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只沙雕

作品:《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狗

    八叶车缓慢前行,从甲斐南晃到武藏北,翻山越岭,终达结城。


    彼时,犬夜叉已经满三个月了。


    一路行来,他在八叶车狭窄的空间内学会了翻身、仰头、蠕动前进。大概是半妖的体质特殊,他比一般婴儿提前了两个月长牙。而且长的还不是门牙,是四颗尖尖的、刚冒头的獠牙。


    牙床微痒,犬夜叉下意识地把手塞进嘴里,又嚼又咬,糊了一手口水。


    见状,十六夜总是无奈地掰出他的小手,小心展开,笑道:“指甲又长了。”


    为防他没轻没重地挠破脸皮、戳到眼睛,十六夜取过一把银制剪刀,细致地帮他修剪指甲。即使知道它们不日又会长出来,她也做得乐此不疲。


    渐渐地,犬夜叉的眼睛已能正常视物。


    在能看清的第一天,他久久地注视着母亲,伸出小手抱住她的脸。他再一次见到了温暖的妈妈,嘴角的笑弧弯起,眼泪却落了下来。


    “怎么了,犬夜叉?”十六夜很疑惑,“怎么哭了?是饿了吗?”


    随行的松子放下前帘,道:“姬君,孩子可能是被风迷了眼。没有哭闹,那就是不饿了。”


    十六夜记下了。


    仗着不会说话,犬夜叉不用伤脑筋给出解释,只一头闷进母亲怀里,“萌”混过关。十六夜轻拍他的脊背,哼着和歌哄他睡觉。


    犬夜叉却睡不着,他拥抱着失而复得的美好,唯恐是一场梦。


    “乖孩子。”母亲在他耳边轻笑。


    乖是不可能乖的,也是同一天,犬夜叉坚决抵制十六夜给他喂食,愣是扒着鹿奶不放。讲真,虽然他的壳子是个女婴,但他的芯子却是个实打实的成年半妖。之前看不清又反抗不了,被母亲堵着脸喂就算了,现在能看清还有了力气,哪有不断奶的道理?


    要脸!


    鉴于他是半妖,十六夜和松子又没有养育半妖的经验,两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无奈,只好请教了阴阳师。


    然而阴阳师也不明就里,只能从妖怪的种类下手:“恕我冒昧,姬君,请问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什么妖怪?”


    十六夜略一沉吟:“犬妖。”


    “犬……妖?”阴阳师顿了顿,看向犬夜叉的眼神特别复杂,看向十六夜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少顷,他露出了“不理解但尊重”的表情,说道:“是犬妖的话,她可能是受妖血的影响,把鹿当作了捕食的对象吧?”


    换句话说,半妖这是在拿鹿练手,本能地练习捕猎机巧。


    十六夜信以为真,心中不由地一痛。斗牙不在了,她一个人类教不了孩子什么,偏偏孩子已遵循犬妖的本能学起了捕猎的手段,她实在是……


    实在是个失职的母亲!


    于是在抵达结城的前一天,正午阳光不错,犬夜叉一脸懵地被抱出车外,放在了一张草席上。


    之后,在母亲和松子的一声声鼓励中,犬夜叉逐渐迷失了自我,用细胳膊细腿顽强地撑起了身体,扑翻了一只小小的晴天娃娃,嗷呜咬住了它的头。


    十六夜眼睛一亮:“犬夜叉好厉害!”


    松子和蔼可亲:“真是厉害的孩子啊!”


    回过神的犬夜叉:……


    等等,他在干什么?


    不对,应该是她们在干什么?当他是小狗吗?啊!


    翌日,车轱辘抵达了结城,犬夜叉总算逃离了被逗的命运。不知为何,母亲突然变得跟戈薇一样,喜欢用各种东西逗他玩,这次是晴天娃娃,下次会是什么,树枝吗?


    犬妖不是狗啊……


    犬夜叉眼神死,一脸生无可恋地被松子团进火鼠裘中,包裹得严严实实。


    藤原分家似乎并不想让半妖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对他的“保护”还算严密。只是人类的恶意无法用火鼠裘阻隔,透过衣襟交叠的间隙,犬夜叉还是看到了几双厌恶的眼睛。


    无所谓,他会出手,以后谁敢这么看他就揍,反正藤原家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犬夜叉打了个哈欠,窝在松子怀里打量四周。


    结城的模样与死去的记忆开始缓缓融合,当他看到白沙铺就的庭院、穿行期间的溪流和木质小桥时,有关“踢球”的画面莫名闪回,一遍又一遍。


    他明白了,结城就是他儿时生活过的地方。


    “姬君,请往这边走。”


    景色一换,侍从引他们去了里屋。


    藤原氏放在结城的血脉虽说是分家,可到底还有着大家族的气度。既然本家的姬君愿意回来,还带回了一个特殊的女儿,他们要是半路为难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分家并不想比本家矮上一头,为显大气,他们一路上表现得都很客气,不仅向十六夜介绍了结城,还安排了不错的住处。


    “结城在武藏境的东北方,左边是常陆,毗邻水户,距离宇都宫和下总境也不远,所以平时往来的武家走商队很多,什么人都有。”


    藤原良三道:“他们给结城带来了好处,但不服管,可只要结城的城主还是藤原氏,武家就只能是武家。”


    “我听说京都的本家似乎受院政一派颇多苛责,却留院政直到今天,真是仁慈啊。”


    这长老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虽然本家分家都在面临别家的挑衅,但分家比本家做得好呢!


    十六夜礼貌颔首,不语。犬夜叉转了半天脑子,悟了这老头的意思。


    脸色变得有点微妙,其实在他的观感里,藤原本家就像邪见,藤原分家就像七宝,无论怎么比都是小妖怪之间的菜鸡互啄,谁赢了很重要吗?不都是被揍的那个吗?


    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理解但尊重,有尊重但不多,嗯。


    转过庭院,进入玄关。长廊接主屋,其后是里屋,都是分家主系居住的地方。


    犬夜叉看向供给武士居住的长屋,再看向仆从往来的中长屋,搜肠刮肚地回忆一番,总算记起了上辈子的住处。


    那是一方偏僻阴冷的小院,少有阳光,雨夜漏水……


    不过,这辈子出于某种他想不通的原因,分家给他们的住处变了。


    他们住进了离主屋不远的“西造院”,除了松子,分家还遣来两名侍女照顾他们,甚至愿意养着他们带回来的母鹿,待遇好到让犬夜叉心里发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以犬夜叉的文化水平想不到这个词,但他明白,一般人类或妖怪把半妖骗进去吃都是要洗白抹香的。


    就像现在,一件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


    松子婆婆今晚给他洗完澡后,取出一方棕色木盒打开,拿出里头罗列的花油和香膏。每种抠一点放在手心搓匀,再抹到他的身上。


    一时间,犬夜叉脑海中冒出了给野猪上香料架上火堆烤的画面!他不禁挣扎起来,结果被松子单手镇压。


    这婆婆明显是个挼狗好手,打从知道犬夜叉有犬妖血脉,立马悟了该怎么挼才能让狗舒服。她三两下把小狗翻面,顺溜地给每一只狗爪都涂香了。


    十六夜叹道:“犬夜叉才三个月大,也要这样吗?”


    松子摇头:“姬君,这是家主的意思。”


    她知道十六夜宽厚,有些话便也直说:“你也明白的,姬君,半妖的称呼是不好听,但半妖女孩太少见了,只要能顺利养大,无论送去哪里都是对家族有利的。”


    论养女儿,有着悠久联姻历史的摄关家可是专业的。


    他们从平安时代起就对外持续输出贵女,对养女儿早就有了一套心得。半妖又怎么样?半妖不是更稀罕吗?只要不是男孩,半妖的作用没准能超乎想象。


    啪,“生意”这不就来了吗?


    松子取过盒子退下,十六夜跪坐在犬夜叉身边。她伸手抱起孩子,眼神哀恸:“犬夜叉,我的孩子……如果你长大了,一定要远离这里。”


    犬夜叉:……


    他差点又破防了,结果听到这句话反而心里安定了。


    长大?


    哈,长大?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从小到大长得特别慢,一直活到两百岁才长成了十五六岁的样子。如果藤原家打算把他养大送人,那起码得养个两百年。


    两百年,多少米?把他养大都战国了,到处在打仗,藤原这么弱早没了吧?


    犬夜叉打了个哈欠,决定睡了:藤原,你最好把我养大。


    他们爱养就养,爱涂就涂吧,反正到时候哭的人不是他。


    ……


    犬夜叉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任由她们摆弄。说起来,被人伺候的感觉很新奇,什么都不用做,他还从来没这么废过。


    不过,作为半妖不能一直这么废下去,毕竟为了铁碎牙,他迟早还会跟杀生丸打一场。


    以杀生丸对铁碎牙的执着,八成会对他下杀手。就算杀不死他,以后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茬,直到他觉醒了自己的爆碎牙为止。


    想想就头疼,除非有铁碎牙,否则他打不赢杀生丸。


    可想要铁碎牙,必须先取出右眼的黑珍珠……偏偏他不会取,取珍珠还得靠杀生丸,这不是逼他撞到那小子的毒华爪上吗?


    愁!


    一想到以后会被杀生丸毒打,犬夜叉顿时“废”不下去了。他挣扎着翻身,艰难地蠕动爬行,意志力极强地绕着榻榻米做圆周运动。


    无论如何,他都要从杀生丸手里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他才能找到变回男人的方法,才能提前灭了鬼蜘蛛,才能扛刀砍了黑死牟,才能……


    活了三个月,犬夜叉决定偷偷变强,然后卷死所有人。


    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爬行还没半尺,侍女就抱起了他:“不可以哦,现在要带你去院子里闻花香了。”


    犬夜叉:……


    见鬼的闻花香,饶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