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作话】

作品:《嫁兄长

    近日景州邰县的常县令发现,江南一代市面上流通的白银似是比往日多了不少,致使物价飞涨。事出反常必有妖,常县令看了又看,掂了又掂,仔细对比着这些白银,似乎没什么差别,待用火烧过之后才发现一部分是真银,另一部分竟是掺了白铜的漂白银。


    这漂白银的数量还不在少数,那么真银究竟去了哪里,又被人拿去做了什么?


    铸造□□之事非同小可,常县令立刻上报长史与刺史,奈何上峰却竭力压下此事,常县令无法,只得暗中去信京都本家。


    常家本家在京都也不过是个六品散官,收到信后借机向萧恒彦投诚,这才有了叶青裴与谢观景州之行。


    到了景州城,先去了提前置办好的宅子里将谢不愁等人安置好,叶谢二人又匆匆前往衙署同上峰交接一应事务。


    从二史那里试探,两人对□□之事只字不提。


    叶青裴与谢观只好等那常县令进州府述职时再询问一二。


    “依谢大人看,这银子究竟去了哪里?”如今二人有了官身,叶青裴与谢观的称呼也改了口。


    谢观来景州前便已思路清晰:“要么被人中饱私囊,要么……恐怕是与军用有牵扯了。”


    “嗯,”叶青裴沉吟,“我也正是如此推测。若是前者倒还好,若为后者……或许牵连甚广了。”


    自古以来,凡是同军备有牵扯,多半与逆反逃不掉关系。


    这事儿让三品以上的高官来做也不一定能办好,也不知萧恒彦怎么想的,竟敢派出两个毫无经验的官场新人来接手此事。


    人难活,官难做,或许这就是他俩急功近利的代价,叶青裴略带嘲意的苦笑:“殿下看重我们,大祁几乎从未有新科进士一上任便任中州司马的。”


    景州属中州,景州司马任从六品,在整个大祁官僚体系里算不上什么,但对历年来的新科进士来说却是极高的官职。


    谢观不动声色,只说:“道阻路长,别辜负殿下的期望。”


    叶青裴叹了口气,道:“自然。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过两日常县令来,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此事暂时不可让刺史大人和长史知晓,天高皇帝远,也不知这两位大人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谢观颔首:“嗯,切忌莽撞行事。”


    几日相处后,那位长史倒是寡言少语,鲜少见到,但这位刺史却很是圆滑。


    隔三差五便以风雅之名带着叶谢二人吃茶品酒,见两个少年一脸青涩,又送了舞姬到两人府上。


    舞姬乘着刺史府派来的马车施施然进了府,妩媚丰腴的女人衣着大胆,香风迎面,羞得待嫁的姑娘红了脸。


    谢不愁粉颊通红,还止不住好奇地探头去瞧。


    舞姬道:“妾身叫绿珠,原是刺史大人府上的舞姬,不过现在大人将妾送给了谢大人,往后便是谢大人的人了。”


    这女子名字叫绿珠,穿的却是热烈红艳。


    因是公子上峰送来的,冯管家迎也不是拒也不是,只好暂时将之安置在偏院。


    谢不愁以为舞姬真个儿只是在府上跳舞弹琴的,惊叹道:“她看上去与我们好不一样。”


    一个是已经成熟饱满的女人,一个是还没及笄的姑娘,年纪上或许没差上几岁,风度却天差地别。银扣在前一家主子身上见过和绿珠相同的气息,小声在谢不愁耳畔道:“小姐,这人不正经,一看就是窑子里出来的。”


    而这边绿珠也在打量谢不愁,道:“这也是伺候谢大人的妹妹?”


    谢不愁自然是谢大人的妹妹,但此妹妹非她口中的妹妹。冯管家黑着脸,尴尬道:“姑娘莫要胡言,这位是谢大人的亲妹,不愁小姐。”


    绿珠眼波流转,丹唇一翘,说了句众人听不懂的吴语,风情万种地冲谢不愁抛了个眼神,扭着水蛇腰同冯管家走了。


    谢不愁目送着她妖娆的背影,心里仍是惊奇不已,等那曼妙的身影消失在石径,她才回头道:“她刚刚说了什么?”


    银扣撇嘴:“奴婢也不懂他们南人的话。”


    日暮时,天边落下霞光万道,谢观带着叶青裴一同回了府,也不为别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两人这几天忙得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闲,谢观便邀他到府上吃顿便饭,喝几杯酒,贺乔迁之喜。


    酒过三巡,两个少年脸上都飘了粉红,心被酒意熏得放松了不少,互相对视一眼,竟有天涯同归人的感觉。


    谢不愁见二人只顾着喝酒说话,饭也没用上几口,时不时给谢观添上几箸他爱吃的菜,顺便说起刺史送来的舞姬。


    谢观微讶:“已经在府上了?”


    “是,冯管家还未与哥哥说吗?”见叶青裴也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她,她又自言自语似的,“啊,应该是的。”


    谢观不慌不忙地饮一口酒,悠悠道:“前两日酒桌上的话,我还当这位大人是在玩笑,没想到果真送了人来,想必叶兄府上现在也有一个了。”


    叶青裴道:“谢兄抛出来的烟雾太迷惑人,孙大人倒算是透了个底。”


    两人说话完全不避谢不愁,谢不愁左看看右看看,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开口打扰他们。


    “只怕这才是孙大人给我们的陷阱,若他在公事上查不出错,即便耽溺酒色,也只能算是私德有亏。”


    叶青裴蹙眉:“谢兄认为,他是在用这些迷惑我们,转移我们目光以掩盖□□案?”


    “只是有这样的可能。”


    两个经历尚浅的少年又锁着眉陷入沉思。


    谢不愁咬着箸子,提醒他们道:“那,那位姑娘怎么办?”


    “先留着吧,我们也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她说她是来伺候哥哥的,”谢不愁皱着黛眉斟酌了片刻,不太确定地用了个词,“哥哥要享用她吗?”


    似是察觉这个词有些不妥,谢不愁困窘地侧过了脸。


    两个少年闻言,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谢观笑不可遏:“是那姑娘秀色可餐,还是妹妹是将我当做了食人的饕餮?”


    谢不愁羞恼地摆手,瞪他:“哥哥明知我想说什么。”


    谢观一脸无辜:“嗯?我不知。”


    “哥哥!”


    见她窘极,真有些急了,谢观才戏谑够了,停下来不再逗弄她。


    “好啦,不逗你了,”说完唇角还忍不住溢出些笑意,保证似的说道,“妹妹多心了,我自然不会用她。”


    谢不愁这才将脸转过来。想到那么个大美人放在后院似乎有些可惜,她便为什么。


    谢观笑意减去七八分,薄唇轻吐出三个无情的字眼:“我嫌脏。”


    是了,方才银扣也说,那个绿珠应当是从窑子里出来的。但出身也不是谁都能选的,若是能选,谁愿意将自己卖给窑子呢?


    谢不愁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赞同,但因知那绿珠来者不善便没说什么。


    叶青裴倒是叹息着将她心里话说了出来。


    “毕竟只是个弱女子,兴许也是苦命之人,若无必要,还是莫要伤害她们这样的人为好。”


    他是平民之身一步步走来的,从小家里条件算得上贫寒,才更是深知普通人生存的不易,也对这些人更多几分体恤。


    谢观意味深长道:“弱女子?叶兄可别阴沟里翻船,小瞧了这些弱女子的厉害。”


    叶青裴无奈地拱手笑道:“谢兄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