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5
作品:《绫小路不想当工具人[猎人]》 Episode 05 命运
「有些人注定要成为傻瓜。他们做蠢事并非出于选择,而是由于命运的摆布。」
——法国箴言作家弗朗索瓦·拉罗什富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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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我依旧被留在乱葬岗边上。
我原本想着,在原地思考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还是放弃。空气里面潮湿的臭气如影随形,无孔不入。不管待多久,我都不习惯这种臭味。
第一次在这里死亡的时候,虽然感觉到疼痛,但我也不排除梦境会带给人真实的感受。毕竟梦境的人也会有五感,只是因为梦境的物质与人都是虚幻的,所以体感会比较迟钝,才有那种掐一下来证明自己是否在睡觉的试验。
可现在我很确定,目前我在的地方也是真实的世界。
我唯一忧虑的是,我应该不是带着身体到这个世界的,否则当初我在试验台上面凭空消失后回来,研究员们都不会那么淡定地继续在我身上做研究。也就是说,我在这个世界活动的时候,另外一个世界的我应该陷入深度睡眠中。
我记得在玄关被袭击的时候,佐藤说要教育我。如果是把我丢进无人管理的深井里面自生自灭的话,那起码在这里我还是有自由活动的能力。更何况,我目前不知道要实现多少次死亡才能回到另一个世界。倒不如现在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先后两次都有遇到人,且周围也没有车辆通行道。
我认为,我离人群聚居的社区并不会特别远。
我是这么想的。
然而,走了超过四个小时之后,我发现周围无穷无尽的垃圾山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漫长的道路上全是各种被丢弃的东西:生活垃圾,医疗废弃物,武器零件,甚至是婴儿的尸体。轻薄的垃圾袋就像是各种彩色的旗子,随风猎猎。天空盘旋着黑色的秃鹫,就像是为了等一口饭吃,拿着碗跟着父母亦步亦趋的小孩。
我必须要异常小心地穿过这些路。且不说会踩到什么黏腻的垃圾,光是从垃圾堆里面露出的尖锐医疗针头上藏着什么样致命的病毒,就足够让人提心吊胆。如果能死自然是好事,怕就是死不了,全身器官莫名其妙地衰竭溃烂。
我开始怀疑其他人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难道在我周围是有出口的吗?
我连随身有的糖果也不愿意吃,感觉在这种环境下,吃的不是甜糖,而是整个垃圾场浓缩物。
无论如何,从白天走到黑夜,我如愿遇到了归家的拾荒者。
垃圾山的边缘又是另一个世界——贫民窟。
也许是因为我衣服身上全都是血,没有人主动来和我交流,更没有主动和我有任何视线接触。然而,我也不想要和他们接触。各自相安无事就是最好的。
到了夜间,贫民窟比想象中更安静,到处都是没有分拣归类的垃圾和乱石。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看到任何有墙体结构的房屋,大部分都是用破布、长木棍、泡沫塑料堆叠起来的透风的窝棚,挤挤挨挨地连坐一块。
整个贫民窟散发着另一种刺激的怪味。这里明显没有安排设置下水道,污水排放在一条看不清颜色的浅沟里面,自然形成的土沟像是蜘蛛网一样盘结在整个贫民窟里,四通八达地流窜着废水废弃物的味道,连带着整个贫民窟都像是泛着老年臭的迟暮老人。
周围一片寂静。
夜晚的月亮凄冷地高挂着。
我觉得自己就像游魂一样,一路往贫民窟的制高点走去。
以我的角度看,这个贫民窟的地形更想像是一个下凹的天坑,层层简陋的屋子就像是附着在河堤丧的沙筛贝,紧紧地贴着逐渐拔高的地势。从高处往下看,这会更方便我掌握周围的地势情况。
就在我踩着不完整的阶梯往上走时,我听到有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
「听说了吗?揍敌客家族又来流星街招聘实习管家了。」
「前些日子我都看到揍敌客夫人基裘回到那间豪宅里面。」
「基裘夫人也是流星街的吧?」
「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女。生下的孩子也各个容貌出众,长得比女孩还标志。这次我看到她还带了好几个孩子过来……」
「你们去吗?揍敌客是少见的有钱人家,我们也不可能一辈子在这全是垃圾的流星街待着。老了就是路旁的老狗,别人看着不爽也可以随便踢一脚。」
「实习管家也不好被选上,那么多人来竞争,还不如找机会去中介,让他们引荐我们去友客鑫市的黑丨丨市工作。」
「但你们不想去看看揍敌客家的人长什么样,听说有他们长相的照片,市价也不少于2000万戒尼。」
这句话落下来之后,几个人聊天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好像是怕自己的声音惊动其他人,又像是察觉到周围有什么异样,于是在等恢复平静。
我站在形同废墟一样没有天花板的建筑群后面,也跟着他们一块等。
我猜想,那个从贫民窟离开的贵妇基裘夫人是为了扶贫才回这个叫做流星街的地方。也许是个比想象中更温柔的女性。
也许我可以去看看。
我冒出这个想法。
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更不可能花大量的时间和心理去筹集资金和物资,以「追求自由」为口号,引领整个陌生的区域走向革新。
很快声音又回来了。
其中一个人还喝了酒。酒液在喉咙里面“咕噜咕噜”作响,声音清晰可闻。我盯着他们的影子,看他们喝了很多酒,不知道是为了消愁,排遣烦闷用的,还是只是单纯地在消磨时间。不管是我熟悉的科技化世界,还是现在这种贫民窟的人,都会喜欢为了缓解生活的压力而大量地用酒精麻痹自己。
等他们喝醉之后,我才走到他们旁边,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身上浓烈的酒味让我皱了皱眉。
实话说,连续两次遇到人,都毫无反抗能力地被直接杀了,这导致我不能轻易地和别人接触,在这种陌生环境里面,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不会死,我不认为这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能怎么减少和人接触,就怎么减少和人接触。
然而,我的手摸到他们身上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身体早就凉了。
我当下一凛。
那刚才他们怎么喝酒的?
这个时候,我发现他们的后背处都有一颗金色的圆头钉子。
我的手指重新垂回在裤腿间,虎口位置已经能碰到佐藤给的军用匕首,心跳不自觉地跟着变快了。身后的影子也如期而至,一直盖在我的头顶上。他穿的应该是西装衬衫,衣摆没有收进裤腰里,被风扬了起来,光也跟着偏折。长发跟着散在身后。在我转过身前,已经从我的耳旁落了下来。
“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记得这道声音,那是第二次见面就用钉子刺穿我的胸口捅穿的人。
“从尸体堆里面爬出来的人。”
他的手甚至已经碰到了我的后心。若是那是一把匕首,我恐怕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了。此刻,他就像是在检查物品完好程度一样,透过我后背薄薄的夏服,感受伤口的存在。在我回身前,他已经收回了手。
“你是能自愈,还是不会死?”
我记得他的眼。
黑黢黢的没有一点生气,此刻散着像是小孩子看到自己想要的玩具时才会有的光。
“……”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得试一下才知道。”
面前的人还没有动,我已经感觉到命运扼住喉间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