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刚才去试车以及熟悉赛道的两人回来了。


    年糕蹲在草丛中看过去，两人开的是外形相近的车，还都是全副武装，她却直直地盯着其中一人的背影——虽然她害怕反派，但一眼就能认出来他。


    那人似有所觉，突然头一偏。


    头盔下看不清表情，但犀利的目光好像能穿透黑夜。


    年糕脑袋立刻缩进了草丛里，好在他应该什么都没看见，又转过了头去。


    起点线处，充作裁判的人挥下了旗子，霎时间，两辆车犹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旁边的小黑猫用爪子推了推年糕：“咱们跟上。”


    赛道上，两人的距离相差不大。前半段路司晏昌一向开得稳，不会立刻加速。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还有轮胎下连绵不绝的，碾过薄薄冰层时碎裂的声音。


    透过头盔，可以看到外面飞速变幻的风景，在这黑夜里，在这头盔下，他的面容冰冷。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可以卸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不需要过多思考未来每一步怎么走，只需要向前冲。


    突然，眼尾的一块区域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他略一分神望过去，又什么都没有。


    司晏昌再次皱眉。


    这个晚上，他皱眉的次数远高于平常。


    出现幻觉的次数似乎也远高于平常。


    身后。


    “哎呀刚才好像有点太快了，都差点超过他们了，我跑慢一点。”小黑猫小声说着。


    他们身形小，站在山坡上观望的人没一个发现他俩。


    很快，前面的两人就到了第一个弯道，年糕与系统都提起了心，弯道最容易出事了。


    但平稳度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到了后半程，司晏昌依旧领先，田嘉豪咬得很紧，两人都开始逐渐加速。


    疾风中好像掺杂一把把刀，从头盔边缘划过，发出凛冽的铿锵声，就在这时，司晏昌的车神晃了晃，虽然很快又稳住，但还是让人心里捏了把汗。


    田嘉豪笑了。


    后面年糕与系统的心也一并提了起来，小黑猫按捺不住：“喂！坐好了！我要加速了！”


    年糕抓紧了它的脖子，用力点头。


    倒数第二个弯道也过了。


    田嘉豪紧盯着司晏昌的车，那车身又晃了晃。


    仍在计划之中。


    唯一敢赢他的人就要消失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超过他了。


    他嘴角咧到一半，下一刻，眼角便抽搐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他好像看见了……看见了一个小孩，骑着一只黑猫，超过了他！


    他近乎呆滞，甩了甩头。


    然而再次瞪大眼睛看去，眼前的景象没有消失！


    就在车道内侧不易察觉的阴影里，真的有小孩和猫！


    田嘉豪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知不觉间，油门没有松开，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弯道。


    山坡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司晏昌凶多吉少了。


    黄毛已经走到了田嘉豪那堆人里，他左右看看，也觉得气氛不对。


    电光石火间，想起了车子被动过手脚的事。


    原本见司晏昌不去检查车，他还以为没事，现在才确定真的有鬼，心头被绝望笼罩。


    不知哪来的胆子，他提起了身旁离他最近一人的领子：“你们到底把宴哥的车怎么样了！说啊！”


    那人也不气，只是推开他的手，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赛道。


    两辆车的速度都极快，争着第一，所以即使快入弯了都没减速，简直是擦着危险边缘。


    黄毛蹲下身，直勾勾看着司晏昌的车。


    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就是终点了。


    弯道是要降速的。


    系统小黑猫用尽了力气往前冲，年糕也撸起袖子，打算努力在司晏昌失控甩出去的时候接住他。


    眨眼间，司晏昌的车头已经在弯道口了，车身斜倾，角度几乎要与地面贴平。


    年糕高高举起了手。


    她下定决心，即使在坏蛋反派面前暴露，她也要接住他，保护他。


    完全沉浸在想象中的年糕的目光坚定，她觉得自己好伟大，好勇敢，好像个英雄。


    反派先前的可怕目光在她心里被无限缩小，她挺起小胸脯，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反派与不存在的鲜花和掌声。


    黑猫轻松跃起。


    她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接着毅然睁开眼，只见前面一个失控了的庞然大物以雷霆之势朝她飞来，在她头顶落下一大片黑影。


    年糕高举的短短胳膊放了下来。


    “要要不我还是不当英雄了吧。”


    那道黑影“嗖”的一声低低擦着她脸从上方飞过。


    事故发生得太快，山坡上的人只看见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惊险过弯，竟是几乎并行齐驱，路旁积雪飞溅，看不清具体情况，但紧接着，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划破天际。


    其中一辆车果然因速度过快，急刹之后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出了赛道。


    重物落地，发出了惊天巨响。


    而剩下的那辆则是完美地过了弯，冲过了终点。


    车停下时，车上的人没有动作，只能看见胸口快速起伏。


    一直等候的几人迎上去，脸上挤出了笑容：“田少，恭喜你……”


    那人歪头取下了头盔，扫过他们。


    几人一震，怎么都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有人不敢置信说：“怎么会是你……”


    黄毛正蹲在原地黯然神伤。


    虽然他跟司晏昌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也算有几年的交情，那毕竟是这么一个大活人，他怎么忍心。


    都怪田嘉豪，他恶狠狠地抬起头，朝终点线看去，一愣：“宴哥！”


    “是你！”黄毛一声惊喜的叫声脱口而出：“你没事啊！”


    其他几人如梦初醒，反应过来，齐刷刷转头，朝着另一辆已经没了动静的车奔去：“田少！”


    年糕蹲在雪堆后头，手扶着雪堆，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朝反派看去。


    此刻他身边只有激动的黄毛一个人。


    他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呼吸已经平复，额发被汗浸湿，随手朝后捋了一把，嘴角带着深意的笑，在说着什么。


    年糕放下心来。


    幸好她刚才没有真的伸手去接。


    黑猫的爪子在雪上激动地拍了好几下：“不愧是反派！”


    “我们可以走了吗？”


    系统也不说她胆小了，高度赞扬：“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不过你刚才的表现不错，居然没有退缩。”


    年糕低下头，手指头在雪堆上扣了一个洞。


    她倒是想缩来着，可是在系统的背上，缩不了。


    另一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喊：“田少！”


    “你怎么样了！”


    “快叫救护车！”


    几人怎么能想到，过弯时减不了速的，竟然不是他们算计的司晏昌。


    来前恶意想象的，会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人，变成了田嘉豪。


    而凶多吉少的人，自然也变成他了。


    司晏昌没有去看田嘉豪一眼，转过身，再次环视了周围一圈，接着便若有所思地带着黄毛离开了。


    围在田嘉豪身边的公子哥们心房大乱，急救的急救，打电话的打电话，踱步的踱步。


    其中一个慢慢回过味来，喃喃出声：“所以，到底是田嘉豪想要弄死司晏昌……还是司晏昌想要弄死田嘉豪呢？”


    风将这话带入其他几人的耳朵，他们被吹得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


    在回程的路上，黄毛的手指还是抖的。


    他看着驾驶座上的司晏昌，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很稳，丝毫看不出刚才还飙出了生死时速，更看不出刚才经历了死里逃生。


    可是，死里逃生？黄毛思绪一顿。


    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胸有成竹，何曾覆在死亡的阴影下？只是所有安排从没有向他透露过一丝罢了。


    黄毛的身躯重重仰靠进了椅背里。


    年糕一屁股坐在雪堆里。


    黑猫板着脸：“虽然这次会面又失败了，但接下来才是关键时刻。”


    田家的小儿子因为赛车出了严重事故，虽然经过抢救，性命勉强保住了，但下半生都离不开轮椅了。


    这件事在圈子里传开，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是幸灾乐祸，不过只有少数人知道出事的真正原由。


    虽然田嘉豪并不是田家最受宠的那个，不过到底是姓田，按理说田家是要找司晏昌要说法的。


    但无奈他身边一圈狐朋狗友都知道，是他自己找人动的手脚，而且做得并不高明，无遮无拦，最后还被人反将一军。


    据说田家老爷子因此大发雷霆。


    虽然不知道司晏昌是怎么掉的包，但田嘉豪实属自作自受，至少明面上，田家没有理由找司晏昌的麻烦。


    司晏昌没有关注田嘉豪是生是死，而是在一周后的眼下，知道田嘉豪的最新情况的。


    他看着前面几个放完了狠话，便一拥而上的打手。


    明面上，田家不会找过来，可背地里，自然有的是法子。


    这一周以来，他一直知道有人在跟着自己。


    原本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在赴田嘉豪的约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被跟踪的感觉却很奇怪，有的时候，跟踪的人很隐秘，但更多的时候，跟踪的人却很拙劣，简直像是生怕他发现不了。


    他也意识到，似乎是有两拨人在跟着他。


    跟踪的人中间也出手过几次，很隐蔽，不过有惊无险。另一拨还没出过手，让他有些想不透。


    但他一向习惯想深一层：之所以显得拙劣，会不会也是对方的伪装，想以此让他掉以轻心？


    无论如何，对方一定都是别有用心，不可小觑。


    现在，已经出现了一拨人，那么，另一拨人现在又躲在哪里呢？


    他皱眉，偏头躲过面前砸来的拳头。


    此时此刻，躲在他头顶的，不可小觑的另一拨人正在窃窃私语：“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年糕自豪：“这几天我们把他保护得很好。”


    是隐藏在暗处的无名英雄。


    “没错，在我们的保护之下，什么事儿都没出。”


    系统接着说：“好了，你做好准备吧，时间不多了，女主就是从这里出场，与反派见面的，这本书的剧情就快要展开了。”


    年糕点点头，脑袋趴在小黑猫身上，看着下面，红着眼眶，噘嘴说：“他好可怜，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人。”


    小黑猫翻了个白眼：“他才不可怜，这一段剧情我可以确定，他是有后手的。”


    同时，它警惕地关注外面，毕竟不知什么时候女主就会经过。


    外面的人并不多。


    听到巷子里传来皮肉搏击的沉闷声响，还有像是金属刀具磕碰到墙壁的声音，路过的行人无不面露悚然，最后纷纷绕路。


    只有个别伸长了脖子，犹豫着拨打了报警电话。


    再看底下，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人，呻.吟着起不来。


    一对多，司晏昌的体力也流失了大半，一个错神，明晃晃的刀尖便在面前划过，他的脸上，血流淋漓落下。


    他倚着墙，晃了晃头。


    “你倒是能打。”对面唯一还站着的男人喘着粗气，狞笑着说：“不过还是没用，你不过只有一个人。”


    那人一步步走近他，举起刀，“死瘸子，这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的下场。”


    司晏昌没有惊慌，嘴角冷冷地提起。


    他的手不着痕迹地伸向口袋。


    对峙的两人都没注意，头顶不太高的平台上探出了两个小小的脑袋。


    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红绿灯转为绿色，有几个并肩行走的女生正在过马路。


    小黑猫目光一凛，尾巴甩了甩，冲着年糕小声叫：“不好，女主就要过来了！”


    “咱们一定得制止他们见面。”


    “快救反派！一定要抢在女主之前，千万不能让女主先见到他，不然就要走上原剧情，反派被女主救下，从此被她吸引为她疯魔——”


    年糕瞅了瞅下面。


    系统跟她讲过，原剧情里，女主只是路边捡了一块砖头，便将最后一个打手给打晕了。


    她目光四处搜寻，磕磕巴巴说：“没有砖头呀。”


    系统深思熟虑：“那可能是一块只有女主才能发现的砖头，小说里都是这样的。不管，咱们用别的方法！快快快！救他！”


    年糕小拳头攥紧：“我，我要怎么救他啊！”


    “你不是一个小山神吗？我的神啊，救人你都不会？就是那一套流程啊！”


    “嗯？”年糕眼巴巴地看着它。


    “就是去打坏人的流程啊！”小黑猫扬起爪子，喝彩一般教她：


    “好像是天神降临一样，大发神威，大显神通，最后把坏人通通打趴下！让反派记住你！就是这样，上啊！走流程！打他们！”


    年糕不好意思地低头看手指，小声说：“我好像打不过。”


    “什么！打不过？你这个假神！假神！”


    正如年糕是个新上任的小山神，系统也是个新手系统，被宿主的可爱外表与虚假的神明身份欺骗，现在，它终于吃到了盲目信任的苦果。


    但是眼见来不及了，女主就快到拐角的地方了，一旦被她听到声音，她是一定会过来的。


    “任务要是失败，你就别想振兴你的小破山了！”


    年糕圆圆的大眼睛睁大，心一横——


    正下方，打手举起了锋利的刀，看准了司晏昌的胸口。


    就在下一秒，“啊！”男人突然大叫了一声，身体朝前扑去。


    系统眼前一花，没反应过来，趴在平台朝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压在打手身上，正在艰难起身的胖团子。


    “天神降临，坏人也趴下了……没错！都对上了，就是这个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