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渊听见她的话语后是何反应，在想什么，沈笙卿自然没有兴趣关注，她对楚时渊陈述完这一句事实，便收回了视线，不再看楚时渊。


    太后已经恩准她和他和离，哪怕他再给官府施压，不将放妻书给她，也没有用了。


    “笙卿……”


    这时，徐氏朝沈笙卿的方向招了招手。今日沈笙卿和宁定长公主进宫见太后，她不放心，便带着沈世鹤来宫门口接沈笙卿。


    沈世鹤看见沈笙卿，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马车里爬了出来，迈着小短腿就往沈笙卿的方向跑。


    “卿卿……”


    马背上的楚时渊终于有了反应，握着缰绳的手指颤了一下。


    “卿卿……”


    楚时渊的两道目光紧紧盯在沈笙卿的身上。


    然而听见他的声音，沈笙卿只是神色平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用刚才陈述事实的语气冷静说道：“我和大人已不是夫妻，请大人以后别再如此亲昵地唤我。”


    沈笙卿记得从前她特别喜欢让楚时渊唤她的闺名，仿佛楚时渊多唤几遍她的名字，她在他的心中的分量便会加重一些。但是楚时渊很少配合她，更甚少亲昵地称呼她‘卿卿’。


    这会儿她听见楚时渊口中的‘卿卿’二字，心中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


    正好沈世鹤来到了她的身边，沈笙卿抬手摸了摸沈世鹤的脑袋，牵着沈世鹤的手朝徐氏走去。


    楚时渊看着沈笙卿不再回头的背影，虽然他有伤在身，但是简单的下马的动作还是能够做到的，但是这会儿握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有一种无法落到实处的感觉，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下马动作，他用了好久才让双脚落到地上。


    又是一阵风吹起，将原本落在地上的梨花花瓣给吹了起来，让楚时渊的眼前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他听见沈笙卿和徐氏，沈世鹤的对话传进他的耳朵。


    “世鹤便如此喜欢表姑母啊？得知我要来接表姑母，非吵着要一起来。”徐氏看着沈世鹤和沈笙卿亲昵的模样，故意打趣儿子。


    沈世鹤声音稚嫩道：“世鹤喜欢表姑母，世鹤想让表姑母以后天天陪着世鹤。”


    徐氏故意朝正看着他们这边的楚时渊看了一眼，说道：“以后你表姑母可以天天陪着你了。”


    以后沈笙卿和楚时渊没关系了，自然是不会再回首辅府，可不就是可以天天陪着沈世鹤了？


    徐氏，沈世鹤和沈笙卿的声音还在传进楚时渊的耳朵，几人聊到了徐氏肚子里的孩子。


    “世鹤觉得你娘亲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沈笙卿的声音，楚时渊很熟悉。


    “是妹妹。”沈世鹤说道。


    “为何会觉得是妹妹？”沈笙卿眸露不解。


    沈世鹤指了指徐氏，说道：“娘亲想要妹妹，我也喜欢妹妹。”


    楚时渊记得当初沈笙卿怀孕时，沈笙卿也曾兴致勃勃地和他讨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还兴奋地和他讨论，给肚子里的孩子取什么名字为好。


    但是他觉得孩子还未出生，还不用着急地给孩子取名字。等孩子出生，他们有时间慢慢讨论什么样的名字更适合他们的孩子。


    就像曾经，他觉得他和沈笙卿还有许多的时间相处，无论他多晚回府，沈笙卿都会在府里等他。


    但是现在，她再也不会在府里等着她了。


    她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要与他和离，也不是在和他开玩笑，闹脾气。


    见沈笙卿上了徐氏和沈世鹤的马车，沈笙卿要离开了，楚时渊疾步走向沈笙卿的方向。然而沈笙卿放下了车帘，不加留恋地隔绝了他和她之间的视线。


    沈笙卿冷淡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车夫，可以走了。”


    楚时渊欲上前，却被沈府的护卫给拦住了，“楚大人请留步。”


    沈笙卿和楚时渊已经不是夫妻，沈府的护卫对楚时渊自然也没了从前的恭敬。已经是首辅的楚时渊头一次被沈府的护卫这般拦着。


    莫牧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楚时渊望着沈笙卿马车离开的方向，高大的身子无端给人一种寂寥和落寞的感觉。


    “大人，您身上的伤……”


    莫牧的视线落在楚时渊的身上，楚时渊身上的衣裳有一块地方颜色变深，貌似是血迹，他脸色一变，不禁担忧说道。


    青靴一步步朝他来时骑的高头大马走去，楚时渊的手握住缰绳，重新坐上马背，双腿夹马腹，身下的马儿朝首辅府走去。


    见状，莫牧连忙跟上楚时渊。


    ……


    孙管家见楚时渊回来，连忙迎了出来，下意识地朝楚时渊的身后看了一眼，却没有看见沈笙卿。


    今日孟大人突然来了府里，貌似还提到了夫人，和大人闹得十分不愉快。看大人的样子，夫人还是没有随大人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


    似乎知道孙管家在想什么，一路上沉默的楚时渊突然出声道。


    不等孙管家再说什么，楚时渊抬脚走进了屋内。


    后面的莫牧轻轻冲孙管家摇了摇头。夫人不惜求到太后的面前，也要和大人和离。现在太后已经准了夫人的请求，无力回天，大人的心里正烦躁，他们还是小心些，别触了大人的霉头了。


    从前楚时渊回府后，都会直接去书房或者大步回到他和沈笙卿的寝屋，今日他的脚下的步子却是特别缓慢，他仔细地观看着府里的一切，曾经这个府邸里处处都是沈笙卿的痕迹，但是现在不仅她不会再回首辅，首辅府里属于她的痕迹也没有了。


    之前她离开时，将首辅府里属于她的东西都带走了。


    楚时渊迈过门槛，终于回到了曾经他和沈笙卿的寝屋，因为屋内属于沈笙卿的东西都被她搬走了，此时屋内显得空荡荡的，太冷清了。


    沈笙卿刚搬离首辅府时，孙管家曾经还对他提议，将屋内重新布置一下，但是他没有同意。那个时候他觉得沈笙卿要不了就会回到首辅府，等她回来了，首辅府内自然又会恢复到和她在的时候一样，没有必要瞎折腾。


    楚时渊在他和沈笙卿一起躺过的床榻上坐下，脑海里浮现在宫门口沈笙卿平静地对他称述，他和他已经不在夫妻的模样。


    但是现在她不会回来了。


    楚时渊看着如今缺少了沈笙卿的首辅府，难得感到不适应。


    楚时渊向来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他和沈笙卿既然已经和离，再去回想他和沈笙卿曾经的事情也无用，他和沈笙卿和离的这一晚，躺在曾经属于他和沈笙卿的床榻上，楚时渊却是失眠了。


    ……


    相较于楚时渊对和离这件事的不适应，终于如愿和楚时渊和离，沈笙卿却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仿佛背了许久的重石，终于舍得放下。


    曾经她觉得她喜欢上楚时渊，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她对他的喜欢。那时的她未想到，她现在会想尽一切办法与他和离，离开他。


    脑海里浮现在药王谷，她不顾一切救无知无觉的他的场景，以及她醒来后，却见不到他的人；她心灰意冷地回到京城，他质疑她撒谎，不相信她中毒的场景……


    再浓烈的爱意，久久得不到回应，也有冷却的一天。


    沈笙卿的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精致的面容称一句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他和她再无关系了。


    晚上的时候，徐氏特意让天香楼的大厨来沈府给她们烹饪菜肴，算是庆祝沈笙卿今日和楚时渊和离。陈嬷嬷也去厨房，亲自做了沈笙卿喜爱的桂花糕。


    徐氏见沈笙卿吃着陈嬷嬷做的桂花糕，眉目精致如画，她想到沈笙卿在楚时渊的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年，越想越觉得替沈笙卿不值。


    徐氏夹了一块鸭肉放到沈笙卿的碗里，说道：“你既然已经是自由身了，日后也可以看看别的男子，这世上不是只有楚时渊一个男子。楚时渊不珍惜你，以后自然会有男子珍惜你。”


    在这时代，倒是不拘着女子二嫁。而且本朝还有女子二嫁入皇宫，最后成为身份尊贵的太后的。沈笙卿嫁入早，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岁，以沈笙卿的姿容和品性，何愁找不到肯真心实意对沈笙卿好的男子？


    沈笙卿没有想到徐氏这么快就想到了她再嫁的事情上了，她才和楚时渊和离，身体内的毒还没有解决，倒是没什么心思去想再嫁的事情。


    而且经过了楚时渊的事情，她也不确定自己还没有勇气再去喜欢一个男子。


    如此好的菜肴，若是不饮点儿酒，似乎有点儿没乐趣，沈笙卿让下人将她未出嫁前酿制的桃花酿拿来。


    沈笙卿好久未饮酒了，她的酒量不行，从前沈母还在时，也只敢让她喝一些果酒。偏偏沈笙卿人菜酒瘾大，她和楚时渊成婚后，有一次不小心吐了楚时渊一身，从那以后，她就不饮酒了。


    准确地说她是不想让楚时渊看见自己糟糕的一面，她想将自己美好的一面都展现在楚时渊的面前。身边的下人还打趣她，沈母都没办法劝的事情，她却轻而易举就因为楚时渊而改变了。


    沈笙卿仔细回想，这些年她确实因为楚时渊改变了许多，她以为她努力改变自己，就能够让楚时渊喜欢上自己，殊不知她却将原本的自己给丢了。


    徐氏见沈笙卿似乎醉了，她将沈笙卿手上的酒杯拿了过来，说道：“你醉了，小心明日难受。”


    沈笙卿轻轻摇了摇头，她前所未有的清醒。以后她只是她，再不是那个会因为别人改变和委曲求全的她。


    .


    第二日沈笙卿醒来，头不可避免的有些痛。


    “夫人醒了？”


    玉蔓听见动静，笑着走了进来。


    “我既然已经和离了，你们以后也别再称呼我为夫人了。”


    沈笙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想到她今日居然睡过头了，脸颊不禁有些泛红。看来饮酒这件事情确实不适合她。


    闻言，玉蔓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郡主”。


    沈笙卿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说道：“嫂嫂呢？这会儿在干什么？”


    这几日徐氏都是来她的院子陪她睡的，昨晚也没有例外。只不过她今日起晚了，徐氏自然是早就起来了。


    “大夫人的兄长来了，这会儿大夫人在客厅招待大夫人的兄长。”


    说话时，玉蔓抬眸看了一眼沈笙卿。刚才她经过客厅时，听见徐氏和其兄长提到了沈笙卿，徐氏的兄长今日来沈府，似乎是因为沈笙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