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一亿次方》基本到了收尾阶段，剧组对外发布了预告片，瞬间引爆了全网热潮。


    薄杏没有特地关注上映时间，但是一打开微博便是《不可能的一亿次方》的宣传页，穿着校服的岑暮洲隔着屏幕向她挥手，笑容干净而清澈。


    那笑容有魔力一般，令她也不由自主朝着屏幕回以一笑。


    薄杏点开预告片，剧组挑选了一些经典镜头组合在一起，配乐是她唱的《天方夜谭》。不到十分钟的视频，收获了如潮好评。


    【单就这个预告片来说，原作党感觉十分还原。唯一不够还原的地方可能是岑暮洲比原作里描写的林进还要帅，这让人怎么顶得住？！】


    【有没有原作党剧透一下到底虐不虐？年纪大了不敢看虐的，但是拒绝不了暮洲弟弟[可怜]】


    【甜！太甜了！甜得我蛀牙犯疼！我带头先冲，这个预告片我也就看了那么十几遍。】


    【岑暮洲太犯规了，根本就是本色出演，少年感都要溢出屏幕了。】


    【有没有人觉得主题曲很好听？很久没有听到这种唱、词、曲俱佳的主题曲了，有种惊艳的感觉。最喜欢那句“我向泥潭求取纯净，天方夜谭，却拾起那颗最洁白的星”，戳进心窝里了。】


    ……


    还有一位粉丝画了林进的同人图，画中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衫站在透明阳光下，像微博开屏动画那样扬起手，谁看见这幅画，他便向谁投去目光。清新的笔触将少年和夏天都描绘得惟妙惟肖。


    薄杏推开窗户，日出来得越来越早，春天已经临近尾声了。她忽然想喝橘子汽水，味蕾有些怀念那种属于夏天的味道。


    公寓楼下有自动贩卖机，她披过薄薄的米色针织衫，蹬一双轻便的乐福鞋便向楼下去了。


    电梯里在播放一款苏打水饮料，薄杏抬眸随意看了一眼，发现是岑暮洲代言的。


    广告中他坐在垂叶榕树的绿荫下，手里拿着一瓶橘子口味的苏打水。蝉鸣阵阵，一滴汗从他的额际滑向下颚，又滴落在精致的锁骨边缘。修长手指拧开苏打水的瓶盖，瓶口溢出冰丝和气泡，岑暮洲畅饮两口，喉结微微滚动。


    “悠蓝苏打水，悠悠一夏，湛蓝予你。”澄澈的眼眸对着她，那股子清润比苏打水更直击灵魂。


    薄杏也不由得随他的动作吞咽了一下，仿佛有一股冰流涌过喉头，瞬间将焦渴黏涩的食道都冲开了。


    两人出道都已多年，基本上没什么交集。彼此才相识这么一些日子，他便像水银一般融入到她的生活中了，严丝合缝。


    她走到楼下的自动贩卖机，目光扫了一圈，没有找到悠蓝苏打水，只有一些常见的饮料。


    想喝汽水的兴致，好像一下子丧失了。


    薄杏感到有些扫兴。一般这种时候，她会去常光顾的那家古董琴行，忧郁是音乐人的好伴侣，或许能借机创造出什么好的作品。


    她摸了摸口袋，手机和钥匙都在，那便可以直接出发了。


    名为白驹的古董琴行，位于故京一条不太繁华的街上，非行内人士很难留意到，也因此难得清静。


    细白手指推开门，薄杏慢慢走进店里。因着连日来的风波，她有段时间没有光顾这里了。角落处的胡桃木边柜桌上放着香蜡，仍是店主喜爱的肉桂与松针，淡淡木质调香气熏染得人眉眼都温软。


    前台是店主的助理，年轻女孩见到薄杏，认得她，礼貌笑了笑。薄杏也回以一笑，然后轻车熟路向店里头走去了。


    借着柔和光线，可以看见墙上挂了许多古董乐器，上个世纪初制作的奥地利小提琴，出自某位名家之手的古典吉他，琳琅满目。


    更多不得了的家伙还藏在琴行后面的储藏室里，穿过长长的走廊可以抵达，那是蝮蛇柔软的内腔。上乘的古董乐器每一件都比温室玫瑰还娇贵，各自有严苛的储藏条件，不能轻易摆在外头示人。


    有时有识货的买家相中了哪件古董乐器，谈好价钱便直接来提走。薄杏与店主关系很好，才得以登堂入室够欣赏这些藏品。


    脚步顿在一张古色茶几前，薄杏垂了垂眸，对着专心看手机的年轻男子笑问：“是什么劲爆新闻能让你这避世的人，都流连这么久？”


    一双潋滟桃花眼从茶几后抬了起来，含着探不到底的深意，偏偏这张脸冷清厌世。因着终年深居在这琴行里，不见阳光，男子的肤色白得发冷，似绝迹于人间烟火。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杏子来了。”那么寡欲的一张薄唇，开口却是没个正形。


    薄杏蹙了蹙眉，嫌弃道：“时云深，跟你说过多少回，别这么叫我。”


    与谭柘一样，时云深也是他们高中乐队组合的成员之一。那时乐队一共有五个人，薄杏是主唱，谭柘是吉他手，时云深则是贝斯手。除了她之外，其余四位都是男孩子，又因为她上学较早，比他们都小一岁，时云深便带头起哄唤她小杏子。


    时过境迁，她还坚持老本行做专业歌手，谭柘转到幕后做音乐制作人。而时云深大学毕业后继承家里的古董产业去了，藏在琴行长长的走廊后，与那些几世纪前的老古董手谈呓语。


    “好好好，不这样叫你了，大明星。”时云深换了个称谓，唇边笑意不减。


    薄杏刚要发作，他便将手机推到她面前，冷白修长的指节敲了敲屏幕上的重点。


    她耐着性子一看，竟是自己的微博。由于《不可能的一亿次方》预告片掀起热潮，她这个主题曲演唱者的微博也跟着火了一把。


    在她转发预告片宣传的微博下，留言罕有的活跃。


    【能够在娱乐圈的泥潭里遇到你，也是天方夜谭，致我心中最洁白的星[星星]。】


    【雪儿小姐姐人靓声甜，真实又善良，爱你爱你[心心]】


    【啊啊啊啊！！失踪人口回归，请务必保持这个出歌速度！】


    不过不管是多么正面的微博下面，总会有些不和谐的声音，这一条也不例外。


    【刚举报了宋钧远就出新歌，这个时间线是不是太巧了？有没有人深扒一下？[好奇][好奇]】


    薄杏付之一笑，不予理会。也根本不需她去理会，粉丝们早用唾沫把这种阴阳怪气的人淹死了。


    【扒你[马]扒，一天到晚就知道扒，内心是有多阴暗？】


    【没有宋狗自己违法能有举报吗？再扒就扒穿宋狗老底了，你这条五毛就拿不到了。】


    【本来好好听歌的都被这种人坏了心情，算了人红是非多，干什么都有人阴谋论，说明我家妹妹实红了。】


    ……


    薄杏将手机还了回去，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没功夫跟你贫，今天来是想借你的琴房一用的。”


    时云深心情仍是很好，唇边浮笑：“随便用吧，这些年你用琴房，我有收过租金？”


    “我准备出门一趟了，让金鱼给你泡一壶茶？上好的明前春茶，刚好还剩一些，再不喝就过季了。”他披过一件雾灰色罩衫，站起修长的身姿，随口问道。


    他指的是门口前台那年轻女孩。其实人家叫瑾瑜，本来是个寓意深远的好名字，被他这爱给人起花名的顽劣脾性歪曲成了金鱼。


    薄杏淡笑婉拒：“不麻烦瑾瑜，我一个人呆着就好。”言罢，便两脚轻快地走开了。


    琴房在走廊的一侧，不熟悉的人不易寻到。这琴行后头被时云深建造得犹如迷宫，也只有她这样的常客才能轻车熟路。


    薄杏摸到琴房的门边，几个月没有过来，屋子里还是被瑾瑜打扫得纤尘不染。虽然不比储藏室里那些不得了的稀世珍宝，这间秘密琴房里的乐器也有些来头，时云深不让一般人碰的。


    所以冒着被那家伙嘲损的风险，她也要过来。


    薄杏掀开桃花心木钢琴的琴盖，琴键白的胜雪，黑的如夜，浓墨重彩经过一世修行历劫，蜕变成这颜色分明的模样。


    她轻轻触碰，手指不自觉便动了起来。起初只是零星跳跃，渐渐演变成如潮的音流。经历近百年岁月沉淀的琴键，再弹奏起来仍然温暖明亮得令人几乎要落泪。


    肉桂与松针的淡淡芳香里，薄杏忘我弹奏着，黛眉舒得很开，那是音乐带来的无可比拟的疗愈。


    她一进屋子便被那熟悉的香气与雕花古董乐器所吸引，忘了将门把手带上。此刻流水般的琴音在室内徜徉着，从门缝处漏了一小段出去。


    想象着山谷里沉寂的落叶，想象着旷野中驰骋的白马，想象着万里晴空之上骤然燃起的闪电，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又浸得很深，没有留意到木门微响的开关声，以及那刻意压低的跫音。


    一曲终了，薄杏慢慢抚过那染了体温的琴键，睫羽低垂之间还带着眷恋。她对声音很敏感，一旦房间安静下来，即使对方没有出声，她也能够意识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想着或许是时云深坚持让瑾瑜来送茶了，薄杏也没有太多意外，平和转过身来。


    可是来者并非她所想。


    “岑暮洲？”薄杏下意识低唤了一声。


    那双在微博开屏里、广告视频中、苏打水包装纸上对着她笑的清澈眼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么鲜活，以至于满屋子的老古董都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