率又可爱,审神者忍不住笑了起来。


    “主人……看到我困扰的样子觉得很开心吗?不愧是您……”


    听起来像是由衷的赞美,但审神者觉得此处还是有必要反驳一下。


    “不是开心,是觉得龟甲每次的反应都很可爱啊。”审神者一边感慨,一边想到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被如此率真诚恳地喜爱着,真是有种幸之又幸、然而受之有愧的感觉。


    相处日久,审神者已经渐渐了解到他其实是个再坦荡不过的人。那种纯粹到让人觉得有些偏执的感情,其实只是因为他是个很单纯的家伙罢了。


    “抱歉又要派你去远征,可是,现在本丸能单独带队远征的刀剑不多,只能辛苦你了。”


    “嗯,知道了,”龟甲正坐着点头,“我会快马加鞭地赶回来的。”


    每当这种时候,都会觉得龟甲君真的是个很可靠的好孩子。只是……


    看到他起身打算离去的动作,审神者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等一下……”


    连审神者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总觉得还有话想和他说。


    总觉得,一直以来都有很多话没能和他说。


    突如其来的不自然感,几乎让审神者困惑得无所适从。这种突兀的感觉是什么?她应该有些话必须要告诉龟甲的才对……


    “不,没什么。”


    “吊起胃口之后又不理我了吗……主人真的很有才能啊。”龟甲面色泛红、目光湿润地轻声道。


    她忽然像是无法开口似的停下了。该怎么和他解释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呢,不管怎么解释好像都会被他误会成另一种感觉。


    龟甲贞宗前去整备远征行装的身影已经从门前消失了好一会儿。但审神者仍然无法从那种无从处理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总觉得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很多次了。


    明明是最早来本丸的刀剑之一,却好像连像样的交谈都没有过。虽然他表露感情的方式无比露骨,却也无比真心,明明知道这一点,她却总是因为自己无法从容应对他,而几乎未曾以同等的真心和他说过话。


    总觉得,有很多东西没能好好传达给他。


    要是能像龟甲一样坦率就好了。审神者想。


    两支队伍接连开拔离开,趁着让人有些挂心的那振刀不在本丸,审神者难得离开了大天守,和本丸的诸位稍微聊了些有关龟甲贞宗的话题。


    出发点倒是很直接,审神者想知道大家都是怎么和他相处的,说不定借此自己也能更加了解该如何对待他。


    “诶,不会吗?”


    交流后的结果让审神者大为吃惊。


    “嗯……龟甲君总的来说是个认真可靠的好青年啊。”


    “虽然不太愿意和大家一起泡澡,但绝对不是不合群哦。”


    “那些,类似于惩罚、疼痛……之类的话,没有说过吗?”审神者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显得不那么犹疑。


    “是指奇怪的话吗,没听到过呢。”烛台切回答。


    “龟甲先生就像白菊一样秀丽高贵。虽然在很热的天气里也穿长袖,让大家稍微有点担心……”这是来自正在庭院里堆树叶的短刀们的评价。


    审神者不懂,但审神者大为震撼。


    本来以为龟甲大概会像千子一样人前人后全天候放飞自我,但似乎,他只在自己面前是那样。


    这,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说,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想起他看向自己时那种单纯而热烈的眼神,审神者觉得本来就被各种战事布阵塞满的脑袋变得更加混沌了。


    到底该如何理解他只对自己说的那些……啊,头好痛。


    “听说你在为龟甲君的事情烦恼。”笑面青江说。


    此时的审神者正坐在铃廊下,一边望着神乐铃上那颗属于龟甲贞宗的铜铃,一边深陷于有关那颗铃铛的主人的苦思冥想之中。


    青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因为我各方面经验都很丰富,所以有点头绪。”


    “是吗?”审神者存疑。


    “在我看来,龟甲君大概是想引导你成为他理想的主人(ご主人)。”


    由于听到了完全超出认知的回答,审神者一时失去了作出恰当反应的功能。看到她那副陷入死循环的表情,青江又笑起来。


    “哈哈,并不是说你是不理想的主人(あるじ)。只不过,龟甲君他希望的那种被支配的方式,和大家都不同罢了。”


    听到了一个稍稍有些刺耳的词。审神者终于回过神来。虽说是主人,但是——


    “我并没打算支配谁。”


    以她的身份并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被时政听到了或许会大感头疼吧。虽然她毫无疑问拥有那样的力量,可她并不在乎自己建立起了怎样不可侵犯的权威。


    因为,是她让他们拥有了人类的身体。如果他们不得不经历身为人类必须经历的一切,那么,她只希望他们能用那颗人类的心,多感受一些幸福快乐就好。


    “就算你不想,也改变不了你是我们的支配者这个事实。”青江温和地指出,“不过,对刀剑来说,被使用才是价值所在,所以支配并不是件不好的事。”


    其实笑面青江的话想来确实不无启发。至少,审神者是第一次听说了所谓“引导”这件事……


    他在引导她成为……“理想的”……“主人”?


    仔细想想感觉有点不妙。


    说起来,龟甲君确实一直都会提到希望她能对他做些什么之类的话(真不知道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话来……)。只不过,他所寻求的那些事,在审神者看来实在太过分了,她是永远也无法对任何人做出那种事的……


    啊,原来如此。


    审神者突然明白了过来。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永远也成不了他理想的主人吧。


    终于解开疑窦,然而,审神者却在这个答案的重击之下陷入了更深的消沉之中。因为,那个答案告诉她的只是她的无能为力。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远征和出阵的队伍陆续归来,本丸的大门又变得吵闹起来。


    “主人,我尽快跑着赶回来了——”


    远征归来的刀剑地气喘吁吁地跑着登上大天守的顶层望楼,审神者生活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拉开了那扇通往数日未见的主人的槅扇们。


    然而龟甲贞宗和审神者都被突然闯进视野的场景吓住了。


    打算更衣休息的审神者,正脱下半幅神装,露出大片肩背。并且,似乎已经吓得完全呆住了,整个人都静止在天守阁顶的月光中。


    从立马被关闭的门后,传来了龟甲请罪的声音。


    “主人,此等冒犯,实在万分抱歉。请您狠狠地……狠狠地惩罚我吧……啊,但那对我来说就只是奖励了……”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门里传来的是主人听上去就快要原地死去但还在故作镇定的声音:“没事,不用在意。倒是龟甲,这么着急回来有什么事吗?”


    审神者匆匆忙忙地合拢衣襟,在忐忑不安的氛围中等待了片刻,却只听到门外的人失落的自语声。


    “主人,已经不愿意惩罚我了吗……”


    糟糕。


    像是又被什么重击了一下,审神者心头猛地一坠。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装束,急急忙忙地重新拉开门。


    审神者呆立在门廊下,天守阁里落满数道斜斜的月影,空无一人。


    还是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然而门外的人已经离去了。


    ——又让他失望了吧。


    审神者终于反应了过来,之前和此刻都向她袭来的重击,那种冰冷突兀的不适,正是那种名为无力感的东西。


    他所渴望的主人,她永远也成为不了。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继续呆在她身边的话,或许龟甲永远也不会感到幸福……


    压切长谷部带着狐之助刚刚从时政领回的文书,以及一杯又浓又烫宛如午夜恶魔一样的黑咖啡,走在前往天守阁的路上。


    虽然来到本丸的刀剑日渐增多,但足够熟悉战场的各位显现已久的刀剑仍然会被高频次地派往合战场。不过,身为最早来到本丸、战斗经验也最丰富的刀剑之一,长谷部却经常被留在本丸担任近侍。足见主人对他信赖有加。这是让他自己都十足骄傲的一件事。


    刚刚走近审神者办公室,门就被猛的打开,审神者从中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


    “——啊,主!”长谷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审神者就已经机动惊人地移动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怎么了,主那么慌张地……”长谷部向随后从屋内走出的加州清光问道。


    后者还穿着出阵的战衣,看来是刚刚从合战场回来。于是清光又把刚才汇报给审神者的战后报告向长谷部复述了一遍。


    今天早些时候接到时政的通知,于是审神者紧急安排了清光作为队长带领一队短胁打刀出阵池田屋,其中就包括如今正躺在手入室里的龟甲贞宗。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是因为主人不愿意惩罚他,他就狠狠地惩罚了自己……怎么说呢,在战场上就像不要命似的。”


    回想起龟甲那种渴望受伤一般的战斗方法,就连他心有余悸,也难怪听完汇报的主人会那样脸色大变。听说龟甲重伤、战线崩坏之后,居然那样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他可还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主人呢。


    “把重伤的刀剑带回本丸,辛苦你了。”望着审神者匆匆消失在手入室里的身影,长谷部说道,“……真奢侈啊,让主那么为他担惊受怕。”


    清光揶揄地笑起来,“很少听你说出这种话嘛?这是什么,嫉妒?”


    “当然了。”长谷部平静地答道。


    “哈哈,也是啊。被主人那样爱着。”


    任谁都会嫉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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