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附近职高开始军训, 学校外边吃饭的店到处挤满了人。


    上次排了好久吃完差点迟到，温杳和孟星然就退而求其次，去吃学校食堂。


    但是她们去得比较晚, 食堂基本没什么位置了。


    这时, 诗雨的同桌刚好打完饭看见她们。


    池璐璐：“我们那还能坐两个人, 要不过去挤挤？”


    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孟星然二话不说就拉着温杳过去。


    饭吃到一半，诗雨突然说, “我听我理科重点班的小姐妹说现在开始可以申请国外留学，她们班走了很多人。”


    池璐璐点头：“是啊，我都和我爸妈商量好了考雅思的事情，估计过完年, 就可以去美国那边了。”


    孟星然：“这么快吗？”


    “是啊，先去那边适应。”


    “我们学校不是很多高二高三就出国的吗？”


    池璐璐又问, “哎，温杳你成绩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出国念书啊。”


    “我……”


    “我听说有些学校的专业是看竞赛成绩, 像那个CCO（加拿大化学竞赛）你奥数成绩这么厉害, 有没有心仪的院校啊。”


    温杳戳着盘子里的白米饭，扯了扯唇角, “暂时还没考虑。”


    “哦, ”诗雨像是有点失望，她又说，“不过以你的成绩, 上国内的大学也肯定是双一流的，说不定明年高三，清北就要抢着要人啦。”


    温杳笑了下, 低下头继续吃饭。


    这个话题没在进行下去。


    简单解决了午饭回到教室，温杳惊奇地发现教室里居然坐着一半以上的人。


    不是在补觉就是在复习。


    毕竟下周就是期中考了。


    附中是临淮市最好的中学。


    将近一半的学生都是直接保送或者打算出国。


    家长送进来的孩子不是竞赛多就是才艺多。


    甚至一个人有好几个才艺都很正常。


    这里是竞赛班，顾名思义这个班级里的人都是学霸，但又不是很死板的学霸，全班50个人，将近有一半都是有特长的，很有个性。


    像赵南和林子放吊儿郎当的，成绩也是在全级前三十。


    这还是温杳第一次见他们有个读书的样子。


    赵南拿着语文书在背诵古诗，他的古诗词默写是真的很差。


    “巴山楚水凄凉地……”


    “平面直角坐标系。”


    林子放刷着数学的卷子，头也不抬地回他。


    “放哥，我都背不会了，您能不打岔不？”


    赵南把书立在桌子上，“哎，你闲得慌要不下去看看，老班和体委在下面打乒乓，边打还边背文言文，你说这得多缺心眼啊，卷死谁？”


    老班是他们竞赛班的学习委员，姓班。


    温杳经过的时候还在听赵南侃侃而谈。


    学委是个国学迷，之前代表学校参加过少年组的国学知识竞赛。


    上次体育课解散之后自由运动，学委被体委拉着去打乒乓。


    结果人只是个陪练，毕竟学委不止会学习人拿过少年组的乒乓冠军。


    温杳听着他从“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背到了“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林子放放学后都会逮着陆京航问问题。


    “哎，航哥，你给我讲一遍这道题，上课没注意听。”


    陆京航写题写一半，敷衍回道，“不会，别烦我。”


    林子放脸皮厚，扭过头来趴着他的桌子不依不饶，“陆京航。”


    “航哥哥……”


    “吧嗒”温杳手上的笔滚到桌边掉在地上。


    林子放和陆京航齐齐朝她看去。


    当事人不尴尬，她倒是很尴尬。


    “我……我手滑。”


    陆京航冷冷瞥了林子放一眼，踢了他凳子下面的横杠。


    林子放笑得很狗腿，弯腰帮温杳捡了笔还给她。


    “谢谢。”温杳接过，垂着头，靠近陆京航那边的耳朵一不小心红了起来。


    陆京航终于正眼看他，“上课没注意听，要老师干嘛，你干脆别来上课得了。”


    林子放：“这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林子放脑筋一转，凑到温杳跟前。


    “温杳，你肯定会，你给我讲！”


    措不及防被委以重任的温杳懵懵抬了下眼。


    “啊，”讲题。


    温杳看了眼他的练习题，刚要接过，一声“好”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陆京航很轻地“啧”了声，抢过他的练习册。


    “哪？”


    还真真是不耐烦。


    最后陆京航还是简单地重新给他讲了题。


    语毕，林子放转过去，桌兜掏出手机，在几个人的小群里控诉陆京航的恶行。


    林子放：【陆京航重色轻义！！】


    【讲一道题怎么了，偷偷给温杳讲了一个晚自习的题，不给兄弟讲。】


    【[大哭][嚎啕大哭]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赵南偷笑，【放哥，您这不是缺心眼子吗，和温杳比。】


    怕这话有歧义，赵南又补充了句，【人状元能帮航哥英语上130，你能？】


    远在走廊尽头的于斯和大刘不明就里，但是也迅速加入吹捧。


    大刘：【放哥，期中考的优秀作文没你我不看。】


    这些人就会落进下石，刀子没落到头顶不知道社会险恶。


    林子放骂骂咧咧，关了手机。


    课间去打水，孟星然去上厕所温杳在门口等她。


    忽然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个女生从后背撞了她一下，力气不大但是冲击力挺强的，温杳没设防就被撞得朝前扑去。


    手臂狠狠地撑在地板上，细细的沙粒擦破她的手肘。


    温杳吃痛地闷哼一声，一抬眼才发现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动静吸引住，纷纷围过来。


    温杳捂着手缓慢站起来，她手很痛，怕不小心一牵扯脱臼就糟了。


    她朝那个撞她的女生看去。


    她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但是衣服裤子上有肉眼可见的粉笔灰和脚印，她白着一张脸看着温杳，黑亮而湿润的眼睛里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她唇瓣嗫嚅，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时身后一群女生追过来，大声道，“好啊，你居然还敢撞人，她是谁你知道吗，快给人道歉。”


    那个女生校服改得很短，但却很好地勾勒出她的身材，一头栗色卷发披散在肩上，画着精致的妆，她抱着手臂高高在上地瞥了她一眼，整个人都像是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撞到她的那个女生局促地站着，一张白到近乎透明的瓜子脸上陡然挂着两道泪痕，她朝温杳鞠了个躬，声音小到差点听不到。“对……对不起。”


    这时后面为首的那个女生忽然大力地踩在她的腿窝，她措不及防扑通一声跪下去。


    温杳被吓了一跳，连忙挪开位置。


    她想去拉她起来，但身后那个女生上前摁着她的脖子，很有兴致说，“道歉要这样道才有诚意，”精致女生看了温杳一眼，笑了下说，“你知道她是谁吗，陆京航你认识吧，她是陆京航同桌，你不道歉，就不怕陆京航找你麻烦吗？”


    温杳紧皱着眉，她一句话都没说，但却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陌生且费解。


    她声音在发抖，但还是故作镇定开口，“我没事，不需要她道歉，你让她起来吧。”


    上课铃敲响，围观着的人都压低声音便议论边朝各自班里走去，温杳耳尖听到他们说的都是“居然撞到的人是温杳”“她这下死定”。


    孟星然出来，看到厕所门口一个女孩被压着跪在温杳面前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


    半晌她看见温杳一直捂着手，雪白的半臂上沾上了灰扑扑的东西，她急忙问，“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温杳听见上课了，目光从那两个女生身上收回来。


    她心里忽然有一股气，不知道是因为莫名其妙被撞了下，还是那个女生的做法刺痛到她的眼，温杳沉声，声线轻软却语气冰冷道，“我说了不需要道歉，你让她起来。”


    女生撒手，撞她的女孩头低低地一动也不敢动。


    温杳上前把她拉起来，想了会，还是温声说了一句，“我没事。”


    一路回教室。


    孟星然眼睛一直盯着温杳的手臂。


    她的手一直被捂着，但是在流血她没感觉到吗。


    就在快要踏进教室后门的时候，温杳忽然停住，问孟星然，“你认识那个女生吗？”


    “谁？”


    “欺负人那个。”


    孟星然：“艺术班的，叫关琪琪，听说是关系户，艺术班的人都听她的。”


    刚好孟嫣抱着教案过来上课，看见后门站着的两个女生，她挑了下眉，孟星然脑子里警铃一震。


    “都上课了怎么还不进去。”


    温杳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回神，她捂着手，孟星然机灵道，“孟老师，我陪温杳去趟医务室，她刚刚摔了下。”


    孟嫣这才发现女孩的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处擦伤的地方，“怎么这么不小心，孟星然你陪温杳去。”


    “好。”


    医务室在宿舍楼那边，两个人一来一回都快去掉半个小时。


    两个人悄悄地从后门进去，陆京航一看见她回来扫了一眼，发现她右手臂缠着一圈绷带，脸色忽然就变了。


    “怎么弄的？”


    温杳拉开椅子，闻言一顿，轻描淡写道，“摔了下。”


    陆京航挑眉，但是碍于上课没有继续追问。


    温杳伤的是右手，她刚刚去医务室检查了下，骨头没事，就是可能惯性太大摔得有些重，酸痛是正常的。


    她抬着手压在桌面，半节课都保持那个姿势。


    赵南看了四周一眼，发了一大段话过去。


    陆京航看完脸色不太好，黑沉得怵人。


    下课铃一响，陆京航收起手机起身离开座位，路过赵南座位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句，“叫人去警告她。”


    赵南没说话，但是比了一个ok 的手势。


    那姐们算是踩到雷了。


    -


    期中考试安排在第十周。


    这次的分考场是按照学号划分。


    周五下午上完课，孔明华就让同学们把桌子都倒过来。


    孟星然收拾完桌洞里的书，扭过头去和温杳说话。


    “杳杳，你不和我一个考场哎。”


    温杳把能装进书包的书都装进去，头也没抬，说：“应该也不会离得很远，没事。”


    孟星然应该是看过布置的，她叹了口气：“我在五楼，你在一楼呢。”


    温杳不可置信，“这么远。”


    “嗯呢。”


    孟星然惆怅地叹了口气，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压低声音说：“我和你同桌一个考场。”


    “如果你和陆京航换一下就好了。”


    温杳收拾完，蹲下去检查桌洞里没有其他东西，拿起书包和孟星然往外走。


    温杳抱着书包有点费劲，她往上掂了掂，笑说：“没事，你考完就下来我等你去吃饭。”


    考试那天，温杳比平时都要早出门。


    到教室的时候才30分，考场外面没几个人来。


    “同学们把准考证都拿出来检查。”


    温杳边排着队，从透明笔袋里抽出一张对折了的白色准考证。


    刚一抽开，看见名字那一栏写着陆京航的名字时温杳整个人愣住。


    前面的同学已经扫过了金属探测仪进去，排到她，监考老师问道，“同学，你的准考证。”


    “老师，我……”


    “没带准考证吗？”监考老师皱了皱眉头。


    温杳抿唇，开始回想自己的准考证会在哪。


    “没有准考证有点麻烦，你先站在旁边，等会联系教导主任开个证明。”


    也只能这样了。


    温杳顺从地站在旁边，想了想又回去书包翻找。


    那天发下来确实被她收起来了。


    当时发准考证是从上面往下传的，发到她和陆京航就剩两张，温杳记得她还检查过，没有错，是她的名字。


    陆京航的准考证在她这的话。


    温杳捏着那张A4纸，那她的应该就在……


    陆京航那。


    “同学……”


    “等等。”


    监考老师已经测完所有人，要过来解决温杳准考证的问题，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


    “陆京航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陆京航显然是跑下来的，他在温杳面前站定，微喘着气，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纸递到温杳面前。


    “在我这，收好了。”


    温杳接过，纸张似乎还带着男生的体温。


    她抿了抿唇，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神，“你的。”


    陆京航接过折起来的纸，下颌微敛，指了指教室，“进去吧。”


    “好好考。”


    温杳平复下心情，抬眼点了个头，“嗯。”


    为期两天，期中考很快就结束了。


    这次的期中考是四校联考，几个老师都被叫去集中改卷，成绩和排名估计不会那么快出来。


    过了几天放松的日子，校运会就提上了日程。


    秋季运动会不是连着两天，而是定在每周的周五的下午，一共进行两周。


    做完值日，孟星然拍了拍手，问温杳，“他们好像在体育场，去看吗？”


    温杳把黑板擦放回原位，才五点多，她想了想，点头说，“好。”


    下到体育场。


    看台上人很多，每个班都有各自的方阵。


    孟星然拉着温杳从下面走过，找着竞赛班的方阵，林子放看到他们，热烈地招手示意。


    他们坐在最上面，两人从人群堆里挤到最上面，陆京航看到她，喝水的动作一顿，拧上瓶盖，拿走放在旁边的书包和校服外套。


    孟星然抿直的唇角弧度开始掩不住，她松开温杳的手踏上最上面一格，林子放给她留了个位。


    温杳小声和陆京航说了声谢谢，坐在他旁边。


    “你有报项目吗？”温杳问。


    “嗯，一个一千五和跳高。”


    “哦。”


    温杳问什么陆京航就答什么。


    林子放坐在后面和赵南吃着薯片，孟星然捧着脸听着。


    “你怎么不问什么时候比赛。”


    “嗯？”温杳抬眼，顺从问，“什么时候比赛。”


    “下周五。”


    陆京航前面那人走了，他伸长了腿，手臂搁在膝盖上，转头看向温杳，“你来不来。”


    这时，后面吃薯片的咔滋声停了。


    赵南和林子放大眼睛瞪小眼睛。


    航哥这话，怎么听出了莫名的骚呢。


    这话陆京航到最后也没听到个结果，因为竞赛班4×100接力赢了，竞赛班整个方阵像是沸腾起来。


    话被打断，温杳也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低下头摸了摸耳尖。


    竞赛班的人欢呼着下去迎接他们战胜归来的运动健将。


    首战大捷，班长带头商议晚上去吃饭庆祝。


    “今晚大家去一顿好的，顺便为下周五比赛的同学加油打气！”


    “好啊，今晚一起去大排档吃饭，你们知道那味道简直了！”


    “班长，我不要和老沈一起，他那食量跟头猪一样，不够吃啊。”


    “对啊。”


    “不过是班长请客的话，我们就肯定去！”


    正说笑着，一道悠悠的女声在众人身后响起。


    她走近，轻笑着叫了一声——


    “陆京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