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我现在可以轻松打赢你。”处枝说道。


    御苍生：“哦？”


    御苍生：“可你不会对我动手，不是吗？”


    处枝：“还要反问的话，说明你也不太确定。”


    处枝又道：“但我的确不会对病人动手。”


    动手之后还要接起来，太麻烦了。


    处枝是这么想的。


    御苍生贴得更近了：“帝妃，你给我的真实里还包括什么？”


    这个距离让处枝微微别过头去，低声说：“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御苍生：“……”


    他一下有点窒息的感觉：“你的名字，不是处枝？”


    处枝：“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御苍生：“我只要你的现在。”


    御苍生一语定性，却不知道他日后会因这句话而后悔多少日夜。


    断桥下，少年的呼喊逐渐微弱了，他抱着既是恩人又是仇人的尸体，在月光下挖掘坟墓，每一次挖掘，他都那么痛苦。


    但那坟，终究是挖好了。


    他又哭泣：“师父……”


    他将温镜的尸体埋进坑里，在掩埋的时候，他又大哭了几次。


    “师父，从此以后，就是我一个人了。”他说着，泪痕是如此清晰。


    处枝叹了口气，知道这个人恐怕不会来御王府。


    因为他对温镜太崇爱了，而御王府一行人离开后，他的师父忽然留下纸条，似乎像是被威胁了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


    御王府对温镜产生了压迫，导致他匆匆决定从这样的方式处理事情。


    这给望问夏带来了深深的伤痕。


    大概，他会成为一个除妖师，浪迹天涯吧。


    处枝看着他疲倦地睡倒在坟墓前，确定四周无碍之后，才决定离开。


    御苍生跟着她：“你要去哪？”


    处枝看他：“回去，而且你也该休息了。”


    御苍生毕竟只接了骨，身体上还有诸多问题。


    “走吧，我去给你招魂。”处枝说道。


    两人很快找到了张情驾驭的马车，御苍生先上了车，随即将处枝也捞了上来。


    处枝还不习惯他的触碰，她坐上车，两个各坐一边，中间空着，还能坐一个人。


    处枝又想起来，她在九重天上，坐的是法力驱使的仙车，鲜嫩的花朵布满车身，伴随着星辰与日月，行至彩虹的深处，便有一片上古的神地，那里的树木巨大无比，亘古永恒，就如那儿的仙人一样。


    她第一次驾驭仙车，闯入了那片神地，在巨大的森林中迷失了方向，正要飘上高空时，一袭身影到来了。


    那身正青色的仙衣朝她走来，她回头，看到长发几乎坠地的慕长生，在那巨大的树木中，他似乎也是那般巨大。


    他的气息与森林融为一体，是属于永恒的气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慕长生，那一眼，似乎千年。


    处枝回过神来，她又在回忆慕长生的事。


    这似乎在无形地催促她什么。


    她暗暗捏住了衣摆，或许收集妖皇之心的进度要加快了。


    她看了一眼御苍生，这个人间的帝王，他漠然无语，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


    处枝却已经决定了，等他好了，就自行离开，去找慕长生。


    两人各怀心思，到了落脚的客栈处，处枝回了房，忽然御苍生口吐鲜血，斜斜地倒在榻上。


    张情大惊，御苍生却道：“是我的内脏坏了，不要惊动处枝。”


    张情不太明白：“为什么？帝妃一定可以治好帝君的。”


    御苍生笑了笑：“你也这么想吗？”


    这话里有话，可张情顾不上这么多：“帝君，身体为重。”


    他左右劝道，但御苍生只是擦去嘴边的鲜血，并让张情闭嘴。


    御苍生视身体为无物，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拿起书卷便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便看到了清晨，早上休息了一个时辰，便上了马车，赶回御王府。


    另一边，处枝也探查到了妖皇之心的下落。


    她操纵了穆薇，给穆薇下达了偷走妖皇之心的指令。


    穆薇很快就照做了。


    当时魔宫正是一股肃杀，魔宫的宫主闭关了，他们错失了白术秘境的开放时间，等他们赶去白术秘境，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魔宫第一次在抢夺宝物上失利，曾经他们都是能比肩御王府的存在，以为御王府的主人一死，他们就会彻底称霸第一重天，主宰紫雀王朝。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白术秘境上犯错误，甚至还不如人手不够的天机府。


    就在这股纷乱中，穆薇很快偷出来了妖皇之心。


    魔宫人都不认得妖皇之心，以为是什么发光的珠子，或者是舍利子，但他们无法炼化，等于什么用途来没有，连用来照明也不如魔宫的夜明珠。


    于是妖皇之心就被随便丟在了一个地方。


    处枝通过穆薇看到后，一阵无语。


    穆薇动作利索，把妖皇之心偷了出来，在集市前交给了她。


    处枝笑盈盈地拿到了。


    穆薇的脸上忽然流出两行泪：“什么时候你才可以放过我？”


    原来青丝傀儡还有一些以往的人格存在。


    处枝对她道：“你做的那些事，足够你忏悔多久呢？”


    穆薇道：“我无怨无悔。”


    处枝道：“所以我也无法放过你。”


    穆薇：“这不是我的错，是天魔，天魔戏剧创立了魔宫，一切法门都是他们教的！”


    看来在这段时间里，穆薇还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与恍如玉之前告知的六大天魔相吻合。


    处枝问：“你知道天魔在哪里吗？”


    穆薇：“不知。”


    处枝：“那就麻烦你多打听了。”


    穆薇：“你真是个恶魔。”


    穆薇眼里涌出了更多的泪水。


    她一个人回去了魔宫，她已经是魔宫中最善良纯洁的人了，她还会给小动物治伤，细心地帮助其他人。


    只是，这永远都不是她。


    ·


    处枝拿着妖皇之心，回到了御王府，她的脚步很轻，没人察觉她掠过的痕迹，就如夏虫无法见到冬天的冰雪。


    她拿着四个鬼王炼出来的招魂令旗，以及妖皇之心，溜进了御苍生的寝宫。


    一进去，却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人了。


    浅水瑶对着御苍生的背影：“你究竟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短短几天时间，竟恢复到这个程度！”


    御苍生正在浴桶中，他泡的是药浴，水中还漂浮着千雪草和语冰花。


    浅水瑶看他的外表都好得差不多了，然而他的肌肤只是天丝构成的一层假象，真正的皮肤甚至没有长出来，他本该一动就疼痛无比，但都靠着忍耐撑过来了。


    而浅水瑶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御苍生背对着她：“现在的我只是一具骨架，浅水姑娘请回吧。”


    浅水瑶微微一愣，他们相识已久，她一直是用挑刺的口吻对他，尽显六重天仙人的冷酷无情，御苍生对她的刻薄全盘接受，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浅水瑶想到了一件事：“莫不是处枝带你误入了歧途？”


    她自顾自说了起来：“难怪我觉得奇怪，她明明看起来是个凡人，却有些本事，我猜她肯定是魔宫的人！”


    御苍生：“……”


    御苍生回她：“我累了，你回吧。”


    浅水瑶执拗道：“我会找到证据的！”


    浅水瑶说着就转身要走，处枝躲在大殿柱子的纱幕后，浅水瑶一过来，她忽然伸出脚去，浅水瑶瞬间被绊到！


    靠着本能，浅水瑶翻转过了身子，一瞬间看到处枝微笑的样子。


    浅水瑶大惊，她用力点地，整个人飞出去，避免了摔个狗吃屎，却撞上了屏风，人和屏风一起倒下去。


    她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惊动了御苍生。


    他从浴桶中站起来，侍女立即为他穿衣。


    浅水瑶则大惊，她从地上爬起来，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处枝笑盈盈的：“这样做，好歹比你背后中伤别人好吧？”


    浅水瑶脸色青红了：“你——”


    处枝开口：“不过，比起关心我，你更应该担心你的修为才对。”


    浅水瑶的修为已经快要跌下六重天了，如果她再不修炼，到了五重天后，会无法回到六重天，从而和她的师门失去联系，只能独自在五重天修炼。


    浅水瑶掐紧了手心，她也知道事情不妙，一直在服用丹药，就连本来要送给御苍生的丹药也吃了，但依然没有好转。


    她刚才会出口不逊，也是因为太过焦虑。


    处枝摇摇头，她听说过很多出生在六重天的人，最后因为维持不住修为而滑落五重天，导致性格大变，气度也没有了，从原本的白月光跌成了烂泥巴。


    六重天就是这般危险。


    浅水瑶不是不知道，但她就是无法控制。


    处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出去吧。”


    浅水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一出门就眼泪落下来，口中呢喃着：“师父……”


    她好像明白了，为何师父一定要她下凡尘，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已经娶妻了。


    她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