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秒后，大家眼睁睁看着老鹰头若无其事将纸条又捏成了团，回身走上讲台。

    祝水雯愣了一瞬。

    她都做好了听见“祝水雯，上课捣乱，你出去”的打算，这会儿手正撑在桌面上，只等着一声令下就滚出去。

    老班迟迟不言，她的腿都有些绷酸了。

    {偏移值：82%}

    这都不行的话，接下来难道要站起来，大声说“老师，我要检举祝绯绯做出来了”吗？

    她是公开场合容易羞怯退缩的类型，但此时此刻，她顾不上太多了，唯有一个问题萦绕在她的心头——

    如果她表现得太大张旗鼓，姐姐会不会生气啊……？

    老鹰头用三角尺敲着黑板，慢慢道：“这道题……”

    眼见着他要说出“我看在座的都是垃圾，不如我自己来讲”之类的话，祝水雯心里一急，索性豁出去了：“我——”

    正巧，老鹰头慢腾腾地擦着手，也同时开口了：“祝绯绯，你来回答。”

    “——！”

    祝水雯还没说出的话，当即卡在了嗓子眼里。

    见老鹰头似笑非笑地望过来，她浑身一震，“我”了数秒，突然，“窝儿”了一声。

    *

    方慕柔拍着同桌的背，小声道：“你怎么都吓打嗝了？”

    少女抱着水瓶，黑亮亮的眼睛不断左右游离，耳尖都冒着血红。

    一边喝水，一边肩膀直颤颤，用微弱的声音“窝儿”、“窝儿”地叫。

    ——她嗝了，她装的。

    方慕柔转过头，看了眼仍旧绷着脸坐在座位上的祝绯绯，语气带着同情：“你们俩姐妹是不是得罪老鹰头啦？你丢完脸，还让你姐再来一次……”

    祝水雯立刻摇头：“不是的，姐姐做得出来的！”

    这话说得又快又急，连她有“打嗝”的毛病都忘记了。

    方慕柔哽住了。

    看少女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笃定，方慕柔动了动唇，好不容易才把到了嘴边的话压回去。

    ——祝水雯，你的名字叫“姐控”是吧？

    *

    没人会傻到以为，老班喊祝绯绯起来，是想正儿八经地听到答案。

    这么说吧，馥九的考场是按成绩排的，祝绯绯每次都不用提前看，拎着笔袋直奔最后一个考场就行了。

    这样一个学生，叫她起来，除了“制裁”以外，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想到祝水雯刚转来没多久，可能还不清楚情况，方慕柔只能委婉道：“但这题超难的哎。贺雪岐也就算了，其他人恐怕……”

    她来了个急刹车。

    在她说出“贺雪岐”三个字的时候，少女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僵硬，眼睛也跟着飞快地眨了两下，似是对这个话题感到极其恐慌。

    ……啊，难道是“姐控”听到姐姐不是天下第一，不开心了？

    误会了祝水雯的反应，方慕柔赶紧道：“我没贬低你姐的意思，就是，学神跟其他人，真不是一档上的……哦对，你还不知道贺雪岐是谁吧？”

    “我知道。”

    ……嗯？

    在方慕柔疑惑的目光中，祝水雯避开了她的视线，语气听着倒是轻描淡写的：“光荣榜。”

    ……哦。

    也是，那么大一张贺雪岐的照片，就挂人来人往的地方，还时不时有人抽风一样地去拜它（照片下方一直放着米杯和香，俨然成为了馥九一道靓丽的校园风景线），不知道才比较奇怪吧。

    方慕柔没有深究，把头转了回去。

    ——也因此，错过了祝水雯微微颤抖的手。

    *

    贺雪岐高烧请假了。

    不得不说，听到这一句，祝水雯实打实地松了口气。

    尽管从“梦境”剥离出来的那一刻，她的情绪和情感在极短的时间内尽数消退了，大部分的经历也忘却了个干净，变得残破不堪——仿佛那影影绰绰的一切，真的不过只是个梦。

    但唯有一种情绪，仍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嵌在骨髓上。

    ——那便是，对“贺雪岐”三个字的恐惧。

    她的腕上还在隐隐泛着滚烫感，仿佛被钳制过的地方，依旧在被他的体温灼烧。

    即便已是十不存二，但残存的这零星情绪，足够让她生出逃避的念头。

    是，她以后总得跟他打交道的。

    但起码，现在不用。

    ……太好了。

    她将视线投到面板上，心情轻松了一些。

    *

    随着祝绯绯慢慢起身，“偏移值”缓慢下降，恢复为无害的灰白。

    {偏移值：58%}

    祝绯绯的表情平淡中带着点拘谨，语速很快，带着点迫切想逃离这个情境的尴尬：“2分之13根号5。”

    这答案一出，祝水雯当即眼眸微睁。

    {偏移值：39%}

    数字断崖跳水，同时，那行字也转为极浅的蓝，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海水色。

    老鹰头略一颔首：“嗯，继续说。”

    尽管她在“梦境”里就知道，姐姐是天才女主，尤其擅长数学。但真正听到老师认可，她还是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再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在全班讶异的目光中，祝绯绯说完了解题思路。在她说完的那一瞬间，老鹰头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

    更多细碎的掌声加入，最终汇聚成一片浩瀚的河流。

    大家的眼中不再有质疑，转而变成了敬佩。

    {偏移值：0%}

    {本剧情点已完成，后续剧情点正在刷新中}

    {已刷新，请宿主及时查看}

    在热烈的掌声中，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提示音，祝水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系统？”她在脑中喊了一声。

    那个声音很快回道：[编号1094-补漏系统，诚挚为您服务。]

    ——这一次，不是梦境，不是幻视，而是彻彻底底的现实。

    这里是……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崭新的高二。

    “小水，你姐怎么这么厉害啊？”方慕柔一脸崇拜地说。

    少女柔软的脸颊边露出了小小的酒窝。

    ——那当然，姐姐可是天才女主！

    她喜滋滋地想。

    *

    “小羊朵莉圆舞曲”从喇叭里传出，优雅的铃声正式宣告，这堂凶险的猎杀课结束了。

    大家的肢体放松下来，但这其中，并不包括祝水雯。

    她眼睁睁看着，老班把原本搁在讲台上的纸团拿了起来，脚下生风，潇洒地带走了。

    她预演了整整五分钟的“‘姐姐超厉害’证据销毁方案”，开局便迎来了失败。

    祝水雯：……

    呆坐了好一会儿，她“呼”地吐出气，一头趴倒在课桌上。

    正在这时，邓绪杰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喂，方慕柔，晚上我的生日宴，你来吗？”

    *

    “谢谢啊，谢谢，我爸妈不让我晚上出去玩。”方慕柔皮笑肉不笑道。

    邓绪杰不满道：“今天周五啊，周五都……”

    “周五也不行啊。”方慕柔打断了他的话，“你去问问别人呗。”

    邓绪杰不甘地“啧”了一声，转头去问别人。

    问了一圈，果然都没人答应。

    邓绪杰急了，跳到了讲台上，抬高嗓门：“喂，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今晚在哪里过生日啊？”

    安静了几秒，底下幽幽地飘来一句：“好了好了，现在全馥九的高二都知道你要去‘暗夜玫瑰’了。”

    又有人揶揄道：“宣传一周了都，这是过生日，还是去开国宴啊？”

    “不是……”邓绪杰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怒气冲冲道，“我说啊，你们搞没搞清楚——‘暗夜玫瑰’，那是‘太子爷’经常去的地方啊！”

    手机上，赫然是一张照片。

    一个穿着馥九校服的女孩，站在酒吧的门口，拿着一张花里胡哨的手幅。

    【暗夜玫瑰！偶遇顾瑾宴的最佳地点！

    真人蹲点，神级抓拍！

    太子爷最新美照！高清！无P无.码！

    合影照[有]，V我50，Ai一键换头！包你满意！】

    邓绪杰的手指将照片放大，重重地在“顾瑾宴”三个字上戳了戳。

    *

    馥九的学生多数专注学习，但私底下难免八卦。八卦的最多的，恐怕就是这位家里给馥九捐了一栋体育场的“小太子”顾瑾宴。

    听说连校长见了他，都会和颜悦色地笑着打招呼，再关怀地问上两句近况。

    因着顾瑾宴所在的八班就在隔壁的隔壁，邓绪杰倒是会经常在走廊跟对方擦肩而过。

    每一次，看着对方松松垮垮、不好好穿的校服，邓绪杰内心都会大骂不已。

    ——嘁，不就是长得高点、帅点吗？

    同样都是人，一个鼻子两个孔，有什么稀奇的？

    但现在没人理他，邓绪杰心里一急，竟然开始拿顾瑾宴当背书了。

    哪怕使出杀手锏，大家还是一脸为难。

    “太远了啊。”

    “公交到时候停了，没法回家吧……”

    他原本都有些挂不住脸了，突然有人脆声道：“我参加。”

    他一喜，脸上正露出笑，蓦地又僵住了。

    这声音，不会是……

    他缓缓转过头，绝望地看到，少女正在对他若无其事地挥手。

    ——还真是祝水雯！

    *

    这一下，课上结下的新仇旧仇一起冒了出来，邓绪杰气得眼晕，冲口而出道：“我就算趴到地上吃狗屎……”

    ——也不会邀请你来参加的！

    谁料，方慕柔看了一眼祝水雯，竟道：“小水去的话，那我跟我爸妈商量下。”

    邓绪杰的脸色一僵。

    “你跟小水都要去啊？”前排的女生转过头，“那要不我也凑个热闹？”

    邓绪杰：…………

    他权衡了一下后，青着脸做出了抉择。

    ——吃狗屎就吃狗屎！

    “土、呃，祝水雯，你真来？”

    “真来呀。”

    少女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正当邓绪杰松懈下来的时候，她冷不丁道——

    “我没有做气氛组的经验，请问是按小时付工费的吗？”

    邓绪杰：……？

    少女顿了顿，用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说出了堪称混账的话：“唱生日快乐歌也可以，但我不保证不跑调……要不，我手机找个明星的版本，放给你听？”

    邓绪杰：……！！！

    他懂了，土妹就是来羞辱他的！

    再理土妹一下，他就是王八！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祝绯绯，眼眶通红，仿佛她已经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绯姐……”

    祝绯绯沉默片刻，头痛地揉了揉头，妥协道：“行。”

    *

    “小水，你是‘这个’！”方慕柔给她比出了大拇指。

    祝水雯：“……我不是故意要弄他的。”

    她是真心想参加的啊！

    邓绪杰看上去很讨厌她，结果还同意她过来，这不就是要她去凑人头、当气氛组的意思吗？

    但这话说出去，好像也没人信。

    “补漏系统”的面板锲而不舍地晃过来，几乎要贴到少女的鼻子上。

    {放学后，女主去参加邓绪杰的生日宴，和男主第一次相遇。}

    在祝绯绯答应下来后，这行字就变成了灰白色。

    祝水雯有些发愁。

    她依稀记得，“梦境”里，姐姐跟男主的发展好像一直挺顺利的。

    证据是，每次进行到男女主的剧情时，补漏系统就会突然安静下来，和其他时候恨不得弹窗骚扰的模样大相径庭。

    即便顺利，她最好也跟着吧？

    但现在，邓绪杰估计不会让她进去了。

    ……怎么办？

    祝水雯眨了眨眼，突然，她发现面板上毫无征兆地冒出一个新的剧情点——

    {因着女主的优秀表现，老班让班长带给女主一沓竞赛试卷，让她拿去做一做。}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将视线移到门口。

    班长跨进门，风风火火地走到祝绯绯的课桌边：“绯绯，老鹰头给你的。”

    祝绯绯疑惑地接过来。

    偏移值瞬间降为0%，剧情点呈现深蓝色——意为“已完成”。

    随后，新的剧情点浮了出来。

    {女主有几题实在做不出来。放学后，去找反派男二，和他讨论问题。}

    祝水雯瞳孔一跳。

    *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补漏系统”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梦境”里，并没有发生过祝绯绯回答问题这件事。老班没能发现她的数学天赋，“竞赛”这条支线自然就直接砍了，根本没有在大纲里出现过。

    所以……

    因为她的补漏，反倒补出了一个更大的漏洞。

    她的眼睛左右移动，拼命对比着文本。

    “‘放学后’，女主去参加邓绪杰的生日宴”……

    “‘放学后’，去找反派男二”……

    好，现在问题来了——

    请问，怎么才能在短短一节自修课的时间里，让她那天才姐姐，学会影分.身的绝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