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园星，凌晨五点，模拟日照光源还未全然升起，奴隶宿舍的统一闹铃已然响彻云霄，蹲在蜜色皮肤少女头顶眯眼酣睡的白色大肥兔警觉地竖起长耳朵，强健的后腿肌肉收缩，敦实的大脚板抬起，眼看就要一脚跺在自家主人的小脸上。


    显然小夜早已习惯了自家精神体的神经质，熟练地在兔脚板撞击皮肉前就将其收回进精神空间，起身穿衣洗漱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全靠肌肉记忆，直到走出宿舍意识也依旧朦胧。


    五点十五分，数辆全自动通行车已经在宿舍楼下停靠整齐，小夜随着人流一起挤上车厢，像沙丁鱼一样在东倒西歪的夹缝中呼吸；十五分钟后，小夜抵达了种植园区入口，打卡机上扫描出白色短发少女睡眼惺忪的面容，乌拉诺斯那熟悉的机械嗓音发出提示：


    “ae10880521，打卡成功。”


    “电路，我……”


    小夜习惯性地叫了声电路的名字，这才清醒过来，想起她已经不跟竹马同在土豆种植园区了，她现在的工作地点，是葡萄园区。


    小夜提了提精神，进入更衣室，仔细挑选着合身的防护服。


    葡萄园区全程星际葡萄种植园区，是当下风靡一时的饮料，狄俄尼索斯葡萄酒，也就是俗称酒神酒的原作物种植区。星际葡萄虽然仅仅比葡萄多了“星际”这个前缀，却大大有别于前银河时代那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好脾气藤蔓植物。


    星际葡萄是一种巨型肉食性藤蔓植物，不仅能散发致幻性气体引诱猎物至其狩猎范围，控制住猎物后还会通过藤蔓上的尖刺注射兼有麻醉和致幻两种作用的毒素，让猎物在无尽梦魇中走向死亡。


    这样的凶猛生物本不在人类的菜谱上，也只有狄俄尼索斯公司的创始人才有这样的魄力与智慧，不仅找到了祛除星际葡萄的毒性的方法，还一举将其酿造成无与伦比、举世无双的的葡萄佳酿，星际葡萄种植园甚至是种植园星上最重要的园区之一。


    只是苦了她们这些奴隶，即便白天不是星际葡萄的狩猎时间，也必须严格按照规定身着防护服工作，以免吸入星际葡萄分泌的毒气，或是工作时不慎被其尖刺划伤。


    “乌拉诺斯明明可以直接用十二小时工作制把我们累死，却还要限制我们五十年寿命，它真的，我哭死。”


    一个不着调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小夜回头，看见一个高瘦男人与一个精壮女人。


    那男人的头发有些长，发尾泛青，看着有些轻浮，凑近小夜打量，“小妹妹，我怎么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吗？”


    精壮女人留着寸头，五官很英气，气质是与男人正相反的稳重。她用手肘撞了撞男人，虽然没有说话，小夜却奇迹般地懂了她的意思：要他收敛点，别吓到她。


    觉察出两人并无恶意，小夜点头应道：“你们好，我叫小夜，今天第一天来葡萄园区。”


    大多数人都不会讨厌又乖又礼貌的妹妹，沉稳女人立即伸出手，“我是砖头。”又瞪了男人一眼，示意他也来自我介绍。


    男人摸摸鼻子，也和小夜握了手，“我叫薄荷，来葡萄园区一年啦，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们。”


    砖头注意到小夜正苦于挑选工作服，正欲开口，却被另一道男声抢了话：


    “喂，小矮子，这里可没有你穿的衣服，去跟乌拉诺斯另外申请一套吧！”


    众人：“……”


    总觉得这种“霸凌”听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手里拿着件好不容找到的码防护服，小夜有些不上不下的。她看了一眼手中防护服的码唛，上面印着，160-165，有些犹豫道：“那个，可能看起来不像，但是我有一米六哦……”


    明显是alpha的高大男人左颊上有块十字形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更加气势汹汹。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翻，嗤笑道：“你满十五岁了？为什么来葡萄园区，为了参加神战吗？就跟你直说吧，像你这样的弱鸡alpha还不如beta，碰上老子只有被打死的份，还是赶紧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语罢，也不给小夜回嘴的机会，扣上防护服的头盔就离开了，宽大的背影透露出七分威武三分骄傲和九十分不太聪明。


    见他大摇大摆离去，其他人才凑上来安慰小夜，“你别太在意，猎狗就是这个脾气，人倒也不坏，别理他就是了。”


    小夜却问道：“他很强吗？”


    这下换做旁人惊讶了，“你不知道他吗？猎狗是种植园区最炙手可热的战神选手之一，大家都说他能签俱乐部呢！”


    奥林匹斯竞技赛选手如果想要走得更远，签俱乐部是非常有必要的，而凭借奴隶身份便获得俱乐部的垂青是怎样的实力自然不必多说，小夜心中大概有了数，不再追问。


    边缘星系上生活的奴隶多采用十二小时工作制，但葡萄园区工作难度更大、对身体损伤程度更高，且星际葡萄习惯在黄昏开始后狩猎，因此葡萄园区特别采取十小时工作制，也就是说，葡萄园区下午三点便会闭园下班，正好够神战选手在一天中多打一场日常积分赛，随着神战如火如荼展开，葡萄园区也就渐渐成为种植园星选手们的聚集地。


    除了有些嚣张的猎狗之外，光是小夜工作的这片葡萄园区便还有两位神战选手，正是最开始搭话的薄荷与砖头，两人对她也比较友善，便相约下班后一同前往赛场。


    奴隶的终端手环虽然不能连接星网，但可以用于内部通讯，小夜给还没下班的电路发了消息，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对方下班后会来的回复。


    仅仅是去角斗场的那十五分钟，小夜便足以确定薄荷是她见到过话最多的人。他先是告诉小夜自己为什么给自己起名叫薄荷，又介绍了他同样聒噪的精神体，一只名为米特的椋鸟；不仅如此，还顺带把砖头的底儿也透了个干净：


    “你知道她为什么是个beta还选择参战吗？因为她的脑门儿，比砖头还硬！据说这也是别人叫她砖头的原因，哈哈！”


    砖头翻了个白眼，显然不觉得好笑。


    薄荷总算稍稍停下，在小夜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的时候，男alpha却忽然放缓了语速，轻声道：“乌拉诺斯不把我们当人看，从来都只叫我们编号，可偏偏我们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自己的故事。如果这不是生而为人的证明，那又有什么是呢？”


    “小夜，你的名字又是怎么来的？”


    小夜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老师说我的皮肤像黑暗，头发像月光，合起来就是夜晚，所以就叫我小夜。”


    薄荷连连点头，“那你确实是有点黑的，我也是第一次见比砖头还黑的……嗷！”


    砖头收回了拳头，沉声道：“到了。”


    小夜抬眼，便见缓丘之上矗立着一座俯视为椭圆形的四层高建筑，如一颗洁白的鸟卵被包裹在拱形回廊构筑的巢窠之中，每层回廊都雕刻着不同样式的精美立柱，立柱上又各自有着巧夺天工的浮雕装饰，可谓是整个冰冷运转的种植园星上最具有艺术欣赏价值和人文气息的建筑，没有之一。


    这便是小夜一行的目的地，也是奥林匹斯竞技赛的举办地点——角斗场。


    拾级而上，小夜发现了许多低空飞行的无人机，据说它们和无处不在的机械手同由乌拉诺斯的附属系统之一伊里斯控制。在伊里斯的操控之下，无人机如小蜜蜂般勤劳地环绕在选手周围进行跟拍直播，以满足远在主星的自由民们残酷变态的观赏欲望。


    小夜是初次参赛，因此需要到乌拉诺斯处填写个人信息，只见乌拉诺斯操纵着机械手，将一个无花果大小的金属球交到小夜手上，对她解释道这是用于测试精神力的仪器。


    “请握紧金属球，闭上眼睛，集中您的注意力——”


    砖头先一步匹配进比赛，还在等待中的薄荷便暂时陪在小夜身边，一同等待小夜的测试结果。


    “测试完毕，您的精神力等级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