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学校谈恋爱了。”许母的表情有无奈，有愤怒，更多的是痛心，“你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吗？你不知道邻居在背后说的有多难听吗！”


    “你不好好学习，心思全放在和有钱人交往上，难道有未来吗？！成天想着傍大款的例子就在你眼前！”


    她呼吸急促，看起来是真的动怒了。


    少女跪在地上的身形像新生的翠竹，挺拔稚嫩，在暴风骤雨般的质问中微微晃动。


    她咬着唇，面色苍白如纸，低头认错：“我知道错了。”


    也许校园恋爱对于学生来说确实是个错，但她成绩一直保持得很好，和方明洲的相处也止于牵手而已，他们甚至很少在校外见面，何至于被骂无耻？


    可她不能向妈妈辩驳。


    许知妍知道妈妈担心的是什么，如果这件事让她愤怒了，那只要结束就好。


    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


    于是那之后的第二周，她便提了分手。


    此后的大半年里，她几乎不走出教室，晚上回家也由许母在公交站接送，想尽办法避开方明洲。


    高考毕业结束后，许母带着她回乡下，照顾生病的外婆，就干脆搬了家。


    刻意遗忘的回忆如潮水般浮现，那些细节哪怕过了这么久，还是沉浸着化不开的黑。


    许知妍踌躇着，她早就过了因为家庭而痛苦的年纪，不想把那一大堆家长里短的糟心事摆在台面上，这样实在难堪。


    她只挑了些曾经没向他吐露过的苦，比如邻居们背地里的讨论，老师不经意的暗中敲打，有些女同学对她的无故敌意。


    方明洲低着头，神色隐在黑暗中看不清。半晌，他才低低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又像叹气。


    “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些闲言碎语和我分开？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赖和依靠吗？”


    许知妍也很疲惫：“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我们都是小孩，说了就能解决吗？”


    方明洲：“那逃避就能解决吗？”


    许知妍：“你为什么从来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体会一下我的心情？”


    方明洲：“那我的心情呢？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吧，耍我好玩吗！”


    许知妍怒道：“方明洲！”


    她与方明洲都是对方的初恋，虽然两人都很青涩，却绝对是一片赤诚的。


    而现在，那段单纯的时光被她认真动心过的对象称作是戏弄，就像是把她曾经的一颗真心踩在泥土里。


    她冷冷地盯着方明洲，对方也一脸怒意地看着她，两个人谁都不愿让步。


    他们所在的包厢已经快绕回地面，两人一时无话，轻快的bg都沾染上了几分寂寥。


    最终还是许知妍先表态。


    戴着美瞳和全妆在外面逛了一天，眼睛酸胀得厉害，她冷漠地推开方明洲，走到对面坐下：“算了。”


    什么过去、什么回忆，那些早就该随着时间忘却的东西，通通都算了。


    方明洲却不同意。


    他咬着牙拉住许知妍的衣角，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脸上竟带了几分委屈：“算了？凭什么算了。许知妍，这么多年我经常梦到你，上一秒还牵着我的手，下一秒就不见了，这是我做过最多的噩梦。你对我的伤害一句算了就可以抵消吗？”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谴责她，但总感觉怪怪的。


    怪无赖的。


    许知妍皱眉：“那你到底想怎样？”


    方明洲呼吸急促地喘着气。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惦念了这么些年，究竟是放不下许知妍，还是只想要一个答案。


    哪怕是现在一切都讲清楚了，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只是有一点他很坚定，他绝对不想和许知妍就这么算了。


    方明洲：“我只想让一切回到原点。”


    什么是原点？


    许知妍不理解。


    是从没认识过？还是仅为相识关系的同学？又或者，是没有纠缠，和平分手的前任？


    不过都无所谓了。


    既然话都摊开讲明白了，只要待到节目结束，一切就会像摩天轮转回原点一样，也都结束了。


    “随你。”她扯回衣摆拍了拍，率先走出摩天轮。


    ·


    关恬明显感觉到，自从那天单独约会后，方明洲和许知妍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微妙了。


    如果说以前他俩的相处看起来像有什么过节的老熟人，自打那天开始，他们间明里暗里针锋相对的挤兑感消失了，却变得格外客气，像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一样。


    就比如说现在，明明是激情满满的组队比拼项目，比看哪组不用手能更快弄破气球，这两人却像害怕碰到对方一样，距离隔了十万八千里，五分钟下来气球毫发无损，看得她都快尴尬死。


    趁着中途休息环节，她抓紧时间凑到许知妍身边，问她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啊。”许知妍刚运动完，热得不行，一边猛地灌了一大口水。


    准确的来说，她确实是没什么，依旧是以平时的态度对待方明洲的，不咸不淡。


    但那天吵完架后，方明洲明显对她疏离起来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做的十分刻意，搞得大家都私底下来问她是不是吵架了。


    “你们可千万别吵架，我可不希望磕的cp最后be啊。”关恬一脸看乐子的表情。


    “这是可以在正主面前说的吗？”许知妍抹掉顺着脖颈低落的水珠。


    “我们都这么熟了嘛。”关恬贼兮兮地用肩膀撞她，“我跟你说哦知妍姐，上上周的节目播出后，你们这对cp人气可高了，大家都说没见过你那么温柔的一面，特别是你被洲哥叫姐姐那时的反应，简直小鸟依人。”


    “我还潜进了你们的cp超话，名字叫明正妍顺，听着也太配了吧！”


    温柔？小鸟依人？


    许知妍嘴角抽搐，想提醒关恬回去重修语文。


    《你好，我可以喜欢你吗？》是采取边拍边播，延迟一周播放的形式。节目里虽然没有管控手机，但是拍摄一天后累得只想放空，许知妍就从来没有看过节目最后剪成了什么样。


    算一算，她们上周的活动除了游乐园，应该也没什么别的好看的了，那天还吵了架。


    看来节目组的剪辑技术确实很到位，这都能吸到cp粉。


    她以往在网上的名声也不太好，微博底下人身攻击的私信和评论都不少，干脆全部交给李乐负责，她就可以不关注这些社交平台了。


    她有些好奇地问关恬：“粉丝们没吵起来？”


    “不仅吵了，还吵得特凶。”关恬吐吐舌，显然被混乱的粉黑大战吓了一跳，“好多粉丝都没料到你会参加恋综呢，黑子说你过气了，靠营销cp炒热度，把她们气得够呛。”


    “不过说回来，我也没想到你会参加这个节目哎。我之前看嘉宾名单也没有你呀。”


    是吗？


    许知妍讶异地扬眉。


    她一直以为是李乐为了牵线星辰娱乐，早就看中了这个节目，可是照关恬的话来看，李乐估计也是临时收到的邀约？


    她心念电转，试探地问关恬：“你之前说方明洲也不在名单上，现在我俩都在，还组了一对，你看的别不是盗版名单。”


    “对啊！”关恬想起这点，更疑惑了，“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是洲哥暗箱操作把你安插进来的呢，可是后面看你们的反应又觉得不太像了。”


    许知妍：“你为什么认为是他？”


    “呃”关恬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小心翼翼地凑到许知妍耳畔，小声说，“知妍姐，我偷偷和你讲，你别和洲哥说哦。其实他一直有个白月光初恋，那人送他的东西都被他小心放在书架上，有一次我好奇去翻了一下，就被他骂得超凶。”


    “我不知道那个白月光是谁，只知道和他是一个高中的。知妍姐你的资料网上都有，我早就知道你和他是一个高中的了，可是上次问你们认不认识，你都完全不提是同学这件事，我就感觉是故意在避开话题哎！”


    她屈起手指托在下巴上，模仿名侦探的语气：“莫名其妙出现在节目现场的两个人，故意避嫌的老同学，这么一想，真相就只有一个！”


    许知妍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本来只想随意搪塞过去，差点直接露馅了，关恬的敏锐程度比她想象的还高。


    但是这下，她心里有了确切的结论。


    这次和方明洲“偶然”搭档的巧合，很有可能就是他安排的。


    不知道他图什么。


    他一介赛车新星，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潇洒，难道就因为想要一个理由，把自己流放到这么偏的小岛上，体验劳累的拍摄和无聊的人工约会？


    她摇摇头，轻轻弹了关恬的脑门一下：“少想点乱七八糟的。”


    场务过来提醒后半场的活动准备开始，她们两个便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着装，回到小屋内。


    小黑板上写着下半场第一个游戏：传字游戏。


    这个游戏禁止说话交流，后面一个队员在看到题目后，只能通过在前面成员的后背画画来描述题目内容。规定时间内，猜对的数量最多的队伍获得胜利。


    方明洲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他们俩今天穿了同样的粉色队服，他还绑了一个浅色的额带，衬得他的脸格外精致青春。


    他绅士道：“你先还是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