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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县令之女

    水闲才到定襄侯府,算是小小的出了个风头。

    水媖接受不了。

    庄夫人怜爱她生母早亡,担心她无人照料,从小便把她接到身边,她是在正上房长大的。

    在庄夫人面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向是她。

    “水闲这才来第一天,便哗众取宠喧宾夺主,是可忍孰不可忍。”水媖假称要更衣,拉了云雁出来,窃窃私语。

    “不如把住在梧桐院的那位姑奶奶拉出来,给她个下马威?”云雁被水闲驳了面子,也正恨着水闲呢,给出了个馊主意。

    梧桐院的那位姑奶奶最难缠、最难打交道,定襄侯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水媖有一丝犹豫,“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但终究还是想治治水闲,一狠心一咬牙,悄悄叫来心腹婢女吩咐了,婢女会意,“随姑奶奶想把梧桐院和逸翠园打通,让这两处院子都归了她。若听说逸翠园给了六姑娘,岂能按捺得住?”

    婢女找了两个粗使婆子,把逸翠园拨给六姑娘居住的事,传到了梧桐院。

    梧桐院住着的,是前任定襄侯的女儿水随,以及水随的丈夫陆鹤行,儿子陆丹青,女儿陆丹若。

    前任定襄侯名水靖,是定襄侯水翊的亲大哥。三十多年前铁勤入侵,一直打到了京郊,水靖带领他唯一的儿子水泰,共同领兵御敌,一场血战,全军覆没。

    定襄侯水翊是次子,本来爵位和他无关。水靖、水泰父子均阵亡,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才落到他头上。

    京师遇袭,是整个王朝的灾难;水靖、水泰父子阵亡,是定襄侯府的灾难,更是水随的灾难。

    她最敬爱的父亲、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葬身于战火之中。定襄侯府本是她的家,后来却归到了她二叔名下。

    这场残酷的战争,让她失去了父兄,让她成了寄人篱下的“侄小姐”。

    她不服气,所以长大成人后,她虽然成了亲,并有了一双儿女,却不愿搬出定襄侯府。

    她在侯府地位不一般,包括定襄侯、庄夫人在内,都让她三分。

    久而久之,她的气焰便越来越嚣张了。

    在定襄侯府,她简直可以横着走。

    逸翠园要拨给六姑娘居住,这若是让她知道了,定有一场风波。

    不出水媖、云雁所料,姑奶奶水随,带着几个丫环风风火火的赶来了,进了门,见过庄夫人,便皮笑肉不笑的道:“哪位是六侄女?请了来见见。”

    “善姐儿。”庄夫人亲昵叫着她的小名,“来坐婶婶身边。”拉她在身边坐下了,招手叫水闲,“闲闲,这是你二姑母,快来拜见。”

    水闲是个守原则的姑娘,不肯叫“二姑母”,只称呼为“陆太太”。

    水随根本不在意这个,寒暄几句,便直入正题,“逸翠园和我的梧桐院只隔着一条小河。我这儿子女儿渐渐都大了,地方不够住,想把逸翠园和梧桐院打通。六侄女,你给姑母谋划谋划,打通之后,该如何修整。”

    水媖等人都坐直了。

    好嘛,这位姑奶奶连问都不问一声,直接认定逸翠园就归她了?这也太蛮横了。

    随姑奶奶蛮横,新来的六姑娘也是不个好惹的。

    狭路相逢,谁能占上风?

    都以为水闲要和随姑奶奶互不相让、针尖以麦芒,谁知水闲微笑道:“陆太太这是问道于盲了。我小门小户出身,全家人住不了三间房,修整庭院这种事,一窍不通。”

    ----根本没有要和随姑奶奶对着干的意思。

    水媖等人,大感意外。

    随姑奶奶也没想到水闲并没有争竞之意,“这么说,逸翠园归我,你没二话?”

    水闲惊讶,“我为什么要有二话?我只是定襄侯府的客人啊。”

    随姑奶奶眼睛瞪得溜圆,说不出话。

    庄夫人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

    明明是亲孙女,偏偏说是客人,何等的疏远、生份……

    水媗心直口快,“六妹妹,你不是相中了逸翠园么?祖母一大早便吩咐下人清扫整理逸翠园,是要给你居住的啊。”

    水闲的回答,令所有人目瞪口呆,“我住不起。”

    “我是客人。我若住在逸翠园,一应日常花费供给,不能厚着脸皮向侯府要,得自给自足。”

    “不瞒诸位说,昨晚之前,我确实相中了逸翠园。因为,我相信我今天会有一笔飞来之财,虽然不会很多,但够我在逸翠园住上一阵子。”

    水闲看看时钟,一声长叹,“但出乎我的意料,应该给我送钱的人,竟然迟迟不到……”

    “算了,逸翠园我住不起。”

    “不光逸翠园,绿绮轩我也住不起。我父亲俸禄低,只可以勉强养活一家三口………”

    庄夫人再也听不下去了,“闲闲,好孩子,这是你的家啊,在自己家里,还提什么钱不钱的。”

    世子夫人很是心疼,“这傻孩子,咱家便是再穷,也能供得起你。你一个孩子,日常花费供给,用不着你管。”

    婆媳二人情真意切,但水闲的心思不在她们身上,盯着时钟,心里犯嘀咕,“竟然不来找我?这不合理,非常非常不合理。”

    外面有侍女恭敬禀报,说大理正来访,求见庄夫人。

    水闲精神一振,容光焕发。

    送钱的人来了!

    这段时日的花销有着落了!

    京城米珠薪桂,不易居,赚钱赚钱。

    ……

    陆鹤行知道水随来见庄夫人,担心水随太过跋扈,平白无故得罪人,便带了陆丹青、陆丹若兄妹俩,也来向庄夫人请安。

    侍女通报过来,水媖、云雁等人心中暗骂。

    陆丹青品行不端正,见了面一双色眼总是胡乱打量,惹人憎嫌。所以陆丹青来了,她们总是要回避的。

    可大理正也要来。大理正是何等的风采,能和大理正共处同一厅堂,大好时机,不容错过。

    陆丹青偏偏和大理正同时过来,扫兴之极。

    水媖等人心里把陆丹青骂了千遍万遍,到底还是没舍得离开。

    庄夫人的姐姐嫁入皇室,所以定襄侯府和皇室也是亲戚。虽然男女有别,但亲戚之间见面也属寻常,庄夫人便没有吩咐孙女们回避。

    陆鹤行是在院门外遇到舟轻飏的。

    他意外见到贵人,忙带着一双儿女上前行礼拜见。

    舟轻飏听到“丹若”两个字,多看了陆丹若两眼。

    陆丹若生得不甚出色,又寄居在侯府,平时很有些自卑。舟轻飏的目光扫过来,她激动得身子微微发抖。

    她陆丹若并非一无是处。钟陵王殿下,大理正,对她青眼有加……

    舟轻飏进入厅堂,向庄夫人行晚辈礼,庄夫人连称不敢当,“老身受之有愧。”

    “您受得起。再说了,晚辈这次来,是有事相求。”舟轻飏温文有礼,“有桩案子,需要六姑娘帮忙。”

    庄夫人客气,“殿下有事只管吩咐,我家六丫头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水闲笑了两声。

    水媖柔声问道:“六妹妹笑从何来?”

    水媖简直是想把她所有的温柔情意,都放到声音里。

    水媗听了,忍不住翻白眼。

    三丫头这声音嗲嗲的,让人浑身难受……

    “三姐姐,你嗓子不舒服么?”水娫慢悠悠的,一脸天真。

    水媖俏脸微红。

    她们姐妹间的明争暗斗,水闲并不在意,两眼发亮看着舟轻飏,“大理正,我记得官府的通缉令上有写活捉断十三,赏银二百两;若能提供有用的线索,赏银一百两。我没记错吧?”

    “一百两”这三个字,水闲说得真是情意绵绵。

    舟轻飏心中好笑,一本正经的点头。

    水闲伸出手掌,“一百两拿来,我告诉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舟轻飏的随从,立即奉上一张银票。

    舟轻飏手中拿着银票,水闲拿出早就写好的书信,当场交换。

    众人看得云里雾里。

    直到两人交换完毕,水媖才反应过来,出声责备,“六妹妹,咱们若知道些什么有用的讯息,提供给官府,是咱们应该做的。六妹妹怎能借此向大理正索要钱财?”

    水媗也反对,“六妹妹,咱家不缺这个!”

    就连水娫也不赞成,弱弱的道:“我给你啊。”

    一百两而已,又何必向大理正索要?我给你便是。

    庄夫人心酸不已,“区区一百两,区区一百两……”

    她的宝贝孙女,怎么至于啊。

    区区一百两,换了水媖、水媗、水娫,哪个会放在眼里?

    闲闲却要费尽心机,从大理正手里挣……

    水闲小心把银票收好,“这是我合法所得,请诸位不要干涉。”

    她收到钱了,心情大好,非常的好说话,热情的告诉舟轻飏,“你快看一下,若有什么疑问,我随时解答。”

    “丹若的由来,六姑娘写得很清楚了。”舟轻飏看过书信,“关于这一点,我没什么疑问,只不过……”

    “六姑娘,你凭什么确定,箭头上喂的毒,一定是丹若?”

    水闲道:“因为我闻过啊。这种毒有一种香气,很特别,闻过便忘不了。”

    舟轻飏想起来了,“确实,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