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 以后再也不讲元叔叔的八卦了。”花筠对着镜子把项链比划来比划去，“我承认他的魅力可以迷倒当红女明星。”


    姜熏:“……”


    花筠来宛城之后自然和姜熏在一起，虽然家里还有客房, 但姜熏的床上再挤下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两人从幼儿园就在一起玩了, 自然没什么可避讳的。


    花筠照镜子的时候姜熏并不挤上前去，和每个月都要去美黑身体健康的花筠相比，姜熏就像是刚从雪堆里捞出来一样。


    对于元毅钧那些八卦呀传言呀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熏并没有那么在意，虽然她会跟着别人一起吃瓜, 吃瓜的时候却不会想到这个人是自己的爸爸。


    大人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姜熏无心参与进去，在她眼里这是对方的选择。


    也不能说成是当做看不见,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离上一辈人的事情太近。


    花筠晚上和姜熏一人一只枕头, 两人都趴在枕头上说话。


    花筠道:“我原本还以为这个家里的人会欺负你……”


    她没有看到罗佳嘉，罗佳嘉和元毅钧的离婚协议书已经签了, 她已经带着元争搬了出去。虽然罗佳嘉这段婚姻是抢来的, 但最后的结束却很平和，没有历史轮回再出现一个女人把她的丈夫抢走什么的。


    单纯就是感情不够深, 缘分也不够深, 加上利用价值榨尽。


    花筠只见到了元渡和元毅钧。元渡对妹妹的朋友表示欢迎，只要姜熏不带个男的回家，元渡一切举止都很正常。在花筠眼里, 元渡是个长得挺帅又很暖的兄长。


    至于元毅钧，虽然和花筠想象中不同，但差不到哪里去。


    花筠还记得她和姜熏上幼儿园和小学时的场景。


    幼儿园同学知道姜熏有一个很漂亮的妈妈，但她的妈妈很少出现, 等她上大班的时候更是一去不返。


    小小的姜熏背着一个大书包，每次上学路上都很慢，脚步磨磨蹭蹭的。小花筠偏头去看她，只见她雪白的脸颊软绵绵的样子，一双眸子漆黑，但眼底却带着很不符合年龄的哀伤。


    有同班的小朋友给小姜熏扔纸团，有些小孩子的恶意总是来得莫名其妙，虽然言语稚嫩，但伤人的利刃永不稚嫩。


    “喂，为什么你没有爸爸呢？”


    “上次班会让爸爸参加，只有你爸爸没来。”


    “姜熏，你爸爸是不是死了？”


    “……”


    小姜熏不言不语，她小时候没有那么爱说话，只是握着手指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再用橡皮把纸面上被人画的涂鸦擦去。


    橡皮屑被拂落在了地面上，小姜熏眼睫毛低垂，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我有爸爸的。”


    她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不知道对方什么模样，不知道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


    漫长的时间过后，终于到了现在。


    曾经幻想过的一切都已经见到。但有时候期待拉得更久，见到的时候不是更欣喜，而是变得很麻木。有些期待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已经裂变成伤口，伤口再慢慢疼痛结痂，最后满足的时候，已经不知欣喜是何物。


    此时再大的风都不能让多年沉默的心湖起一丝波澜。


    姜熏脸颊贴着缎面的枕头，漆黑的发丝顺着铺散下来:“没有人欺负我，现在过得很好。”


    花筠抿唇一笑:“这样就再好不过，外婆也会放心。”


    第二天花筠就要回云城了，姜熏和元渡把她送到机场，回来的时候姜熏突然意识到明天就要除夕了。


    今年元毅钧给家里的所有保姆和司机放了年假，所以偌大的家里看起来空空荡荡，早上中午都是外卖，这时候外卖都没几个开门的，接单的也不多，所以最后年夜饭都没有做。


    姜熏烧一些简单的可能很可口，但一些比较难做的菜需要看菜单，现在包括她在内三个人都要吃饭，就算想做饭，冰箱里得有东西才行。


    但姜熏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除了一些冷鲜牛奶啤酒可乐之外没有任何菜品。


    保姆离开的时候肯定想着家里没有会做饭的，与其采购一些鱼肉蔬菜放在冰箱里烂掉回来清理，不如把冰箱打扫得干干净净。


    姜熏想着元渡点外卖肯定又有饺子，姜熏已经吃了几天的饺子，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吃的，这边又远，送来的时候每个都要粘在一起，虽说纯手工制作但姜熏就觉得它们是速冻的。


    无法做顿饭改改口味，姜熏只好给自己倒了半杯牛奶放微波炉加热，叮的一声热好之后，元渡在外面喊姜熏出来。


    姜熏慢悠悠的捧着牛奶杯出去，见外面宽敞的餐厅里站了一排穿某五星级酒店制服的男人，为首的一个还戴着厨师帽，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热气腾腾的菜品，戴厨师帽的那个一一介绍之后，他们才陆陆续续的放在桌子上。


    姜熏:“……”


    她早该想到，就算保姆大半年不回来，依旧饿不到元渡和元毅钧。


    元毅钧在旁边拿着报纸在看，姜熏觉得他应该是心不在焉的，因为这份报纸不仅仅是三天前的，它还是倒着拿的。如果元毅钧真能看得进去，姜熏就信了他在亲戚朋友面前的鬼话——自己的智商是他遗传的。


    元渡招呼着这些人不要废话赶紧放好，鱼和螃蟹是从哪里空运过来的酒是哪个年份的他并不在乎，全部放好之后一堆人离开。


    年夜饭在灯光下冒着腾腾热气，全部都是中式菜品，红烧大黄鱼、蒜蓉大花虾、煨牛尾、老鸭汤等二十多道菜挤着摆满了一张大桌子。


    元渡看元毅钧一眼:“你过不过来吃？你不过来我和阿熏都吃完了……咦，怎么没有饭后甜品，是不是忘让他们准备了？”


    姜熏拿了旁边一个木制保温盒打开:“唔，在这个里面，应该是牛奶炖的什么东西。”


    之后姜熏安安静静坐在桌子旁:“这些我们应该吃不完吧？要不要放一些进冰箱明天加热？”


    元渡点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现场有几个人，一股脑的把酒店今天能做的菜品都点了一遍，等到吃的时候才发现确实太多了。


    元毅钧点了点头:“吃不完，放几道进冰箱明天加热吧。”


    秉着浪费可耻的原则，姜熏给一大部分盖上盖子套上保鲜膜放冰箱里当明天的早餐午餐，她明天真不愿意吃各式各样的饺子外卖了，剩下满满当当七八道菜恰恰好能舒展的在餐桌上铺开。


    元渡给自己和元毅钧的杯子里满上白酒，给姜熏的杯子里满上果汁，然后三个人干杯。


    虽然干杯的时候每个人都不太自然。


    虽然不够圆满，但已经是这个家二十多年最圆满的一次。


    而有些缺失的人注定不会再回来，已经成了别处的圆满。


    姜熏以往年夜饭大多是和外婆一起，过年时她们请的阿姨会有十五天的假期，姜熏和外婆包二十个素饺子，清炒两道蘑菇和蔬菜，对着桌子慢慢吃完，外婆年纪大了得早早睡觉，姜熏没有守岁的习惯，几个小时后两人在睡梦中又是一年。


    元渡以往无论如何都不和元毅钧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在外头鬼混，反正总有和他一样不想回家的朋友，也总有俱乐部Ktv酒吧网吧等过年都不关门。


    元毅钧大概每年的年夜饭都很热闹，毕竟一家之主，无论他是不是感到满足，总是热闹的。


    三个人把几道菜吃得干干净净，餐后甜品一人一碗。已知姜熏想收拾碗筷但元毅钧和元渡都不让她收拾，元渡摆烂绝对不收拾，元毅钧又忍受不了餐桌上摆满了油腻的餐碟，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他收拾着进了厨房，研究了半天洗碗机并拿搜索如何使用后把这些扔里面。


    他出来的时候，元渡想看春晚，姜熏从小不看春晚不知道春晚有什么好看的，提议看一部热闹的电影。


    一对儿女在沙发上抢遥控器，都是青春年华身影修长消瘦，但元毅钧实在想不起元渡是什么时候从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窜成了如今的个头，他甚至不知道幼时的姜熏是什么模样。


    或许事情本不该是今天的模样。


    他看向沙发尽头，那里站了一道削薄高挑的秀丽身影，沙发上打闹的是十三四岁白皙帅气的少年和五六岁天真活泼的小女孩。


    定睛再看已经恢复了原样。


    姜熏最后还是妥协和元渡看春晚，因为元渡说这是直播，电影可以明天再看。


    元毅钧脸色未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反正时间的长河不能逆流，终究还是要顺着选择过的路继续下去。


    姜熏强撑着不睡觉。


    元渡知道姜熏拿着手机想干什么，他酸溜溜的看着姜熏在沙发上歪头，默念了几遍“睡过去”“睡过去”，但头栽下来的时候，姜熏揉揉眼睛又醒了。


    她看看电视，再看看手机。


    元渡冷哼，心里烦透了邵钰。


    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元渡手机嗡嗡振动收到不少祝福消息，姜熏手动把新年祝福给邵钰发过去，然后抬头对元渡一笑:“哥哥，新年快乐呀。”


    希望你往后余生顺遂无虞。


    元渡心口一阵温柔，抬手揉了揉姜熏的头发:“新年快乐，阿熏又长大了一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姜熏。


    姜熏:“我居然有两个红包！”


    “薄的是你的，厚的给妹夫。”元渡咬牙切齿的说出“妹夫”二字，“你们的事情我同意了。艹，谁让他醒的比我早，风吹草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