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谷听到王直这么说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于是问道：


    “那你想怎么办？”


    “如果有理，我可以代表内阁支持！”


    这就是王直今天叫高谷过来的原因。


    既然改制已经不可避免，那不如自己来！


    “我要改盐法！”


    “将纳粮开中改为纳银开中！”


    “如此一来朝廷就有钱了，皇上也就不用改制了！”


    纳凉开中是太祖朱元璋为了鼓励商民往边关运粮制定的政策。


    而纳银开中，就是用银子代替粮食，朝廷直接发银子给军户，让他们自己买粮食！


    这样的话，途中的损耗就没有了，朝廷也就节省一大笔开支！


    数据上来看的话是赚了的！


    可惜，这本奏章一交上去，就被朱祁钰打了回来！


    而且上面写着：“不知所谓！”


    四个大字！


    王直没想到，自己作为吏部尚书，被称为天官的顶级官员，怎么就会被皇上直接批一个不知所谓的评语呢？


    这样的话岂不是说自己无能？


    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待在为朝廷选才的吏部尚书位置？


    无能的人能选出有才能的官员吗？


    王直去找了户部尚书张凤等人，希望他们给自己解惑！


    户部尚书张凤看了一眼之后，就交给了李贤。


    李贤看了一眼有些惊诧，如果不是看王直的籍贯，他还以为这是在给商人谋好处！


    “李大人尽管说便是！”


    王直也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提了一条愚蠢的提议！


    “太祖纳粮开中就是因为边关无粮！”


    “大人提出纳银开中，再发给军户粮食，让他们用钱去买！”


    “那么问题来了，边关没粮食，他们去哪里买？”


    王直有些迷惑：“怎么会没粮食呢？如果没粮食大军岂不是饿死了？”


    李贤则是直接问道：“如果有粮食，那么朝廷为什么还要商人往边关运粮呢？”


    王直这才知道，自己成了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


    自己居然不知道边关的具体情况！


    作为礼部尚书，自己不清楚底层实情！


    怪不得皇帝说自己不知所谓！


    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啊！


    皇宫之中，朱祁钰同样在积极争取自己的同道。


    他把目标选中了于谦身上！


    “论得天下之正，历朝历代都比不过太祖皇帝！而太祖皇帝从一介布衣乞丐，大字不识的平头百姓，到至尊无上的皇帝，这不是一句运气就能解释的。”


    “太祖皇帝有经天纬地之才！”


    “历朝历代都是开国鼎盛，之后渐渐衰败，最终难逃国破家亡的惨剧。汉末有黄巾起义，唐末有藩镇之乱，宋末有外敌之患。”


    “咱大明朝同样如此！”


    “为何会如此？因为内斗，因为争权夺利！因为臣权与君权相争之下，君权不振，臣权扩大，地方渐渐做大，中央再难掣肘！随之而来的就是财政赋税锐减，吏治败坏，军备不振，朝廷衰败！”


    “汉朝皇帝为了和臣子争权扶起了外戚和宦官，之后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而我明朝一开始的时候并非如此！”


    朱祁钰说着，用手指沾了沾茶水，画了一个小圈，又画了两个大圈。


    然后说道：“太祖皇帝剖析历朝弊政，这才制定了尊王攘夷的制度！”


    朱祁钰指了指里面的小圈子说道：“皇帝可以扶持勋贵与文官争权，这就是文武之争。但是这必须是个斗而不破的局势，不然的话，外面的九大塞王就会举兵直入，这就是靖难！”


    朱祁钰又点点外面的大圈子。


    “而皇帝有着文臣武勋两大力量在手，也就不用怕远在边塞的塞王谋反！”


    “若是这一制度能够延续下去，塞王只能为朝廷戍边，而文臣也会被套上枷锁，不敢欺压武勋太狠，最后皇帝安做龙椅，掌握乾坤！”


    “可是一个建文皇帝让这一切成空！成祖靖难成功之后，唯恐别人效仿，于是将尊王攘夷那一套全都抛到一边，大明朝又回到了皇帝扶持武勋太监制衡文官的情况！”


    “而土木堡之变，武勋太监一起完蛋，文人终于也将军权收拢囊中！之后皇帝想要有所作为，只能扶持太监！”


    “可朕不想这么做！”


    “朕希望能够回复太祖时期的样子！”


    “这样的话，我大明朝才能纠正自己的错误！”


    于谦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皇上，此事不可！”


    “太宗皇帝已经证明，藩王有入住皇宫的可能！”


    “日后有野心的藩王必将层出无穷!！”


    “比如昔日的汉王和引发苗乱的广通王！”


    “皇上英明神武自然不害怕，可是之后继位者不一定都会如此啊！”


    “若是在出一个建文，那就是大明之大不幸！”


    朱祁钰也知道，于是他解释道：“朕说的塞王和之前的不一样！”


    “朕说的是彻彻底底的边塞！”


    “比如西域，比如南洋！最近的也是东番！”


    于谦想到，朱见深就是去东番就藩的！


    本以为是流放，结果却是离中原距离最近的好地方？


    朱祁钰几次解释道：“土地和人口的矛盾决定了，继续下去一定会爆发，最长不过一百五十年！”


    “而且随着藩王人口越来越多，朝廷也会养不起的。”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算数问题。”


    “可是如果能够把藩王移出去，那么藩王这个包袱就没有了！”


    “土地也扩大了，大家不用因为土地被兼并成为流民。”


    “实在不行，可以去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


    “于少傅认为怎么样？”


    于谦听到这里才是感觉皇帝的格局啊！


    这些话简直是让他振聋发聩！


    他一直都知道朝廷出了问题，可是从没想过从外面找补！


    也没有人从皇帝的角度和自己说这些，自己只知道严格个要求皇帝知道皇帝，和文官一起限制皇帝，对抗宦官，不让他们祸乱朝政！


    但是他却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如此纠葛。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将这里面的弯弯绕，条理清楚的给他一一讲明白！


    而且还是一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