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白问黎和施沅的热搜在VB挂了一天，当事人一直没有回应，别的又扒不出来什么，到了晚上，热度也就慢慢散了。


    只有几个好事者还不停催促着狗仔，赶紧把能锤死白问黎的料放出来，让吃瓜群众吃个尽兴。


    白问黎靠坐在小阳台的软椅上，一只手在笔记本那个小小的控制区上滑动，一只手拿起旁边水杯喝了口水。


    微信适时收到助理杰瑞发来的资料。


    狗仔姓刘，以前在西城做私家侦探，因为得罪了人没了生意，索性转来北城做狗仔。


    他初来乍到没名气，就想着不如做个大的，盯上了白问黎。


    可惜他没有想过，为什么没有人爆料过白问黎。


    杰瑞：【黎哥，热搜已经撤了，律师函也拟好，现在就能发过去。】


    杰瑞：【我们和对方联系了一下，已经给出高价，对面拒绝和谈。】


    白问黎微微凑近笔记本，十二英寸的屏幕被切割成无数个四四方方的视频格子，又不停放大，最后定格在一家幼儿园的走廊监控上。


    穿着花裙子的老师耐心地陪一群小孩堆积木，裙子上印着“春花”两个字。


    白问黎：【你问问他，春花幼儿园的小孩，谁的积木堆得最好。】


    又过了一会，杰瑞发过来消息。


    【黎哥，他同意谈了。】


    狗仔手里的所谓大料，是昨天晚上施沅醉倒在他门口的监控视频，帮他拿到监控的是他在酒店工作的一个同乡。


    白问黎：【把律师函给他和他同乡还有酒店都发一份，还有，我不喜欢被人敲诈。】


    杰瑞：【明白了。】


    白问黎：【不过，他手里应该还有一个视频。】


    白问黎说的另一个视频，是几天前施沅帮他挡泡沫板的偷拍。


    几分钟后，狗仔将它编辑好，发了出去。


    大眼狗仔刘：白问黎粉丝要的证据来了[偷笑]这回总能锤死了吧[VB视频]


    没一会，评论已经被等待吃瓜的粉丝挤满。


    【AAA:……我晒干了沉默，看不出来施沅人还挺好 。】


    【BBB：就这就这？没料就找个厂拧螺丝吧，又是营销号。】


    【CCC：除了能看出来白问黎人缘好，遇到危险狗都会救还能看出什么？】


    【DDD：还挺好磕，施沅推白问黎的时候不知道是泡沫板吧，白问黎最后一直看着他唉，两人颜值也很配，没人磕这对吗？】


    【EEE：上一条转发已经过了五百，等着吃律师函吧。】


    一场风波最后以闹剧收场，只有小旗暗中收获了一些同好。


    但这些施沅都不知道，视频发出时他正站在白问黎门口，叩了叩门。


    很快，白问黎把门打开。


    他今天穿了一身很休闲的睡衣，米白色的，款式很简单。由于微微侧着身体，施沅看见了他身后的帽子上那对装饰用的狐狸耳朵。


    他问施沅：“带剧本了吗。”


    施沅本来还有些窘迫，见面后只剩眼睛愣愣地盯着白问黎的肩膀。


    白问黎也会穿睡衣吗？好像很难想象，但他肯定不会24小时都西装革履吧。


    他穿着这身，还、还挺可爱。


    “施沅？”白问黎又喊了一声。


    施沅连忙摇头：“没、没有。”


    昨天白问黎没有和他说要做什么，所以他什么也没带。


    “无妨。”


    白问黎说着，开始朝里走。狐狸耳朵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地一动一动的。施沅忍不住盯着他的肩膀，赶紧跟进去，把门关上。


    这次不同上回，白问黎走了一路，按亮了一路的灯。


    施沅这才注意到，白问黎的会客厅其实很宽敞。


    他将施沅带到上回坐着的沙发，给了他一沓剧本。


    “你先看剧本，我们一会对戏。”


    白问黎这次没有再戏弄他，他从吧台倒了两杯水，放在旁边。


    施沅其实记得明天的台词，他只是不太会演戏，剧本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明天要拍的是年少时，两人感情还好的时候。


    弟弟的母亲对他又溺爱又控制欲强，他很羡慕哥哥可以在春天放风筝，而他只能在院子里仰着脑袋看。于是一天下午，哥哥带着风筝偷偷找到了弟弟，两人在家外面的草场上玩了很久。


    但白问黎给施沅的是他自己的剧本，比他多一点的剧情是，那天他们其实被弟弟的母亲发现了，在他回家后，她找到了哥哥，将他狠狠地教育了一顿。


    施沅将剧本摊在玻璃桌上，不经意瞟见了后面的，没忍住接着朝下看。


    灯光下，少年低着脑袋，表情专心致志。黑色短发下垂着遮住他的额头，只露出向下的睫毛与一点圆润的鼻尖。


    突然，他的耳边响起很轻的一下“咔嚓”声。


    他抬起头，就看见白问黎拿着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白哥？”


    施沅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褐色的瞳孔像不透明的琉璃，疑惑而惊讶地望着镜头。


    白问黎的手指顿了顿，又按了一下。


    “继续看。”他说。


    施沅不明所以，只好继续低下脑袋去看剧本。


    但是白问黎在拍他这件事却怎么也没办法当作没发生，它就像一根羽毛落在了鼻尖，明明没有重量，却怎么也忽视不了。


    施沅的手指紧张地揉搓着剧本边缘，肩膀也绷直，眼睛根本没办法读进去任何一个字。


    白问黎停了有一会，最后轻轻地叹了下。


    “算了。”


    要施沅配合演戏，好像是种苛求。


    施沅这才大松一口气，他连忙放下剧本问：“白哥，你拍我做什么。”


    白问黎拿着手机，似笑非笑：“你想澄清我们没关系，所以我发一条微博，解释清楚。”


    白问黎white:对戏中[图片]


    微博正在编辑，白问黎选了第一张图片，在是否要将第二张也发出去时，犹豫了一瞬。


    有两秒的停顿与寂静，白问黎的眼睛看着屏幕，缓缓抬起手指，比了一下手机边缘。


    照片上的施沅仰着脑袋，正望着他，他像是被框在了手机这小小的方框中，禁锢于他的手心。


    “白哥。”


    手机外，施沅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白问黎。他也掏出手机，对准了他。


    “白哥，我也想发一张你。”


    白问黎睫毛动了动，将微博发了出去，没有带第二张。


    他收起手机，冷漠道：“不行。”


    施沅微微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白问黎这身衣服很可爱啊，他的粉丝肯定没有见过，她们如果看见了，一定会更喜欢白问黎一点吧。


    而且，而且不拍下来，多可惜呀，以后看不见了怎么办？


    少年额前黑色的发丝也跟着轻轻垂落，迷惑又可怜兮兮的。


    白问黎伸手将他的手机按下，镜头对着剧本。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拍剧本吧。”


    可惜白问黎是最无情的对象了，他不喜欢别人窥探到自己私人的一面，即使只是一件衣服，一个表情。


    “好吧。”


    施沅低下脑袋，对着剧本拍了一张，好像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白问黎瞥了他一眼他，施沅确实有让人不想他不开心的能力，可惜白问黎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


    但是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朝会客厅外走，一会后，白问黎的手里多了束花。


    是姥姥让他带给施沅的那枝白色牡丹。


    他将它递在他的面前。


    于是馥郁的花香突如其来地闯入施沅的嗅觉，侵占每一个毛孔。一大片雪白遮住了视野，他像置身于一个奇妙的幻觉之间。


    “姥姥让我给你的。”白问黎简短的说。


    施沅愣愣地接过。


    他瞪大了眼睛看看近在咫尺的花，又看看白问黎。


    白问黎坐回了对面，说：“下午剪的，回去记得醒花……施沅？”


    “啊……？怎么啦！”


    施沅完全没有在听，他的手近乎小心的捧着花杆，刚才的那点小小的失落和遗憾，全都烟消云散，他的注意力全都只剩这朵花。


    他对着花傻傻地笑了起来，说：“白哥，这个好像你啊，这是什么花？”


    白问黎端着水杯，瞥了他一眼：“哪里像了。”


    施沅说：“和你一样好看！高洁典雅，出尘绝伦，就像、就像……”


    施沅左看右看，看见窗外的夜色时突然眼睛一亮。他伸手指了一下窗户，笑盈盈地说：“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是最独一无二的！”


    夸赞的话白问黎听过许多，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情绪。


    但是施沅的话，还是让他也跟着轻轻笑了笑。


    白问黎说：“那你呢。”


    “我啊。”施沅说，“我是地上的萤火虫，虽然也在发光，但是我抬头就能看到你呢。”


    这世界上的月亮只有一个，这世界上的萤火虫有那么多只。


    小时候，白问黎是跟着姥姥长大的。


    姥姥在山区有一个避暑的别墅，提起萤火虫，他会想起夏夜的蝉鸣，它们飞舞在他身边，发出的莹莹光辉。


    白问黎放下水杯，说：“萤火虫也很漂亮，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施沅是个没有心机的人，白问黎在此刻确实有片刻的放松。他只是在陈述存在于自己记忆里的东西，并没有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施沅愣了愣神，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白问黎，有半晌没有接话。


    突然，他喊了他一声。


    “白问黎。”


    施沅不常喊白问黎的全名，因而他抬起头，也看了过去。


    少年坐在他的对面，膝盖微微弯曲着并拢，给人一种很乖巧，很听话的感觉。


    他捧着大朵的雪白的花，下半边脸全都藏在花瓣之下，因而白问黎没有看见他染上薄粉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只看见他一双眼睛睁地圆圆的，咕噜噜地盯着他。


    施沅说：“你、你嘴巴好、好甜啊。”


    白问黎：“……？”


    施沅：“我我走啦，我很喜欢这个花，谢谢、谢谢你。”


    “再见。”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路的样子像是喝醉了，踩在云彩上，有些急匆匆，又有点东倒西歪。


    白问黎没听懂施沅的话，他也不知道施沅又想到了什么。


    直到他迷迷糊糊地走了，消失了，白问黎低头，看见了桌子上摊开的剧本，陷入沉默。


    他喊施沅来他这里对戏，但是他们今天晚上还没有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