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悬浮速轨依然拥挤,岑汞站在人群里,视线垂落在面前眼花缭乱的商业广告上,一眨不眨,似乎看得极其投入。


    虚拟广告屏捕捉到她的专注,广告内容切换得越发快速,广告词也念得更加卖力与诱惑,俨然正在竭尽全力抓住眼前这位潜在“冤大头”。


    但实际上,从上速轨开始便心绪不宁的岑汞根本没能听进去半句广告,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联合健康大厦前,那句让她心惊不已的系统提示音上。


    黑街剧情,危险游戏。


    短短几个字,就让岑汞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不可能存在什么巧合,这里的黑街剧情无疑指的就是第三小队正在处理的那件邪/教徒杀人案,但“危险游戏”是什么?


    岑汞神色凝重。


    是一种比喻的说法吗?将杀人看成一场游戏,在联合健康公司所管辖的范围内直面第三小队的追击,称之为“危险游戏”的确很恰当。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成功脱身的人,要这么明目张胆地现身在联合健康大厦前?


    挑衅?又或者是其他?


    也许真的像严可桢说的,对方是一个进行了过激义体改造的疯子,而疯子的行事向来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但现在对岑汞而言,对方不单单只是杀人犯、疯子、或是邪/教徒这么简单。


    那人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他们甚至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一认知让岑汞背脊发凉,难以言语的战栗占据了她的思想。


    她这才发现,她对与她一样的“穿书者”存在着风险极大的认知。她用友好且乐观的态度看待与她有相同遭遇的“老乡”,期待能搭上他们的顺风车,找到回家的方法。


    但她忘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就像这本书里的角色,一定也是千人千面,难以揣测。


    不是所有人都会想要回家,这个世界有自己独有的魅力,会吸引那些与它频率相符的人与它契合。


    而这样的人通常野心勃勃,充满进攻性。


    他们绝对不希望有人窥探到自己的秘密,但显然她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窥探者”。


    更要命的是,她听到系统音的这个技能似乎完全不受控制,随机触发。


    就像这次,她轻易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中。


    想到这里,岑汞立马在心底提醒自己,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能将自己的“异常”暴露人前,也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角色”身份,更不能将回家寄托在他人身上。


    回家之路,只有独身追寻才是最保险的。


    “尼刻大桥站到了……”


    几分钟后,悬浮速轨一路驶进了冗长无比的跨海大桥,岑汞听到报站,下意识看向这片昏黑的水域。


    深不见底的海面之下,暗流涌动。


    岑汞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或许还没结束。


    想到这里,岑汞不再犹豫,直接通过芯片给温尔辛发送了求援信号。


    “队长,我感觉那个邪/教徒似乎盯上我了。”


    ……


    岑汞在旧船厂街站点下了车。


    此刻的站台比以往更显得安静,除了站台旁一盏孤零零的老旧路灯外,更远处的棚户区已经被夜色整个吞没,几不可见。


    岑汞立在原地好两分钟,似乎有些迟疑。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迈开步伐,走下楼梯,急匆匆扎进了黑暗里。


    距离棚户区十分钟的路程在无光的夜晚变得漫长且焦灼。


    周围静得诡谲。


    下一秒,岑汞听到了呼吸声。


    潜伏在暗夜里的呼吸声,带着锋利的冷意,蓦然出现在她侧前方位置!


    “砰!”


    骤然而至的劲风裹挟着恶意,让岑汞瞳孔一缩,身体却异常灵敏地动了起来。


    双膝下压,朝后避闪!


    这具瘦削到几近见骨的身体瞬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贴地弯曲,完美躲开了这致命一击。紧接着,岑汞又一个扭身滚,没有任何停顿地朝着往外接连数滚,以最有效的方式和袭击者砸裂地面的拳头拉开距离。


    潜伏者见自己的攻击被躲过,索性站直了身形,走出埋伏的阴影,暴露在猎物眼前


    熟悉的赤金色刺猬头,男人盯着她的眼神凶狠而暴戾。


    岑汞嗅到了来自他身上的一阵强烈酸臭,显然是从黑街垃圾河里带出来的“产物”。如果放在别的地方,岑汞或许能更早察觉到对方的埋伏,但在这处同样垃圾成山的棚户区,这人身上的臭味反而成了最好的伪装。


    “你是天国之门的人?为什么要杀我?”岑汞开口的同时,个人芯片也再次拨出呼叫。但很快,她发现她没法与队长取得联系,这个区域的信号似乎被屏蔽掉了。


    显然,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岑汞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在速轨上就提前联系上了温尔辛。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拖到救援到来。


    刺猬头听见她的问话,并没有理会,双臂肌肉一鼓,就又朝她锤了过来。


    虽然岑汞现在有一定的格斗技巧,但和对方那种非人气力相比那就是螳臂当车。于是她当即转身,利用自己瘦削灵活的身形往旁边的钢桁架里钻。


    刺猬头见状,干脆一力降十会,抬起拳头就跟着往钢架上砸。


    “哐哐哐!”


    钢架被接连砸落,岑汞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路被堵死了。


    她正准备换个方向,突然间,她感觉上方有重物狠狠落下,一只钢筋铁骨般的手从也从上方头顶蓦地穿出,然后生生撕破连着一层钢架的钢板,钳住岑汞整个人举起,重重甩向一边!


    “砰!”


    岑汞整个人撞在墙上,落到地上,喉咙里顿时吞咽下满口血。


    与此同时,踩在半坍塌的钢桁架上的刺猬头也重重落在了她面前。不等她再有机会挣扎,刺猬头抬脚就狠狠踩在了她后背上,同时高举拳头,瞄准了岑汞脆弱的头部。


    队长,你再不出现你的队员就要挂了啊!!


    岑汞在心底疯狂SOS。


    “砰砰砰!”


    这时,三声枪响穿破了死亡的阴影,回应了她的求援。


    钳死在她背上的巨大压力骤然消失,岑汞扭头看向刺猬头,发现对方一头栽倒在血泊里,已经没了生机。


    “队长?”岑汞以为是温尔辛及时赶到,给予她绝地救援,立马撑起身抬头找人。


    但她刚有动作,身后,一把冰凉的枪支慢悠悠抵上了她的后脑勺。


    紧接着,一道明显经过伪装,性别不明的电子音响起:“很可惜,我不是你的队长。”


    身后的人用枪点了点她,带着某种轻慢的意味命令道:“拿起来。”


    身后的人不是温尔辛,也不是第三小队的人!意识到这点的岑汞浑身一僵,心下生凉。


    为什么还会有第三人在这里?


    这人是冲着刺猬头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还有拿起来?什么拿起来?


    岑汞惊疑不定,却鬼使神差地垂眼,看向一旁刺猬头的尸体。


    然后,她真就看到可以拿起来的东西了。


    一块微微泛出暗蓝隐光的拇指大小的黑色碎片,正悬浮在刺猬头心脏上方。


    “这是什么?”岑汞舔了舔干渴的唇,没有动作,而是发问。


    “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向我提问吗?”抵住她脑袋的枪晃了晃。


    “我觉得有,所以我问了。”岑汞低声说。


    身后人似乎笑了一声,旋即说道:“好吧,你运气不错,现在的你对我来说确实有资格提问。”


    “灵魂芯片,听说过吗?”身后人语气有些古怪地说,“这个世界可没有你的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


    “现在,把它拿起来。”那人说,“我知道你想拖时间,你的队长确实在赶来的路上,不过我猜她的速度应该快不过子弹。”


    简单的几句话,信息量超标。


    岑汞立马意识到身后人身份的不简单,对方甚至知道她提前联络了温尔辛!


    沉默三秒,岑汞抬手伸张刺猬头尸体上的黑色碎片。她清楚自己没办法再拖延了。


    黑色碎片握入掌心的感觉像是空气本身,没有丝毫存在感。但隐蓝的光在接触到她皮肤的刹那,她感觉那片黑色碎片突然就活了。


    像是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寄生物,顷刻便钻入了她的掌心,直达心脏。


    岑汞忍了又忍,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狂甩起自己的手掌,试图忘掉那种古怪的入侵感。


    但甩了几下后,她又感觉不对。


    脑袋后的冰凉感消失了,威胁她的人眨眼间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些人怎么一个赛一个的有病?


    岑汞盯着自己的手掌陷入思考。


    灵魂芯片这个词,她是第二次听到了。


    第一次出自刺猬头的系统,第二次则是这个神秘人。


    岑汞有两个猜想。


    一是这个神秘人也是“觉醒角色”里的一员。二是“灵魂芯片”这个概念,也许不单单存在于系统和穿越者之间,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些特殊人物里。


    这到底是什么?


    岑汞不觉得它是科技造物,因为系统与之也有关联。


    要说唯一特别的……


    岑汞想起了刺猬头在黑街无视枪弹的表现,双眼缓缓睁大。


    灵魂芯片……技能芯片……


    难不成这是存在于灵魂中的技能芯片?!


    岑汞震惊于自己的推想。


    可马上她又有了新的疑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方是怎么解决掉刺猬头的?又为什么说她有资格?


    思索间,一道无比强烈的光线突然从远处照亮过来,打断岑汞的思绪。


    块头高大,表情凶悍的房东刘姐离着大老远就冲她咆哮:“哪个王八犊子大晚上不睡觉还在这里闹事,信不信老娘一拳……”


    刘姐话说一半,在探照灯光照清楚地上的尸体时,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房东刘姐踩着拖鞋,拉着脸站在了岑汞旁边。她抬脚踢了踢刺猬头的尸体,扭头就冲着岑汞不客气道:“小岑,我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十一点后公共区域闹事,得交罚款。”


    “你看下,现在23:01分,罚款200。”


    岑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