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


    少女看了眼白所在的角落，略带责备的叫出妖物的名字，冲它摇了摇头。


    名为云母的妖怪晃着蓬松的大尾巴，乖巧的蹭了蹭少女的脸颊，假装一切无事发生。


    窒息感逐渐如潮水般褪去，重获自由的白竭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不敢妄动。


    “抱歉，云母警惕心比较强。”少女的嗓音有些沙哑，“请问你是此间神社的守护灵吗？我名翠子，是个巫女，想借此处稍作休整。”


    仍沉浸在“结界为何失效”这一疑问中的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和谁说话，绷着身体没有出声。


    翠子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见无人回应，她便当默认了，自顾自抱剑找了个雨淋不到的位置。


    妖怪云母十分自觉的变大身体，垫在翠子身下。


    毛绒绒的尾巴成了纯天然的毛毯，温度适宜的火焰烘烤着巫女被雨打湿的衣物。


    荒野破庙席地而眠，翠子看上去倒是很适应，闭上眼睛安然入睡。肉垫子云母也闭着眼睛假寐，偶尔调整下尾巴的角度。


    屋内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在这样的氛围中，白逐渐重新冷静了下来。


    【名称：巫女（翠子）】


    【种族：人】


    【等级：？】


    【技能：？】


    【不可使用点石成金】


    又一个无法探测的存在，应该是实力差距过大导致的。


    白在心底缓缓叹了口气。


    自己真的太弱了，这次是对方心怀善意，阻止了云母的攻击，那下次呢？万一下次遇上以铲妖除魔为己任的顽固□□人物，她每次都能这般好运吗？


    在白曾经为人的记忆里，巫女，是神社中的神职之一，是传说中侍奉神明，能与神明交流的存在。她们大多象征着纯洁，拥有净化、驱魔之力——和结界的能力近似。


    其他具有驱魔能力人类也能随意进入结界吗？普通人类呢？


    其中的不确定性太大了，现在的白需要依赖结界的保护，可结界不能给予她十足的安全感。


    另外，神社结界阻拦妖魔，却不阻拦巫女和她的妖兽，白心中猜测妖怪也分善恶良序不同阵营。


    那……她是否可以投奔巫女？


    抱大腿的想法一闪而逝，白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妖怪骨子里的傲慢、对自由的追求不允许她低下头颅成为某人的附庸。何况对方已经有一只实力强横的妖宠，她成功的概率并不大。


    抛开个人情绪理智分析，投奔巫女的最大优势是有人指导修炼，容易获得修行资源。缺点是缺乏过渡期，大概率直面与巫女实力同等或是更强的敌人，危险性极高。


    早在翠子踏入神社时，白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对方腰腹处的衣衫被利器划破了口子，内里用白色的布条缠绕，隐约可以看到有鲜血渗出。


    翠子这般强大的巫女都会受伤，她一条小菜蛇跟在翠子身边真的活得下去吗？


    白垂眸看向阖目休息的巫女，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虽然不打算跟随，但巫女本身的知识、智慧都是珍贵的资源，是否能套取可用信息？


    刚刚对方似乎是将她错认为神社的守护灵，表现出的态度还算友善，这一点应该能够利用。


    白暗自思畴，她必须好好想想，如何合理套取当下急需的情报。


    多说多错，一旦暴露自身的无知和异常，后果可能是她无法承担的。


    还有……翠子，云母。


    这两个名字，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这一点令她十分在意。


    一夜无话。


    暴雨在天光将亮时悄然退场。


    雨霁云销，山间的生机随着日光突破阴沉的云层逐渐苏醒，巫女睫毛微颤，迎着第一缕晨光睁开了双眼。


    “早，云母。”


    “呜~”


    翠子亲昵的揉了揉云母的脑袋，妖怪回以温柔舔舐。


    “早安，巫女。”


    房间内突兀出现的第三个声音令翠子的手停顿一瞬，她收敛起脸上的微笑，抬头望向小蛇所在的角落。


    “早安，您......”


    “吾名白。”


    察觉到巫女的迟疑，白淡淡说到。


    得到回应，翠子忽然起身，抱着剑朝着白所在的方向微微躬身。


    “感谢您昨晚的庇护。”巫女的姿态十分虔诚，眼睑下垂，带着一点儿微妙的愧疚。


    “抱歉，我以为......您的灵智已经消散。”


    灵智消散？


    意料之外的对话令白心里瞬间闪过许多想法，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往下接。


    白短暂的沉默被巫女误解成另外的意思。翠子低头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一颗青玉圆珠，双手捧着供奉进神龛中。


    “我感知到您的气息十分微弱，这颗青玉珠或许能帮助您稳固神魂。”


    “......”


    “请不要拒绝。您曾庇佑高野城周边百姓百年，如今又庇佑我整晚不受妖怪侵扰，我希望...”巫女抿了抿唇，“愿您安康。”


    简短的几句话信息含量巨大，小蛇不大的脑仁转得飞快。


    从翠子话语中得知，此地原本有位出名的守护灵。其本体也为白蛇，不知经历了什么，由盛而衰，几近消亡。


    不，或许对方已经转世重修了也说不定。


    白想到自己正是从神社的神龛里破蛋而出，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但那复杂的情绪像是隔着层纱，没什么实感，蛇类的冷静让她更看重自己能借此得到的利益。


    于是，她欣然接受了巫女的供奉。


    **


    翠子似乎有要事在身，留下青玉珠后便没有再深入交谈的意思。匆匆向白辞别，带着云母离开了神社，独留白一蛇原地尔康手挽留。


    晨光熹微，浅金色的阳光洒在镂空的屋顶，几朵褐色的菌类挤在木窗缝隙，随风摇摆。


    大山中的破旧神社，随着巫女的离开重新归于寂静。


    不知过去多久，有大胆的鸟儿结伴落在屋顶，它们稀稀拉拉的蹲在房梁上梳理羽毛，偶尔互相啾啾两声。


    其中一只橘黄色的小肥鸟格外活泼，它对神社内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左啄啄右看看，最后停在了供有青色珠子的神龛前。


    小鸟歪着脑袋看了半晌，又伸出鸟喙啄了两口，似乎是嫌弃它太硬，很快便失去了兴趣，找蘑菇们玩儿去了。


    清晨的微风带着湿润的泥土的气息，拂过小鸟们，还有隐藏在背后的小蛇。


    白悄无声息的绕到橘色鸟儿身后，缓缓探出半个白色小脑袋，轻轻吐气。


    “嗨～”


    “叽叽叽叽！叽叽叽！”


    “唧唧唧！”


    橘色小鸟呆愣了一瞬，跟过电了似的全身绒毛炸开，直挺挺的从门框上坠落。


    房顶上的其他鸟儿们一边大叫，一边仓皇扑腾翅膀飞走。


    “嘿，你们咋还骂人呢。小心眼。”


    白倒吊在窗框上舒展身体，向下抻了抻。伸完懒腰后，慢吞吞的朝地上的小鸟爬去。


    “吃自助早餐咯～”她阴恻恻的笑着。


    躺在地上装死的某鸟闻言一骨碌翻身，双翅狂挥，撒丫子往外逃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哈，咳咳，看来结界不会阻挡普通生物。”白的眼里闪烁淡淡红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环视四周。


    “巫女离开将近一个小时了，刚才小鸟儿触碰那粒珠子也没出现异状。嗯……应该没什么危险。”


    说着，她一溜烟爬上神龛，小心翼翼的围着青玉珠绕了两圈。


    古朴的神龛是整间神社保存最完好的物件，刻有神明信息的字体模糊不清，蛇形纹路倒是十分清晰。


    青色的玉珠正躺在她出生时放置蛇蛋的位置，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白眨眨眼，试探性的伸出了尾巴尖抵在青玉珠上。微风吹过，清凉的气息顺着尾端流入体内，让她冷不丁打个了寒颤。


    【名称：青玉珠】


    【可装备】


    【巫女翠子的随身玉珠，蕴含奇特能量，有聚灵凝神，净灵除魔之功效。】


    是个好东西！难怪翠子说可以帮助稳固神魂。异界版本的灵力魂力双充充电宝，还自带驱魔属性。


    “感谢巫女的馈赠~”


    珠子送给她就是她白某的东西了，白诚恳的对着巫女离开的方向拱了拱尾巴。


    “不过……”这东西要怎么装备？


    对于一只出生不满一天的小蛇而言，葡萄大小的青玉珠几乎跟白的脑袋差不多大，含在嘴里显然不合适。


    白戳了戳珠子，在心里默念“装备”。好吧，游戏套路果然没用。


    大刺刺的搁置在神龛也不太好，她之后肯定要离开的。万一在她出门的时候，被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拿走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白将身体盘踞在青玉珠上，脑海中冒出一个特殊的念头：要不，试试【点石成金】？


    作为令她流落到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之一，这项异能总该有点特殊之处。


    点石成金，顾名思义，能将石头变成金子，衍生意为把不好或者平凡的事物改变成很好的事物。


    关于点石成金，在白曾经的世界有无数个传说版本。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因为需要金子，所以神仙/道士/妖怪才把石头变成金子。


    那么，她所拥有的异能力【点石成金】会根据她的需求，对物品进行优化吗？


    说试就试。


    没有手没有脚的白某，雄赳赳气昂昂的抬起屁股，呸，尾巴，指着青玉珠，大喊：“点石成金！”


    一秒，两秒，突然间，刺眼的光芒在白尾尖闪耀，青色的玉珠同时光华大放。神社的结界自动激活，将所有异象拦截在内。


    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玉珠光华收束，新的描述出现在白眼前。


    【名称：青玉灵珠】


    【可吞噬】


    【神奇的玉珠，蕴含奇特能量，自动净化持有者的灵力，拥有聚灵凝神，净灵除魔之效】


    【点石成金（冷却99天）】


    啊，猜测正确。


    某蛇心情颇好的甩了甩尾巴。


    关于珠子的描述看似变化不大，实则天差地别。


    装备，是能够被抢走的，吞噬，却可以消化融合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玉珠在【点金】后被抹去了翠子的灵力痕迹，成为类似于天地自然蕴养的宝物。这份特性使珠子能够轻而易举的与白的灵力气息完美交融，打上白的烙印，成为独属于她的附属品。


    白围着珠子盘旋了两圈，果断叼起它吞进腹中。


    整晚没有进食导致的胃液灼烧的饥饿感逐渐消散，白整个蛇如同泡在清泉中，浑身舒爽。


    她体内流动的微薄能量如同受到了某种牵引，每一块血肉、经络中的能量如蛛丝般蔓延而出，缠绕在玉珠之上。


    灵珠中蕴含的能量通过这些丝线被白缓缓吸收，转化为自身的力量。


    玉珠仿佛成为她体内的另一颗心脏，在灵力构筑的茧房中跃动，灵力交融间，它的体积逐渐缩小至符合白身体的大小。


    噗通噗通，全新的能量顺着灵力丝线游走，形成完美的闭环。


    力量上涌的感觉令白忍不住痴迷，她沉浸在修炼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如果翠子在这儿，恐怕会为此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正常妖怪修炼或是沐浴日月精华，或是吞噬其他妖魔精怪的血肉，或是长辈教导，如果是有传承的妖则会依据传承进行修炼。


    从来没有一个妖怪能够在还未开始修炼的时候，以最底层的妖怪之身，弄出一个类似妖丹的东西，强行开辟出一套修炼循环。


    没有受过本土教育，对异界一无所知的白，创造出了一个惊人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