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扔掉了
作品:《她又拒绝》 下午,暑气消后,沙滩音乐节的旅游大巴开进了基地里,载着她们去往音乐节现场。
一望无际的沙滩上支着一顶顶马卡龙色的遮阳伞,伞下有休息的躺椅,从沙滩往岸上走是一片木板构架的场地,上面有更加精美的遮阳伞,桌椅都更舒服,场地的斜侧方就是舞台,舞台两侧的音响设备和灯光设备都已经架起来了,舞台后的广告幕布上写着今晚登场的歌手和乐队,以及占据了不小篇幅的赞助商。
陈蜻蜓在赞助商的几个字上扫过,知道音乐节会到南丰基地来的原因了——赞助商是上辉集团的一个子公司,大概是听说宋董事长刚好在海琼市,于是特来邀请。
至于顺便邀请这些学生,可能是音乐节的负责人觉得人多热闹,但最可能的是宋拾染的意思。
陈蜻蜓望着远处的大海和嶙峋的礁石,轻轻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孔皙从她身后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橙色的冰果汁汽水。
陈蜻蜓接住果汁,摇摇头,“没什么。”
孔皙眺望着大海,说:“我刚刚看见他的车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孔皙将放远的视线拉回来,落在身旁女孩的侧颜上,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
即便选择了放手,有些话孔皙还是没办法说出来。
陈蜻蜓看向孔皙说:“我不知道。”
她的眼神和语气都是孔皙从没见过的迟疑和犹豫,这样举棋不定的陈蜻蜓不是孔皙熟悉的那个人。
孔皙的心里感到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感情是一件没办法说清道明的一件事,陷入感情旋涡里的人,智者会愚昧,仁者会嫉妒,圣人会淫/荡,娼者会忠贞。
倘若陈蜻蜓理智的说出来自己想要什么,都不会让孔皙这般痛楚,他握着果汁汽水冰凉的玻璃瓶身,感受着冰凉变成了刺疼扎着他的皮肤,孔皙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
陈蜻蜓说:“谢谢。”
余笑和小光一起从沙滩上跑过来,兴奋的说:“好多帅哥和美女,我们快去换衣服出来玩。”
承接音乐节的酒店是当地很出名的帆船酒店,一楼面向社会免费开放,有很大的露天泳池,另一端是公共更衣室,到这里来玩的的人可以订楼上的酒店,也可以在公共更衣室里换衣服化妆和休息。
四个人往酒店走,刚走进大厅,陈蜻蜓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看着一个方向,孔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酒店大理石前台的右后方、等候电梯的走廊里站着一对男女,男人高大挺拔,女人窈窕美艳,是宋拾染和姜舒。
余笑和小光也看到了,小光说:“宋哥还说不是女朋友,我看不是女朋友也离得不远了。”
余笑说:“确实很配。”
孔皙看了眼余笑,意识到陈蜻蜓将她的感情掩饰的很好,连住了这么久的师姐都没有发现。
电梯走廊前的女人忽然弯腰看了眼自己的脚,然后伸手环住了宋拾染的手臂,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陈蜻蜓看到宋拾染没有拒绝,与姜舒一起走进了电梯里面。
孔皙低声对陈蜻蜓说:“也许是误会。”
陈蜻蜓打断他的话,“没什么,订个房间换衣服吧。”
余笑本来是想在公共更衣室换的,但是看见陈蜻蜓走到前台,让接待小姐开了两个房间。
陈蜻蜓将一张房卡递给孔皙,说:“走吧。”
孔皙想说什么,可身边有余笑和小光,并且陈蜻蜓也没给他机会。
房间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沙滩和大海,余笑换了清凉的泳衣走出来,看见陈蜻蜓还穿着长袖开衫站在窗边。
“蜻蜓,我换好了,你去换吧。”余笑以为陈蜻蜓想用浴室。
陈蜻蜓转过头,说:“师姐,你和孔皙他们先去汇合吧,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
余笑迟疑,“你和孔皙不是已经......”
陈蜻蜓笑了一下,说:“和孔皙无关,我就是单纯的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大巴上有些闷,我有点晕车,你们先下去玩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去找你们汇合。”
余笑看了看她,没看出来陈蜻蜓有什么异常,于是点点头,说:“好,你下来以后电话联系我哈。”
陈蜻蜓点点头,余笑披着外套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陈蜻蜓,她坐在床边,感觉一阵的索然无味。
孔皙说会帮她,可是帮她什么呢,向宋拾染解释?陈蜻蜓对宋拾染的误解‘解释’的意愿强烈一些,但对‘解释’以外的事感到茫然和疲倦,如果宋拾染不误解她了,之后又要做什么呢,恢复到从前的模式,还是更进一步?
陈蜻蜓自己都没有想好,也不想去想,只是觉得很累很累。
她躺了下来,闭上眼,宋拾染的脸在她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姜舒环着他的手臂走进电梯的那一刻。
陈蜻蜓忽然想,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不去解释,不再靠近宋拾染,会不会她和宋拾染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以后她留在南丰基地,宋拾染远在繁华的经济经济中心,再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会是他娶妻生子的消息。
宋拾染的温柔和窘迫,宋拾染的体贴和亲吻,都会在他不愿说,而陈蜻蜓不会说的沉默中烟消云散。
陈蜻蜓侧躺着缩起双腿,就这样吧。
*
陈蜻蜓恍惚间听到电话铃声响了,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继续睡。
不过没过多久,她听到了房门被用力敲响的声音,陈蜻蜓睡眼惺忪的起来,发现外面太阳已经下山了,余晖在天空渲染半扇金边,她踩着拖鞋去开门,余笑一下子闯进来,对睡得有点迷糊的陈蜻蜓说:“孔皙和宋经理动起手了。”
陈蜻蜓的眼睛一下睁大,瞬间清醒过来,“在哪里,带我去。”
她们不敢等电梯,从消防步梯一路跑下去。
她们跑到了沙滩上却没见人。
余笑给小光打电话,小光说了位置,陈蜻蜓和余笑赶到的时候只有小光站在沙滩边上,远处的海面上有几道浪花蜿蜒而逝的痕迹。
离小光十步远的地方,有一片被圈起来区域,里面站着多个全身黑色防水服的外国教练,水面浮着泡沫浮板,浮板旁停靠着七八辆大马力庞巴迪摩托艇。
陈蜻蜓的心里微沉。
“人呢?”余笑问。
小光说:“宋哥带孔皙去骑摩托艇了。”
“什么情况?他们俩到底为什么啊?”
小光为难的看了一眼陈蜻蜓,说:“我听到他们说了一些关于蜻蜓的话。”
余笑茫然的看向陈蜻蜓,“什么意思?”
陈蜻蜓的心底忽然腾出一股怒意,怒火瞬间烧上了她的眼睛,她走到外国教练面前说了几句话,对方愣了愣,露出一脸惊奇,然后笑着从架子上拿了一套救生衣递给陈蜻蜓。
余笑跟过去,说:“蜻蜓,你干什么?”
陈蜻蜓说:“没什么,大家各玩各的,我让教练带我骑一圈,你们也回去吧,不要管他们。”
外国教练戴上墨镜,在水面发动摩托艇,陈蜻蜓坐了上去,环住对方的腰身,摩托艇轰起油门在水面溅起水花,教练一个甩尾冲出了港口。
海风疾驰,摩托艇在水面拖着疾驰的白色尾巴。
陈蜻蜓脑子里紧绷着,眼神冰冷。
海鸥和海鱼在身旁飞行跳跃,陈蜻蜓很快看到两道追逐竟驰的身影。
外国教练将摩托艇上的对讲机递给陈蜻蜓,告诉她根据摩托艇的编号可以联系上对方的频道。
陈蜻蜓正要拨通对讲机,却突然看见前面其中一辆摩托艇因为操作不当,上面的人瞬间被甩了出去,掉进海里。
陈蜻蜓睁大眼,是孔皙!她飞快脱了救生服,在外国教练的惊呼中跳进了海里。
宋拾染在海面甩尾转弯,准备去救孔皙,回头的时候却看到了陈蜻蜓毫不犹豫跳进了海里。
宋拾染的呼吸瞬间停滞,紧跟着跳了下去。
蓝汪汪的海水拥挤肺部,陈蜻蜓受过专业的潜水训练,所以很快找到了在海里挣扎的孔皙。
她像一尾鱼似的游到孔皙身边,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攥了一下,孔皙的脚抽筋了,不小心呛了一口海水,陈蜻蜓努力将他托向水面。
孔皙很想配合陈蜻蜓,奈何一只脚抽筋,肺部剧痛,让他无意识的挣扎起来,陈蜻蜓试了几次都没能让他冷静下来,这时一只手越过她,拖住了孔皙的上半身。
海水微凉,挤压着身体,宋拾染看了眼陈蜻蜓,带着孔皙游了几米远,一只小船上伸出三四只手臂,他们和宋拾染一起把孔皙拉了上去。
将孔皙送到小船上,宋拾染转身朝陈蜻蜓伸出手,陈蜻蜓浮在水里,看了一眼他的手,自己游向小船,被船上的人拉了上去。
宋拾染放下手跟着上了小船。
离岸不远,小船很快就开了回去,在一个人少的港口停了下来,陈蜻蜓浑身湿透,没搭理宋拾染也没管孔皙,自己跳下小船,踩着沙子走了。
宋拾染连忙跟了上去,在一处有礁石的沙地前拦住了陈蜻蜓。
他抓住陈蜻蜓的手腕,想说什么,陈蜻蜓站住脚步,反手扇了他一巴掌。
宋拾染被打的愣住,眼神一狠,抓住陈蜻蜓的手臂将她带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陈蜻蜓拼命挣扎,狠咬了一下宋拾染的唇瓣,他的嘴唇立刻冒了血,血水渗了出来,宋拾染松开她,用手背擦拭血迹。
陈蜻蜓冷冷看着他,说:“今天孔皙要是出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宋拾染,欺负一个小孩,你丢人不丢人?”
宋拾染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
陈蜻蜓浑身湿透,海水从她的鬓角滴落,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希望你以后不要找孔皙的麻烦,他只是个普通学生,和你不一样,他玩不起。”
宋拾染沉默的看着陈蜻蜓,看着她转身离开,宋拾染闭了闭眼,忍下汹涌的钝痛,陈蜻蜓不会意识到她怒火中烧说的话有多么伤人,也不会知道她眼里的嘲讽和不加掩饰的冷漠让宋拾染心灰意冷。
宋拾染手背上青筋鼓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喑哑说:“我安排了救援船在附近,所以即便掉进海里也会在三分钟之内得救,我没有向他动手,我不至于......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很想揍他一顿,我让人查了他的资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纠缠不清。”
陈蜻蜓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的确没有关系。”宋拾染低头看着手指间的血,太阳系一股一股的抽疼,陈蜻蜓不知道她跳下海的那一刻,宋拾染有多恐惧慌张,也不知道此刻他听着她的苛责,隐忍了多大的痛意。
他盯着陈蜻蜓毫不留情的目光,理智全无,哑声说:“你说的没错,的确没有关系,我现在在这里就是自取其辱,你这颗石头,我捂了那么久也捂不热早就该扔掉了。”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海浪拍打着礁石,不远处的音乐节放着节奏强烈的音乐,彩色激光灯在天边一闪而过。
宋拾染说完转身离开,陈蜻蜓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倏地掉了下来,喧闹的海滩仿佛突然鸦雀无声,海琼市28度的热风吹干了陈蜻蜓湿透的衣裳,吹的她遍体发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