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有情

作品:《咸鱼她站起来了

    “我就知道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柳笙听着回来之人的禀告,并不意外。


    不过他今日让人跟踪顾子诩其实并未打算做些什么。


    只是他一天都没找到楚柔,他知道顾子诩肯定知道楚柔在哪里,所以才让人跟着他看了看。


    楚柔显然不想见她,甚至刻意隐瞒了行踪。


    可明明三年多以前,他们也曾那么恩爱,赌书泼茶,当时以为是寻常。


    其实他在南国时经常会想起他们成婚后的那段日子。


    最初他娶楚柔不过是因为年纪合适,且他不太喜欢京中贵女的做派。


    楚柔他偶然在街上见过一次,并不令他讨厌,而且他心中无太多情爱的心思。


    进京也好,科举入朝为官也罢,都不过是为了老师报仇罢了。


    他其实对这样的官场并无兴趣,位高权重也吸引不了他。


    因为他在太小的时候就见过那个位置上的人如何轻易的被拉下来,坠入泥潭,尸骨无存的样子。


    他对楚柔的要求也不过是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罢了。


    而这一点上,楚柔一直做的很好,不如说做的太好了。


    自己毕竟娶了她,既然给不了她太多的感情,其他的至少不会缺了她,那时他是这样想的。


    可是是什么时候不一样了呢?


    也许是每日散值后她等在院子里的那一声夫君,又或许是每日上值时她顶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迷迷糊糊的替自己更衣,她柔软白皙的手轻抚过自己的衣襟,又或许是她看着自己时带笑的眼睛和唇角。


    他何其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动了真心。


    可自己呢?自己又何尝没有。


    但他此前人生的唯一目的便是为师平反。


    皇帝不愿意翻案,那他便自己来,敌国的细作伪装成老师的女儿藏在他身边,他便将计就计。


    可后来在南国的整整三年,他都会想起成婚这一年来和她每日在一起的情形,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为师平反做到这一步到底对不对。


    但他知道他不能犹豫,一旦有了丝毫犹豫他都怕自己无法继续下去。


    所以有好几次涉险时,他甚至会想,就这样吧,死了算了,死了也好,不用再在内心愧疚,觉得对不起太多的人。


    可是偏偏上天让他活下来了,多次死里逃生,成功的回到了京城。


    他又再次见到了她,还是那般令他心生欢喜,这要他如何再放手。


    如果说他的前半生是为了给老师复仇而活,那后半生,便是为了陪在她身边。


    楚柔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府上的人对她常同顾子诩私下见面这事心知肚明,但知道她一向主意大,便也不管她。


    回院子时,落雪送来一个盒子。


    “小姐,是柳大人下午让人送来的,楚夫人不知道怎么处理,就让人给你送过来了。”


    楚柔刚准备让人原样送回去便好,又想了想,还伸手接过。


    待进了内室,她才打开盒子来看。


    上面是一张纸,是柳笙的字迹,一如既往的苍劲有力。


    只简单的写着:我租好了画舫,等夫人明日巳时同游。


    楚柔将这纸随意丢在一旁,又拿出下面的东西。


    是一副画,她打开来看,是当初柳笙给她画的游湖时的那副画。


    毕竟是自己的画像,断没有送回去的道理,但留着也不大合适,就吩咐人把纸条同画一起烧了。


    又吩咐下面的人,他日若再有柳府送来的东西,便一概不收了。


    其他人自然应是。


    而顾子诩此时正在顾侯爷的书房。


    当初他整理历年卷宗时没和顾侯爷商量,现在已经写好了折子,怎么也需告诉顾侯爷一声。


    顾侯爷看着折子先是沉默了良久,随后才道:“去做吧,你若是做成了此事,你祖母知道了也会高兴的。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同你一起进言。”


    顾子诩当然知道顾侯爷一旦开口,肯定可以增加很多人支持自己的提议,但一旦此事不成,恐在皇帝心中有结党嫌疑。


    他不想牵连顾侯爷,所以拒绝了。


    “祖父不反对孙儿就好。”


    接着又道“孙儿有一打算。”


    他随手拿过顾侯爷的不久前才置于笔架上的毛笔,沾了还未干涸的墨,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顾侯爷低头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写完,顾子诩的字倒如同他的人一般,力透纸背。


    待顾子诩写完一看,正是立楚二字。


    顾侯爷向来本无干涉此时之心,哪怕是昔年先帝在位时,他也只从君令。


    但他也明白,顾子诩想做之事非同小可,唯有素以贤德著称的楚王尚有可能。


    而齐王,虽并非庸碌之人,却缺乏仁爱之心,他一旦登位,恐不及当今。


    见顾侯爷迟迟不说话,顾子诩咋压低了声音:“若一旦有事,孙儿自会想法不连累顾家。”


    随后他在纸上又写了一个逐字。


    顾侯爷就看着现在自己面前,一脸坚定又自信的顾子诩,随后不太明显笑了。


    他心底一直都清楚,哪怕为官这么多年,顾子诩到底还是太年轻,成长的并不够,对官场之事也过于磊落了,加之一直有自己在上面护着,以至于顾子诩自己都尚不清楚。


    但他也知道,顾子诩一旦决定的事,便轻易不会更改。


    何况,往远处看,此事也定会功于社稷。


    只是顾家的后辈只他一人,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一旦有事,顾家无论如何都别妄想全身而退。


    “罢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顾侯爷摆手示意他先离开,随后拿起写过的纸放在蜡烛上点燃,一直到看着纸张燃尽成了灰才走出书房。


    再说柳笙这边,他早早便起了床,梳洗用膳完毕,又特意让下面的人找出件从前他婚后常穿的银白色长衫,戴上发冠,乘着柳府的马车来了湖边。


    到的时候还很早。


    他带着浅笑坐在画舫上,又让下面的人去买来楚柔常吃的桃花酥,亲自煮了茶等着。


    只是一直到到天黑时楚柔也没来,不仅她人没来,也没让一个人来通报,好似根本不知道此时一般。


    柳笙略一想便明白了,楚柔大约还在生自己三年多前的气,如今才又是要另嫁他人,又是躲避自己。


    若非还对自己有情,何须如此刻意。


    毕竟他回来后调查得知,楚柔刚回府的第二天私下和顾子诩见过一次,当时楚柔几乎是当场拒绝了顾子诩。


    只是不知道后来中间发生了什么,让楚柔改变了主意。


    他怀疑顾子诩是以楚铭的事胁楚柔嫁给他,但又隐约觉得并非如此,可中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他派出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但他岂会坐以待毙。


    他知道楚柔这个人一向心软,现如今肯定不忍心拒绝顾子诩,不过这恶人他来当也无妨。


    他何曾会在意这些。


    他现在只想把人先娶回来再好好哄一哄。


    柳笙没有让马车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一趟京城的柳家本家。


    他下了马车,站在门口,看着京城柳府巍峨的大门。


    这是一个有数百年历史的世家,哪怕改朝换代,但只要根基尚在,便又可卷土重来。


    柳笙已经很多年不来这里了。


    上一次来还是他参加科举考试前,那时的他还无心科举。


    他是带着可以为老师洗脱冤屈的证据来的,想求京城柳家助他为老师平反。


    只是当时的赵家还如日中天,柳家当然不会为了一个什么筹码都没有的他而和当朝新贵赵家对着干,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无功而返。


    离开前柳尚书曾劝他:“柳笙,你要想清楚,张狄于你不过几年恩情,你何必为了一个死去之人白白搭上自己一辈子。你要知道,一旦赵家发现你在查此事,还想扳倒他们,你将必死无疑。”


    当时的他还被一腔愤怒与仇恨环绕,哪里肯听,更是此后也再没有来过了。


    但今天,他又来了,不得不来,为了那个位置,也为了娶楚柔。


    他示意站在一旁等着的小厮敲响了门。


    他现在虽然任命还没有下来,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这几日一连几次入宫面圣,且南国之战功高,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柳尚书态度比之上一次来明显好了许多,当时毕竟只将他看做一个旁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而今日,却是笑着将他请到了书房。


    他心底清楚,对如今的柳尚书来说,他们同为柳家人,要是能在朝堂上相互扶持继续壮大柳家自然更好。


    “大人。”


    柳笙行一拜礼,而后开门见山:“我今日特来拜访您,并不为其他,只是实在是不忍看柳家在大人之手没落,故来此一劝。”


    “此话怎讲?”柳尚书不明所以。


    “大人可知陛下近日烦心之事?”


    “自然是知道。”


    柳尚书是和众多文臣一样,私心希望楚王继位的,毕竟他更符合他们这些儒生心中的天子形象。


    “可大人不知,如今此事已成定局,不再是大人等文臣可以再随意左右之事了。”


    见柳尚书没开口接话,他又道:“楚王本就缺乏圣心,如今又失了赵家,不受牵连都已是幸事。且不少武将不满赵家已久,之前不过碍于赵家,可如今赵家派系多被换下。而齐王不同,我同陆大人与众武将在南国战场相处已久上,情谊早已不同,加上昔年张将军旧部,如今一旦我同陆大人公然支持齐王,齐王殿下便有了武将的支持,加上又深得圣心陛下……”


    “你要站齐王?”柳尚书这次倒是没等他说完便出口打断。


    “自然是如此,所以我今日才会来贵府。请大人您再仔细想想,你是知道齐王殿下是何胸襟,你现在再站出来支持楚王,等他一做上那个位置,你还能奢求有什么好下场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中立,但明知结果,何不站在早早选择齐王,将来也算是从龙之功了。”


    说罢他笑着再行了一拜礼,便告辞了。


    但他知道,柳尚书会动摇的,柳尚书的官职已经到头了,但他还有整个柳家要顾及。


    这就是世家,考虑的太多,自以为永远在掌控别人,有时反而容易被人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