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段记录笔者的事情，栗发男孩组织了一下语言。


    “中也先生。”弗勒佐表情严肃，开始酝酿，就像即将要说什么很过分的话，用表情先给对话者提醒：“以后可以不要说我家人的事情了吗？”


    中原中也等了半天，然后——


    “就这个？”


    用请求的语气放狠话？


    弗勒佐重重的点头，一副‘我很凶’的表情：“对！”


    中原中也看男孩一脸‘你再提我就讨厌你’的幼稚表情，’噗‘的一声笑出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真的很可爱啊。


    “嗯，抱歉，我不知道你讨厌这个，以后不会了，那……”


    “回家也不要说！”弗勒佐及时预判，并且打断。


    中原中也一愣，盯了他两秒，仿佛在问‘你认真的’？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青年一挑眉，缓缓开口。


    “好吧，那我能知道你等会要去哪吗。”


    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想的是。


    不会是私生子之类吧……


    “琴酒那里。”


    “酒吧？”这是中原中也第一反应。


    横滨有同名的建筑吗？


    “酒吧是什么？”这是弗勒佐。


    中原中也噎住了，下意识回答。


    “喝酒的商业场所啊。”


    弗勒佐茫然：“酒是什么？”


    他没听过这个词。


    喝的话……他知道牛奶，汽水，果汁，但是酒是什么？


    拜司各特所赐，弗勒佐接触到的东西都很阳光正面。


    她严禁组合里的几个酒鬼带坏弗勒佐。


    “诺，这就是酒的一种，鸡尾酒。”


    橙红色的酒液微微晃动，堆叠的冰块反射出漂亮的色泽，切片柠檬和薄荷叶点缀在杯壁上。


    弗勒佐跪坐在高凳上，身体前倾，两只小手无处安放。最后，小心翼翼的拢起，感受了一下玻璃杯冰冰凉凉的触感。印的酒液晃动，激起层层涟漪。


    “好看诶！像中也先生的头发一样漂亮。”


    “这算什么，还有更好看的呢。”


    中原中也坐在卡座上，一脸得意。


    吧台里的酒保欲言又止，手上擦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就算他是在港口黑手党旗下的酒吧工作，但这也太小了吧。


    最起码，也要十四岁……


    弗勒佐转过头，眼睛发亮：“真的？我想看！”


    中原中也递过来一个眼神：“给他再弄一杯漂亮的鸡尾酒。”


    酒保：……


    他苦笑着，接受了干部大人的命令。


    很快，一杯盛放在圆盘杯中的淡粉色液体被送了上来，乳白的泡沫上撒着繁星般的干玫瑰粒。


    弗勒佐小声惊呼：“好漂亮！”


    他眼里写满了好奇心被满足的愉悦，但这还不够。


    “我可以喝一小口吗？”


    “当然……”中原中也被夸的飘飘然，满心都是怎么会这么可爱的小孩。


    小孩他见过不少，但这种漂亮又礼貌的，实在是罕见。


    酒保差点没拿住杯子。


    他想，一会是报警，还是装作没看见？


    这个年龄，还是先打救护车吧。


    “不行。”中原中也回过神来，拽住得到许可，嘴唇都快贴到杯边上的弗勒佐。


    被果香诱惑，眼看着要到嘴的漂亮饮料飞了的弗勒佐有些失落，他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中原中也。


    “为什么啊，中也先生。”


    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中原中也被这失落的目光看的差点松手，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他铁面无情的拽着男孩的后衣领，迫使他像个被拎着后颈皮的小动物一样坐直。


    “不行，你还小。”


    “我不小！”


    他骨龄21岁了！


    话到嘴边，被弗勒佐吞了回去。


    “小鬼。”


    中原中也眯着眼看他，嗤笑一声。


    男孩脸颊嘟着婴儿肥，生的白嫩，皮肤在灯光下近乎反光，一头栗色小卷毛，洋娃娃似的。他小小一只，双腿并着，板正的跪坐在一人坐的高凳上，又乖又呆。


    “我不是！”


    弗勒佐不知道怎么辩驳，只能一味的嘴硬。


    他想，等可以了，他一定要变回来，给中也先生看看他的真身。


    他比中也先生高好多！


    这么想着，弗勒佐内心骄傲油然而起，不服气补充一句。


    “中也先生才小呢！”


    中原中也挑眉，钴蓝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危险。


    他嗓音低沉，却听不出怒气，像闲暇时逗幼崽玩的野兽。


    “你再说一遍？”


    “中也先生才哈哈哈……”


    弗勒佐笑的前仰后合，差点稳不住身子，被青年扶住才不至于跌落。


    中原中也停止挠痒痒的动作，表情戏谑。


    “再说一遍？”


    “中也哈哈哈哈……”


    几轮后，弗勒佐有气无力的趴在卡座上，眼角边是晶莹的泪花。


    “错了没。”


    中原中也戳戳他，手指在男孩柔软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小印子。


    弗勒佐轻哼一声，把头偏到一边。


    “加德。”中原中也的手指移动到他胳肢窝的位置。


    “对不起，中也先生。”弗勒佐服软了，他抬起头，眼泪汪汪：“我会说谎的！”


    可是中也先生就是好小嘛……


    中原中也：……


    他当即想撸起袖子揍这糟心孩子一顿。


    然后硬生生忍住了。


    以他一拳的力度，弗勒佐会死的。


    中原中也端起第一杯橙红的液体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划入喉咙，成功让他冷静了下来。


    酒保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酒吧，这个点，正应该是酒吧忙碌时，本来是这样的。直到中原中也进来。


    “这是鸡尾酒？怎么酸酸甜甜的。”


    中原中也嘟囔了一句，又喝了一大口。


    这个口感，里面真的有酒精吗？


    他很少喝鸡尾酒。


    酒保放下杯子，声音颤抖的建议。


    “中原大人，这是长岛冰茶，您少喝一点。”


    已经晚了。


    橘发青年脸颊泛上两团红晕，钴蓝的瞳中也沾染上醉意。


    长岛冰茶，酒精度四十，中原中也一个惯喝红酒都能一杯倒的，连喝两口……


    理所当然的，醉了。


    酒保果断放下酒杯，怜悯的看了眼不知所以的弗勒佐，紧急避险去了。


    中原大人虽然耍酒疯，但从没伤过人，不过受惊吓肯定是免不了了。


    “那个混蛋太宰！”


    中原中也一拳狠狠砸在吧台上，大理石的台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弗勒佐看了眼吧台下，仰起头，一派天真。


    “中也先生？”


    对上那张稚嫩的脸，中原中也稍微冷静了点。


    但也仅限于一点。


    他看着眼睛和幼犬似的，歪头看他弗勒佐，又想起今天自己没看成的音乐剧，脑子里不知为何浮现出太宰治戴着犬耳犬嘴套的模样，表情瞬间变得惊恐古怪，维持的理智骤然消失。


    就算只是短暂一瞥，那也是绝对会做噩梦的限制级画面啊！


    弗勒佐觉得眼前的中也先生好奇怪。


    脸红彤彤的，眼睛也湿漉漉的，表情超级奇怪，而且很眼熟……


    他第一次上岸，那个陆地上的男人，看见他时，好像差不多就是这个表情。


    害怕吗？还是厌恶？


    好像都不是，中也先生的表情更复杂一点。


    正想着，弗勒佐的两边肩膀突然都被按住。


    他楞楞地看着始作俑者中原中也。


    好重。


    中也先生手劲好大。


    中原中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对一个孩子柔弱的脊梁施加什么压力。


    他认真的看着弗勒佐。


    “加德，你听我说。”


    弗勒佐眨眨眼。他其实可以用黏液分隔开这些压力，但如果使用异能的话……


    中也先生的手会消失吧。


    他不想伤害中也先生。


    算了，反正也不是很重。


    在几千米的深海都游过泳的弗勒佐这么想，然后认真回答。


    “嗯，我在听，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开口。


    他眼里含着泪花。


    “扮成狗的太宰治超可怕啊！噩梦，我刚才是做了个噩梦对吧！”


    弗勒佐迷茫：“中也先生不是喜欢狗吗？”


    他认的音乐剧海报上的字，叫做《少年与小狗》。


    那么迫不及待的去看的中也先生，怎么会觉得狗是噩梦？


    中原中也郑重其事的摇头：“不一样！”


    说完，酒精在他脑子里发酵了一下，青年话语戛然而止，几秒后变得兴致勃勃。


    “加德，我跟你讲，那个音乐剧，预告超赞的！我看到第一眼我就发誓一定要去看完整版！”


    弗勒佐张了张嘴：“抱歉，都是因为我让中也先生……”


    他突然愣住，因为脑海里浮现出了下午加藤六太的道歉。


    那时，加藤六太误以为他的受伤会让弗勒佐担心，故而进行道歉，那他现在的道歉……


    是一般情况吧，对已经为对方造成的损失进行道歉。


    “没关系。”


    中原中也摇头，然后开始给弗勒佐讲《少年与小狗》的故事。


    “少年捡到了一只小狗……然后他们一起玩，一起成长，最后……小狗保护少年的样子超帅的！”


    讲的口干舌燥的中原中也则端起边上的长岛冰茶一饮而尽。


    最后，他讲。


    “如果我能捡到一只没有人要的小狗，我绝对会对把它当作家人的！要什么，要什么都给它，要是它和你一样可爱就更好了，加德……”


    话没说完，中原中也一头栽倒到了吧台上，留下若有所思的弗勒佐。


    男孩坐了一会，都没等到橘发青年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整个人一怔。


    糟糕，忘了正事。


    琴酒……咖啡厅找他。


    弗勒佐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心虚。


    他从高凳上跳下来，看了眼手耷拉在吧台下的中原中也，转头跑出了酒吧。


    随时可以回来找的中也先生和已经耽误很久了的正事……


    弗勒佐咬咬牙，顺着来的路往回跑。


    因为怕自己不记路，他特意走的是直线，倒不至于迷路。


    天已经大黑，路灯发挥着微弱的光亮，街上空无一人，只路过小巷时，偶尔会有野猫翻垃圾袋的声音。


    弗勒佐跑起来很快，也很轻，几乎没一点声音。


    若有人能跟在他身边就能破解这一谜题。


    男孩迈动着步子，从外形看是在跑步无疑，但那双小皮鞋下，却覆盖了一层透明的黏液，如滑板鞋一般，让他只要交叉一步，就可以移动很远的距离。


    弗勒佐很快就来到了神奈川警局附近。


    那栋建筑物灯火通明，外面围了七八辆亮着灯的警车，倒没一个人。


    弗勒佐看向琴酒的车子停过的地方，那早没了那辆黑色的车子。


    走了吗？


    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幼小的男孩扶着墙壁，第一次感觉到名为彷徨和不知所措的情绪。


    明明在被司各特带上岸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十分讨厌。


    这大抵就是失忆者的悲哀。


    连自己心烦意乱的源头，和如何疏解都空白一片。


    “……”


    弗勒佐看着神奈川警局的方向发呆，因为他不知道等下要去干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要想些什么。


    该想的东西好像都想完了……


    弗朗西斯先生送他的公司，他不知道在哪。


    联系人的电话也肯定想不起来，因为没有背好多遍。


    因为那都不是他的东西啊。


    男孩面无表情，非人的紫色瞳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妖异。


    这种静止维持了很久，直到——


    “什么人，在那干什么？”


    一声厉呵打破寂静。


    弗勒佐被吓了一跳，和那人对视。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戴着圆框眼镜，留着方寸，一脸疲倦。


    他从警局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手电，在照到弗勒佐后一愣。


    “小孩子？”


    弗勒佐看了他一眼，转身跑掉了。


    “喂，别怕……”


    男人的声音很快被弗勒佐甩在身后。


    风见裕也一脸惊悚的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地上有片叶子被风卷着翻了个面。


    人……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个小孩子……


    而下意识跑到中原中也所在的那个酒吧附近的弗勒佐停下脚步。


    他想起中原中也的话。


    ——“如果我能捡到一只没有人要的小狗，我绝对会把它当作家人的。”


    还有太宰治的。


    “想和中也一起生活，抓住他喜欢的点，多赖赖就好了。”


    弗勒佐低头看着自己白嫩的小手。


    那只手突然变换成透明的黏液，外层覆上一层淡淡的紫光，然后变成非牛顿流体似的不规则形态。


    其实弗勒佐这具幼童的身体，并非真身。


    他只是用【遥远的欢宴者】的黏液创造了这具幼童的躯体，然后意识降临其中，真身以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原理藏匿在不知名的空间之中。


    那栗发的小男孩突然消失了，在一堆价值不菲的衣服中，钻出了一只卷毛的小狗。


    反正也暂时没事干，不如去赖中也先生吧。


    家啊……


    弗勒佐试图适应这具四驱的身体，刚迈第一步，‘啪叽’一下，脸刹在了地上。


    走路好难。


    转换物种的第一分钟，想变回来了。


    但是想起中原中也满脸憧憬的说‘家人’的事情，弗勒佐咬咬牙，努力练习走路。


    等中原中也醉醺醺的从酒吧走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蹲在门口的小狗。


    他圆头圆脑，栗色偏棕的毛发顺滑带卷，不知是什么品种。


    酒吧门口的灯照在小狗身上，为其渡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小狗！


    中原中也一把捞起小狗，欣喜若狂。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脸颊发红，钴蓝色的眼睛也蒙上一层朦胧，却诚挚万分。


    “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弗勒佐被青年抱在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胳膊，轻轻的‘汪’了一声。


    中也先生，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