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腿软的徐琬响这才反应过来,抹了抹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颤颤巍巍地说道:“徐煌!金麒!能不能手下留情,别杀舅舅!就算你们杀了他,那些他害死的人,也不能死而复生啊!”


    “他害死的人是已经死了,可是他们没有亲人没有爱人?舅舅,我原以为你只是愚蠢懦弱,没想到你在这温柔乡久了,好日子过惯了,是根本舍不得怪他吧?刚刚你还说自己有起码的明辨是非的能力,现在又来我这慈悲心大发?”金吒气得手抖,刚刚还缓解了一些的头又痛了起来。


    “徐煌,你管他做什么,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玉卮紧紧按住徐有禄双脚,十分清醒地说道。


    可是,若徐有禄这么容易束手就擒,他怎么可能在徽宁府只手遮天这么长时间?


    金吒和玉卮正要下手,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乏力,也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


    很快,金吒的剑和玉卮的匕首都脱了手,两人倒地,不省人事。


    (95)反转


    金吒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在了一张椅子上,双眼蒙住,嘴也被破布堵了个结实,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从早上起床准备去给玉卮的外祖父外祖母上坟开始,他们二人完全是水米未进。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已经千防万防了,怎么还会被迷晕呢?


    白蹄乌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二人都落到歹人手里了,怎么都不过来救他们?


    徐府是深宅大院,金吒也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哪里。


    看起来求救无门,便唯有自救。


    先想办法解开身上的绳子再说。可是他再一挣扎,才发现那绳子是在桐油中浸泡过的牛筋,极粗极硬又极有韧性,越挣扎就越要收紧,靠蛮力挣脱或者不太锋利的东西,根本无法使他脱困。


    这徐有禄连绑人的绳子都这么专业,看来之前还是有些小瞧他了。


    玉卮此刻也不知道人在哪里,是不是和他关在一起的。要是关在一起倒好了,要是没有,他不敢想象她可能的遭遇,万一真的受到哪怕一点伤害,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想到这,金吒有点着急,可是越着急,他就越想不到办法。更要命的是,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伴随着他用力思考,越来越让他无法支持。


    “呜呜呜呜……”嘴巴被塞住,他连痛苦的惨叫都无法发出。


    正当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脖子上突然一凉,接着一下刺痛,他知道是匕首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然后嘴里塞的破布被拔出,他大口地呼吸了两下。


    “说吧,你到底是谁?”是徐有禄得意的声音。


    “舅公,虽然咱们两个没有实际的血缘关系,但我确实是你外甥女徐琬吟的亲儿子徐煌啊。”金吒决定咬死自己的身份。


    “别装了,我第一眼就看出来,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才是徐琬吟的女儿,我没说错吧?”徐有禄笑道,“她是叫徐煌吗?还是‘徐煌’也是你们编出来的名字。”


    “你老眼昏花看错了,他只是我的同窗,陪我过来寻亲的。他现在人在哪里?”金吒没有上套。


    “我看错?我这双眼睛阅女无数,我怎么会看错?”徐有禄吸了口气,“你们二人被我迷晕之后,我就让徐家的丫鬟把她单独带下去梳洗了,你说我怎么知道她一定就是徐琬吟的女儿的?”


    “你……你……”金吒的预感果然没错,听到玉卮被这样对待,他又气又急:“你把煌儿怎么样了?”


    “你看,我就说吧,她才是徐煌,可能你才叫金麒,对吗?”徐有禄顿了顿,“不重要,反正你肯定是要死的,也得死得明明白白才好。徐煌她生得这么美若天仙,做个乡下野丫头,岂不是浪费?我可不能放过这个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待我下人们给她打扮打扮好了,给京城皇宫里的皇帝陛下送去。如果陛下退回来了,也没关系,反正京城的秦楼楚馆那么多,随随便便就能卖个好价钱。”


    金吒听罢,不觉心中抽紧,难受万分:十几年过去了,难道玉卮就逃不脱被送到京城的命运吗?


    (96)入魔


    金吒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他强忍不适说道:“徐有禄,你还是人吗?她还不到十七岁,你都舍得送她入虎口?”


    “十七岁?正是最美貌最娇艳的年纪呢,要不是她对我有大用,你觉得我会不会清清白白放她走?”徐有禄的笑里都充满了猥琐的气息,听得金吒头皮发麻:“你说你这护花使者当得也真是尽职尽责呢,命都不要了还要跟她一起?难道你就不是垂涎她美色?小兄弟,别装清高了,如果徐煌不是生得如此貌美,你还能山长水远陪她到此一游?”


    “呸,我才没你那么龌龊!我是依了徐先生的嘱托,专门保护煌儿来的。”金吒厉声说道,“你刚刚不是想问我是谁吗?十七年前,你同样拐骗了一个不识人事的黄衣少女入府,也是要把她绑送入京。后来一个猎户装扮的相公打了进来,没把人救走,反而是后来在上京的路上,他们二人双双坠崖失踪。这件事情,不知道徐员外你还记得吗?”


    徐有禄好久都没有说话,半晌,终于恍然大悟:“你是说,你是他们的儿子?”


    “没错,你差点害死我爹娘,又害死煌儿的外祖父外祖母,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呢?”金吒强忍头痛,“只不过,都过了十几年了,徐有禄你怎么还是做这绑送少女入京的勾当?如今天下大乱,徽宁府所属的江南道节度使王建孟又起兵反了朝廷,你把徐煌这样的妙龄少女送入京,就不怕路上出了意外?”


    “十几年又如何?好色的老皇帝死了,还有好色的小皇帝。男人嘛,本质都是好色。徐煌都要被我送走了,你关心她的安危干什么?还想学你那个赔钱老爹半路劫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说着,徐有禄却伸手把金吒双眼蒙上的布条解开,“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得到那张欠条的?贾构嵩失踪那么多年,是不是和你有关?”


    恢复视觉的第一眼,金吒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光线奇差的小屋内,屋里除了他们二人以外没有第三人。而徐有禄手上,拿的正是玉卮的那把匕首,此刻还抵在他脖子上,让他不能动弹。


    “既然你都猜到了,何必又来问我呢?”金吒的声音开始有些喑哑。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最多十五岁。贾构嵩失踪七年多了,你说以你当时的能力,能杀得了他?别跟我开这些玩笑。”徐有禄根本不信。


    “如果我说,我能呢?”此话出口,金吒已经一个翻身带着身后的椅子滚到了地上,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袭来,震脱了徐有禄手中的匕首。


    匕首脱手,徐有禄根本不着急,毕竟这绳子的强度他知道,从来没有人能从他手里逃脱。


    ——可是面前的人似乎不一样,因为他抬眼起来的时候,双眸中竟然闪烁着徐有禄从未见过的金蓝色光芒。


    还没等到徐有禄张嘴呼救,地上的少年却已经一个发力挣脱了他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绳索。他惊呆了,这场面他从未见过,此刻少年的眼里还有熊熊怒火,那步步紧逼的模样像是要把他拆皮食骨一般。


    徐有禄吓得腿都软了,还是挣扎着想要捡起地上那把匕首自保,却被少年一把夺走,“煌儿的东西,你不配拿。”然后顺手反插到腰带上。


    下一秒,徐有禄已经被金吒攥住了衣服,箍死了脖颈,他就在这致命的窒息中,被金吒带出了房间。


    “煌儿在哪儿?带我去找她!”金吒此刻的声音已经和刚刚判若两人。


    (97)奇谭


    玉卮被五花大绑正要送出徐府的后院时,正好听到徐有禄微弱的呼喊。


    而他身后制服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她一起被迷魂烟迷晕的津岐。


    可是,玉卮有强烈的感觉,为什么津岐和平时不一样了?


    津岐从前教她功夫的时候,虽然也严厉,给她展示招式的时候,眼里也会有杀意——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让玉卮只看了一眼,都觉得害怕非常。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色灰暗,四周光线微弱,因而津岐的样子,才更加惹眼夺目。


    他眼里有金蓝色的光焰在跳动,他身边甚至还萦绕着黑紫色浅浅的气息。


    玉卮身边围着的侍女和家丁都被他吓得四散奔逃,只有她还站在原地。


    “津……津岐?”她试探地问了一句,“是你吗,津岐?”


    津岐制着徐有禄没动,似乎都听不到她喊他的声音。


    他们入徐府本来的目的,就是想杀了徐琬响和徐有禄报仇,可是如今众目睽睽,即便他们得手了,又如何能脱身呢?


    她看着此时如鬼魅般一动不动的津岐,忽然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转念一想,才发现,这不是当初,自己被那山洞中的怨灵上身之后的样子吗?怎么,津岐后来还敢再去那山洞,又或者是,他当时其实也被上了身,只是一直都没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