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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县令之女

    师兄眼尖,“不是他。”

    差役拿的画像,不是温澄江伴当队伍中的那个断十三。

    少女却微微摇头。

    师兄怔了怔,随即明白,断十三易容了。易容过后,普通人是分辨不出来的。小师妹是画像师,对人物的特征抓得很牢,才能慧眼识凶。

    下面已经吵成一团了。

    洪嬷嬷等人怎么能让这些差役惊扰了几位千金小姐?护在水媖等人面前,不容靠近。

    温澄江见几位世妹花容失色,勃然大怒,命人把这些差役们团团围住。

    差役大都害怕了,唯恐为首的那人昂头挺胸,“我等奉命前来,一定禀公办理!谁敢阻拦?”

    洪嬷嬷威风惯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可是定襄侯府的女眷!那位是信国公府的国公爷!你一个小小捕头,也敢猖狂?”

    那人狞笑,“天子脚下,多的是皇亲国戚。难道我等遇到侯府、国公府便怕了,敢将逃犯轻轻放过?挨个查,一个都不能放过!女眷也一样!”

    定襄侯府的婢女们,年龄大些的还好,虽心中害怕,面上还能保持镇静。年纪小的,有几个已经被吓哭了。

    少女看不下去,“你查归查,关这些女眷什么事?”

    那人梗着脖子,“谁知他是不是乔装改扮了?谁知他是不是改了女装?”

    少女斥道:“你画像上写得清楚明白,这人身高八尺,你瞧瞧这些女眷,又有哪一位身高会有八尺了?别的倒还罢了,身高怎么改扮?难不成他能把自己的腿锯掉一截,然后重新接上?”

    那人虽嚣张,这时也接不上话了。

    温澄江忙抢过画像看了看,“对啊,这被通缉之人身高八尺,和女眷们有何干系?”

    温澄江的两个心腹,一个叫程强,一个叫郝胜,同时向前,两把剑架在那人脖颈上,“你是故意向信国公府、定襄侯府叫阵吧?你和温、水两府,有何冤仇?”

    那人伸手把剑拨开,面色不虞,“本人乃兴县捕头刘更,奉命办案,光明正大,没有私人恩怨!”

    水媖、云雁等人,平时都是爱出风头的,可她们以名门贵女自居,不屑于和刘更这样低等身份的人打交道。温澄江这边的人和兴县县衙的人争执,她们只能旁观。

    水媖见六姑娘侃侃而谈,问得刘更理屈词穷,忍不住跟云雁窃窃私语,“一位千金小姐,自贬身份,跟个差役论的什么是非。”

    “县令之女,见识有限。”云雁低笑。

    自以为高明的评判着六姑娘,水媖、云雁心情大好。

    捕快们才进来的时候,断十三曾经紧张过、慌乱过,刘更的气焰没那么高了,断十三也就缓和下来了。

    少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信国公府的人,和刘更等人,争吵得越发激烈。

    少女笑道:“刘捕头,温世兄,大家都别吵了,在下不才,想做个和事佬。”

    刘更已落下风,这时少女把他还放到温澄江前面,脸上有光,态度软和多了,“虽说刘某有公事在身,但姑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姑娘请讲。”

    温澄江听到少女称呼他“温世兄”,且语气亲切,心里舒坦,颇为大方的许诺,“世妹但有所求,愚兄无不应允。”

    他两人都这么说了,两边自然休战。

    院子里安静下来。

    少女一笑,和刘更商量,“……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看如何?”

    温澄江在旁点头,“世妹这主意妙极了,从哪里想来!”

    几位千金小姐眼界大开。

    还可以这样?

    水媗、水娫姐妹俩酸溜溜的,牙都要酸倒了。

    “世妹但有所求,愚兄无不应允”,曾几何时,澄表哥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水媖、云雁暗暗担忧。

    六姑娘看上去很有主意的样子,想让她乐天知命随遇而安,未必容易。

    这一趟客栈之行,会不会无功而返?

    “她是不是才华横溢?”水媖询问:“她轻轻松松几句话,便劝服了信国公。”

    云雁是学士之女,亲戚朋友都夸她是才女,她也便以为自己是才女了,见水媖给了六姑娘“才华横溢”四个字的评语,不以为然,“她的才华,我没看到;她的美貌,有目共睹。”

    台阶上的少女,肌肤莹润,耀眼生花。

    水媖更难受了,“雁表姐你的意思是,不是她的才华劝服了信国公,而是她的美貌,令信国公折腰?”

    云雁嗯了一声,“美貌总是肤浅的,不如有才华,更不如有福气。”

    云雁这是暗暗在吹捧水媖了。毕竟水媖总是被夸赞有福气的姑娘。

    水媖转忧为喜,容光焕发。

    商量妥当,刘更带人先搜查了几间厢房,确定厢房里空无一人,之后便请女眷们到厢房暂避。

    洪嬷嬷很不乐意,“六姑娘,这还真由得他们搜查啊?”

    少女无暇和洪嬷嬷啰嗦,“刘捕头等人例行公事而已,不必从中作梗。”

    刘捕头要搜查右上房,余霞、成绮阻拦,“我家姑娘吩咐过了,老太太在此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少女笑道:“我家老太太水土不服,病了,服了药正睡着呢。她老人家脾气可不好,若是吵醒了她,后果不堪设想。刘捕头,咱们先说好了,你搜查是可以的,到时候老太太要打人骂人,我可管不着。”

    师兄双手抱刀,幸灾乐祸,“有热闹瞧喽。有人要挨打喽。”

    刘捕头看着师兄挺拔的身姿,再看看师兄怀中那把上等横刀,忐忑的低声询问:“贵府老太太……本领高强?”

    师兄承认,“她老人家若要动手,我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少女鼓励的微笑,“公事公办,该搜便搜。”

    温澄江很有些兴奋,“赶紧的,快进去搜。”

    想到刘捕头很快要被拳打脚踢,简直要笑出声。

    刘捕头被这般怂恿着,倒不敢进去了。他也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老太太门前不是一直有丫头守着么?那肯定平安无事。我等便不进去请安了。”

    温澄江哈哈大笑。

    刘捕头脸面厚,只当没听见,除了右上房之外,一间一间,搜了个遍。

    搜左上房时,师兄连忙跟进去,“你们搜归搜,不许乱翻东西!”

    少女含笑向温澄江招手。

    温澄江身不由己,小步跑过去,“世妹有何吩咐?”

    水媖等人在厢房里也坐不住,站在门前,向外张望。见到这个情景,都气得白了脸。

    六姑娘何德何能,让信国公如此巴结?

    少女冲左上房方向努努嘴,“这厮好不可恶。今天若不打他一顿,难消心头之恨。”

    温澄江大喜,“那便打他,狠狠的打!”

    少女和温澄江略微商议了几句,温澄江不停点头。

    温澄江把程强、郝胜等人叫过来,“包括本国公在内,所有人全归水六姑娘指挥。大家伙听水六姑娘的命令行事,若有违抗,定斩不饶。”

    程强、郝胜等人,一一上来听侯调遣。

    少女给每个人分派了任务。

    到了最后一人,少女上下打量,“你功夫应该很不错,正面强攻,就是你了。”

    这人正是断十三。

    断十三见之前每个人都被少女叫过去密密吩咐,每个人都连连点头,他也不敢多说话,闷闷的应了一声。

    刘更等人从左上房出来了。

    少女询问的看向师兄,师兄微微点头。

    少女心喜,知道师兄已经说服了刘更。

    接下来,只要她一声令下,众人便会将断十三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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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一处简陋的草屋,大理寺司直李拭,率领数位缉捕兵,持剑渐渐逼近。

    原以为会有一场激烈厮杀,谁知屋内静寂无声。

    挑帘望去,地上赫然躺着个污衣人,双目圆睁,已经断了气。

    “又被这厮逃了。”几人都有些下气。

    画影图形大肆捉拿多日,一直没拿抓到断十三。谁知他之前一直躲在这里。

    居住在这里的樵夫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性情孤僻,断十三扮做樵夫的模样,戴着帽子,低着头,便没被人瞧破行藏。

    直到樵夫的尸体被村民无意中在一处废弃已久的破庙中发现,村民报了官,大家方才觉察到不对:樵夫已死,那这几天穿着樵夫的衣服、独来独往的又是谁?莫不是正被通缉的、同样身高八尺的断十三?

    层层上报到大理寺,李拭闻讯立即带人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眼前这个被杀死的人,和断十三身形相似,面貌不同。

    李拭判断:“应该是断十三杀了这个人,然后和这个人互换了衣服,以这个人的身份逃走了。”

    “司直言之有理。”众人都认同。

    官道上传来哨声。

    李拭侧耳倾听,以哨声回应。

    不久之后,一主一仆到了这里。

    仆人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眉清目秀,手捧长剑。

    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袭锦衣,玉貌朱颜。

    李拭恭敬迎上前,“大理正,您怎么亲自来了?”

    大理正舟轻飏,皇室子弟,弱冠之年被封为钟陵王。他并不以身份自傲,更喜欢被称为大理正。

    舟轻飏似乎没看到地上的脏污,蹲下来查看尸体。

    锦袍拂过泥土,他毫不在意。

    李拭把方才的事回禀过,“……当务之急,是查明这个人的身份。只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便能知道断十三以什么身份逃了,便能知道应该往哪里追捕。但这个人的衣服从里到外全被换了,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一件也没有。”

    舟轻飏观察着四周,星辰般明亮的双眸,似乎能洞察一切阴谋。

    “断十三这个人,牵涉到一桩密案,必须生擒活捉。”

    “沿路都设有关卡,布有重兵,他单独一人,肯定不敢闯。”

    “若他想躲到深山老林,便犯不着费了这些功夫,和死者换衣。”

    “他不想躲到深山老林,他要逃出去,以死者的身份逃出去。”

    “死者,应该是贵人,或者是贵人的仆从。”

    “贵人,贵到沿途关卡不敢查、不敢细查之人。”

    李拭如醍醐灌顶,“所以,咱们从今天出入许镇的贵人身上查,肯定能找到人!”

    留守在官道上的大理寺兵来禀报,“信国公府的越沧渊,要求进许镇。据越沧渊讲,是信国公到许镇的一家客栈闹事,越沧渊唯恐伤了亲戚间的和气,一定要赶将过去。”

    李拭拍手,“信国公要通行,谁人敢拦?”

    越沧渊是信国公的姨表兄,既无爵位又无官职,没人买他的账。

    信国公如果要过关卡,那肯定大摇大摆的就过去了。

    舟轻飏命令,“一起过去看看。”

    留下几人看守,舟轻飏、李拭率人回到官道。

    越沧渊很是惶恐,连连表示歉意,“实在是姨母担忧表弟闯祸,在下不得不……”

    李拭眼看着案情有了些眉目,心情不错,笑着拍拍越沧渊,“咱们便不多说了,赶紧过去……哪个客栈来着?”

    “青云客栈。”越沧渊忙道。

    这些人非富即贵,骑的都是好马。

    舟轻飏那匹西域名驹是浅金色的,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步伐轻盈,风驰电掣。

    按速度来说应该舟轻飏最先到,但越沧渊熟悉路途,赶在了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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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妹妹,你还会排兵布阵啊。”水媖酸得已经不行了,忍不住出言讥讽,“看来你是打算做位女将军了?”

    云雁好奇,“六姑娘,你父亲是位县令,文官,你这行事做派,怎地像武将家的闺女?”

    水媗平时不服水媖,这时却恨不得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堆到水媖身上,“六妹妹,咱们的三姐姐可是琴棋书画皆通,尤其是她的画,惟妙惟肖,连皇后娘娘都夸奖过呢。你看三姐姐多高雅,你这排兵布阵的,不是闺阁女子所为。”

    越沧渊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凝神看着台阶上的少女,难掩眸中的惊艳,“诸位千金有所不知,水县令的千金也善画,不过她擅长的,是画影图形的画……”

    少女想要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

    “……水县令之所以能立下大功,便是因为,水县令的千金一支妙笔,绘出了……”

    断十三眼中放出异光。

    少女知道不妙,下令“动手!”

    信国公府的人,兴县的人,两拨人迅速移动,围成一个圆圈。

    两拨人同时拨刀,指向中间的那一人。

    断十三。

    断十三已经有了防备,一声暴喝,冲向最为瘦小的差役。

    差役正要抵挡,谁知断十三虚晃一招,越过他,冲向厢房,大手如铁钳般抓住一个小姑娘,“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少女气急。

    哪里蹿出来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如果不是他提前叫破,这时候断十三已经束手就擒了!

    舟轻飏不认识路,跟在越沧渊后面,晚了一步。

    他进到院子里时,女眷们都觉得眼前一亮。

    少女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这一个又是从哪里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