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你又在看直播……”


    宿舍楼下，电路下班回来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了那个瘫在休息区沙发上的身影，她仰头聚精会神地盯着上方的公共大屏幕，屏幕中正播放新闻直播，这是闭塞的种植园星上唯一能让奴隶们了解外部世界的设备。


    老泥巴的死似乎对小夜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虽然之后的对局中没有出现抢救无效或者拒绝抢救的情况，但小夜却似乎变得有些丧气，最近每天只打一场比赛便溜回宿舍，拿免费的柠檬干泡泡水，边喝边看公屏直播，颇有种提前退休的感觉。


    电路在她旁边坐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思来想去还是那一个念头，“如果alpha是我就好了……”


    “为什么？难道不该是你‘也’是alpha就好了吗？”小夜不为所动，“新闻报道说学院星上十余位参加进修项目的oga失踪，疑似与恐怖组织‘阿尔戈’有关。”


    “啊……”电路知道这个恐怖组织，其中聚集了众多极端a权分子，自比神话中陪同伊阿宋一道乘坐“阿尔戈号”寻找金羊毛的英雄，而oga正是他们得不到不如毁掉的“金羊毛”，他们于近六十年前策划了一场针对oga的恐袭，造成共计逾千名oga伤亡，既臭名昭著的“大悲剧”事件，也是“白塔议案”出台的直接原因之一。


    “我知道，可是你怎么忽然提这个？”


    “我最近才发现，之前的我一心想着报仇，却都没有关注过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不等电路理解，小夜又是话锋一转，“我觉得我的精神空间好像有点问题，最近几场连败，也就不想再送分了，所以排得少了些，是不是让你担心了呀？”


    电路克制自己想抚摸她柔软脸庞的手，把手中的本子交给她：


    “你没事就好。这是我和薄荷砖头一起整理出来的，希望能帮上忙。”


    砖头禁赛，薄荷养伤，无聊的两人便把观战小夜当作约会，电路顺手将两人对小夜比赛的解说记录下来回去复盘，竟然也整理了好多页出来。


    小夜如获至宝，也不瘫着了，道谢之后便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来，没想到才翻开第一页，除了两个黑耳朵尖外浑身纯白的大肥兔子就不请自来，一个大脚板差点没给笔记本踹开线，“喂露露！不要在这个时候捣乱啊！”


    “你打比赛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厉害？现在在我面前秀走位干嘛！”


    “啊！不许吃纸！坏兔子！！”


    窄小的宿舍内，小夜追着露露一阵鸡飞狗跳，对明天即将发生的、改变她整个命运的相遇一无所知。


    五天前，白塔星。


    “……鉴于如极端a权恐怖组织‘阿尔戈’等对oga生存不利的威胁存在，乌拉诺斯才建立白塔保护每个oga的生存权利，这是史无前例的英明决策，也是我们此刻得以完好无损站在这里的原因……综上所述，我个人想代表白塔高级学院三年生，参加本次与学院星的交流项目……”


    看着发言台上滔滔不绝的男oga，听众席的墨尔连后牙槽都快咬碎了。根据白塔制度，所有oga自诞生起便会被白塔收容，直到与自由民缔结婚姻关系才能获得自由行动许可。对于她们这样的未婚学生oga来说，与学院星的交流项目是最容易获得的走出白塔的机会，可偏偏有限的名额却总被台上这只会打官腔的绣花枕头抢走，叫他怎能不恨！


    可偏偏这人说得又都是上边爱听的，其他人不迎合都不行，墨尔一边鼓掌，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咒骂，“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跪久了站不起来了吗？也是没见过这种赶着舔主子脚的，是不是斯德哥尔摩啊？”


    他邻座的帕丽亚显然也是不屑一顾，“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oga才始终站不起来，他甚至还是现任‘雅典娜’的孩子和学院首席，真是可怕。”


    “会不会他就是走了雅典娜的后门才当上首席的？”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他跟雅典娜关系不好，也不一定吧。”


    “也是，”墨尔发出一声冷笑，“换我是o权先锋，却生了这个么个狗儿子，我也恨不得跟他断绝关系。”


    “话说起来……”墨尔忽然弯下脊背，压低了声音，“帕丽亚，你觉得‘冥河’真的存在吗……”


    听到那个白塔的禁忌词语，帕丽亚的眼神闪烁起来，嘴唇微张，还未开口就被一个恼人的声音打断，刚刚还在台上演讲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们面前，金丝边眼镜闪过阴险的光芒：


    “墨尔同学，我好像听见你在说什么违禁词，如果再让我抓到你，我会毫不留情地履行首席的职责，跟监督会举报你！”


    墨尔气得当场就想走，却被帕丽亚拉住，黎霭在她们前排坐下，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回头对帕丽亚说：“帕丽亚同学，我以首席的身份，衷心地劝解你一句：择优选友就是助力自己的将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抹了厚重发胶的黑色背头似乎还在照明下闪烁着油光，和那眼镜一起晃得帕丽亚头晕，等会议一结束，她立刻拉着墨尔一起走了，连自己的笔记本忘带了都不愿意回头。


    “哼哼……”黎霭挂着得意的笑容，在众人又惧又嫌的目光中，将帕丽亚的笔记本塞进了自己的包里，“帕丽亚同学做事还是那么粗心大意，也是碰上我这样的好心同学，换了别人，这本子可就找不回来了……”


    无论背后多少人愤懑不平，狗腿的首席照旧获得了前往学院星的飞船票，在或羡慕或厌恶的目光中美美奔向为期半个月的学院星之旅。


    学院星渡口，身着白色大褂的罗律刻摩拳擦掌。他虽然是个beta，对oga没有alpha那种与生俱来的向往，但能接触到深居白塔的神秘存在还是有些兴奋的，在等待的时候想入非非：oga是不是会更加漂亮，更加善解人意？


    飞船降落，黎霭第一个走出来，四周的气流吹乱了他死板的发型，油腻程度降级后美貌似乎也苏醒过来，一瞬间，罗律刻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个清冷美男，两眼正欲放光，下一秒，黎霭却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俊秀的五官堆成一个极度荡漾的表情，忸忸怩怩地小跑到刻尔刻珀的面前，边搔首弄姿，边夹着嗓子道：“博士，又见面了，您想我吗？”


    刻尔刻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淡淡道：“黎霭同学，欢迎您的到来。”


    油腻oga不依不饶：


    “您先说想不想我~”


    罗律刻似乎看见刻尔刻珀额头上的青筋隐约跳动了一下，“……我很想念白塔的众人。”


    黎霭露出羞答答的表情。


    刻尔刻珀转身就走。


    黎霭追了上去，罗律刻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搐。


    好好的一个oga，偏偏是个无脑花痴！


    几乎是追着刻尔刻珀进入实验区的一瞬间，黎霭脸上那股令人不适的油腻便如潮水般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容置喙的领导气势。在属于刻尔刻珀掌控区域，乌拉诺斯的监视在一定程度上被屏蔽了，让黎霭得以暂时卸下伪装：


    “进度如何？”


    刻尔刻珀对他的“变脸”早就习以为常，“还是不行，迭代已经完全停止，被锁住底层权限，我们无能为力。”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黎霭只是点点头，继续道：“这次也是老规矩，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掩护就拜托你了。”


    刻尔刻珀看着他摘下平光眼镜，洗净满头发胶，恢复成一个俊秀oga的样子，冷不丁开口道：“如果你愿意让我加入冥河，我绝对能做更多事情。”


    黎霭冷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吗？经历过‘大悲剧’，oga不会再相信任何人，alpha只会影响我们的判断。”


    刻尔刻珀指出了一个事实：“廖博士也是alpha。”


    “不是所有alpha都能够跨越自身限制理解oga，廖博士是概率极小的特例，这也是她伟大的根源。”


    “好吧，”刻尔刻珀耸耸肩，“那祝你这次行动成功。”


    八个小时后，陷入逃亡的黎霭：“刻尔刻珀你这个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