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病房，格外安静。


    顾潋滟推开门走进来，床上的人不知道是昏睡着还是昏迷没醒来，没有觉察到她的到来。


    她站在床畔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去看男人的手。


    那手在红绸上写下两名字时，一笔一画极为认真。


    良久，她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过去，便转身离开了。


    她轻轻关上门，一转身，便发现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简瑶坐在轮椅上，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她。


    她还是两年前的模样，连头发都是一样的长度，时间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她和从前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她轻轻一笑，仿佛曾经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潋滟，我们可以谈谈么？”


    ……


    安静的楼道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简瑶不说话，顾潋滟便也没开口。


    最后还是简瑶先忍不住。


    “我跟你说些故事吧。”


    顾潋滟知道她想说什么，实际上，她很清楚对方和陆丹青一样，是来劝和的。


    她说：“没必要。如果简小姐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她手握着门把，顿了顿，叮嘱道：“简小姐还是快点回去吧，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


    简瑶急道：“潋滟！”


    顾潋滟叹了口气：“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刚握住轮椅把手，手腕就被简瑶抓住：“不听故事也行。你以前说过你欠我一条命，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那承诺还算数吗？”


    顾潋滟只觉得被握住的手腕发凉，不知道是她的体温更低，还是简瑶的掌心太冷。


    当初说那话，是因为陆瑜舍命救过她，简瑶也因此断了腿，她始终欠他们的。


    她轻轻点头，“算数。”


    她已经做好了简瑶会让自己放过程莲芝或者让她跟陆渊和好的准备，却只听她说：“放过自己吧，好吗？”


    顾潋滟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简瑶说：“没什么，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顾潋滟松开轮椅扶手，淡漠道：“我挺好的。”


    她自顾自拉开门走出去，下一秒，就看见了陆渊。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她戴在身边多年的项链，刚要说什么，更看见了随后出现的简瑶。


    简瑶看了看两人，说：“我一会儿的飞机，先回去了。”


    顾潋滟嗯了声。


    她一走，走廊里就只剩下顾潋滟和陆渊。


    顾潋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对项链的事情绝口不提：“醒了就好，陆大小姐很担心你。”


    她从他身边经过，被陆渊抓住胳膊。


    他抓得极为用力，声音却软得一塌糊涂，虚弱又无力：“别走。”


    顾潋滟道：“先回病房吧。”


    陆渊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拽着她的手腕不撒手。


    到了病房，顾潋滟拨了一下，没拨开。


    她心平气和道：“陆渊，那红绸你挂上去了吗？”


    陆渊一愣。


    她又说：“你看，连神仙都觉得我俩不合适。”


    陆渊猝然失笑。


    他低声道：“那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左右你我。”


    顾潋滟挣开自己的手，他竟也放开了。


    “等我将程莲芝送进监狱，让你们陆家多次害我的人全都付出代价之后，你还能说这样的话吗？”顾潋滟平静道：“陆渊，你能放着陆家不管吗？”


    陆渊死死盯着她。


    “你看，你根本做不到。你不必在意过去对我有过什么承诺，你想护住所有人，但事实证明，你不是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他曾经是她的神，将她从黑暗里拉出来，可是他的生命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只是她也是死过一次后才明白这一点。


    她指了指他手里的项链：“你送我的，现在还给你，以后……”


    “顾潋滟，你别逼我。你再跑，我真的会把你关起来。”陆渊的眼神可怕极了，里面翻滚着浓郁的戾气。


    顾潋滟静默片刻，转身便走。


    她和陆渊说不清。


    两人之间，从来就没能说清楚过。


    然而她刚转身，下一刻，便被男人抓了回去用力地按在床上！


    “陆渊！你闹够了没有！！”她一巴掌便扇了过去，陆渊丝毫没躲，恶狠狠地盯着她！


    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


    顾潋滟再度扬起手，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她死死盯着他，一寸寸地去掰他的手指，陆渊的呼吸逐渐粗重。


    就在她即将扯开他的手时，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一口咬下来！


    那么用力地咬在她脖子上，吸血噬骨一般用力！


    顾潋滟疼得闷哼一声，随即男人的吻不顾一切地压下来，带着某种发泄的撕扯，很快两人之间便充满了血腥味。


    顾潋滟脾气也上来了，翻身坐在他身上，气喘吁吁地瞪着他，眼睛里满是血丝。


    两人的呼吸交缠，很难说清是谁的喘息声更粗重一些。


    顾潋滟咬牙瞪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陆渊整只手罩住她的后脑勺，用力按在自己胸口。


    “顾潋滟，求你了，回来好不好？”


    他的心跳声如此震耳欲聋，一下又一下，仿佛擂鼓一般砸在她心头。


    她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半晌，哽咽道：“不要！”


    陆渊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了下来。


    惟有那只按在她后脑上的大手，用力到近乎痉挛！


    …………


    韩政在酒店门口等了许久，天快亮的时候，才等到顾潋滟回来。


    她的脸色格外苍白，嘴角也破了，裸露在外的脖子上，遍布青红交错的吻痕。


    其中一道牙齿印已经见了血，渗出刺目的血迹。


    韩政沉着脸，一句话没问，脱下外套上前将她一把裹住。


    顾潋滟的脑袋顺势抵在他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哥，我真没用是不是？”


    韩政摸着她的头，轻声道：“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潋滟苦笑了声，“不是的，我做得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韩政道：“先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哥，你别找陆渊麻烦了。”


    韩政抚摸的动作一顿，半晌，嗯了一声。


    顾潋滟紧紧抱着他，仿佛寻求温暖的小动物：“我就帮他一次……”


    “最后一次。”


    她说：“然后我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她想，她是真的没用。


    见不得她喜欢的那个人，受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