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玩家的认知里，NPC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它们不会对玩家的样貌产生特别记忆，不会意识到大部分玩家在游戏世界的名字奇怪得不像碳基生物能取的名字，也从来不会意识到玩家能够死而复生。


    连植入个性化AI、拥有一定的系统记忆、能够和玩家进行逻辑性对话的高级NPC，也会受限于逻辑演算，认定复活后的玩家是全新的另一个角色，哪怕玩家头顶原来的名字、用着原本的捏脸，和它们说话的时候主动提到复活前做过的事情。


    “可是皇后的面部表情真的很奇怪，仿佛ta知道我是死而复生。”


    “那也没啥，这么大的游戏，这么多的建模、物理、AI，怎么可能一点bug都没有。”


    “也可能是皇后NPC的AI等级特别高，部分人在回路的那种。”


    “人在回路？什么鬼？”


    “这玩意可不是什么鬼，是AI大佬们的最高追求，让AI脱离刻板的逻辑演算，产生真人思考，通俗的说法就是让AI产生自我意识，当然啦，实际情况比AI产生自我意识要复杂得多。”


    “听着好像科幻小说。”


    “确实很科幻，不过万一实现了呢？”


    “也是，一百年前的人想不到虚拟舱游戏是现代人的标配，说不定一百年后的世界会是AI、真人傻傻分不清~”


    “而我们是新时代的见证者~”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是实话实说！”


    “滚！”


    “……”


    玩家们乐呵呵地打闹着，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们真的正在见证新时代。


    反倒是窥看她们聊天内容的苏庭，看着“人在回路”、“AI产生自我意识”等词语时，内心一阵波动。


    人在回路？


    脱离刻板的逻辑演算，产生真实的人类思维？


    拥有自我意识的AI？


    我的本体是数据编程，符合NPC标准，但我的思维模式高度接近真实生命，以至于被系统判定为玩家，间接导致我能同时拥有NPC权利和玩家权限。


    这应该就是真相了！


    苏庭平静地想着。


    一直以来，她都对自身的特殊性感到困惑，现在，隐约摸到了真相，顿时感觉雾散云开，前途一片光芒。


    当然，即便摸清同时拥有NPC权利和玩家权限的原因，她依然不敢像玩家那样随便浪！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玩家，不确定自己也有玩家的无限复活权限，不能把大概率只有一次的生命放在赌桌上！


    先用调查潜入后宫的前朝余孽的名义把“坤宁宫”隐藏任务【元后苏丽萍死亡真相】做完吧。


    ……


    ……


    调查潜入后宫的前朝余孽是游戏开服至今的第一个全服任务，几乎所有玩家都收到了分支调查任务。


    任务报酬平平无奇，但是任务本身没有什么难度，全服结算后还附赠所有参与任务的玩家绝版头像框X1、永久有效频道聊天框X2、绝版散件饰品X1（随机）。


    “为了头像框！为了聊天框！冲啊！”


    “MD！官方忒缺德了！绝版饰品还搞随机！欺负我没小号吗！”


    “内测名额总共才三百，谁有小号啊！”


    “我问过客服了，这波发放的绝版散件随机饰品一共五个款式，不绑定，游戏二测后可以自由交易。”


    “这还差不多~”


    “官方总算做回人了。”


    “别的无所谓，绝版饰品一定要all~不然我做梦都会气醒！”


    吃下官方定心丸的玩家们终于松了口气，全身心投入调查任务。


    苏庭也没闲着。


    自从“坤宁宫”阵营出现隐藏任务【元后苏丽萍死亡真相】，她就一直通过玩家进行暗中调查，并且和权倾朝野的父亲苏平取得联系。


    通过苏家和玩家，她已经拿到除先帝和盛天帝外所有参与元后苏丽萍死亡事件的人物名单。


    如今，整个皇宫都在“抓”前朝余孽，她也光明正大地将与元后苏丽萍死亡有关的NPC名字加入嫌疑列表，以“坤宁宫”阵营隐藏任务的名义让阵营玩家们锁定，抓捕，审问这些NPC！


    三天后，苏庭得到完整的口供。


    至此，元后苏丽萍死亡真相完全露出水面。


    ……


    看完口供，苏庭派人将贵为大司马大将军的父亲苏平请入宫中：“父亲，女儿手中有些东西不知如何处理。”


    “这些东西可是和你姐姐有关？”


    苏平眯眼看苏庭。


    苏庭：“是。”


    “详细说来。”


    “好。”


    苏庭屏退左右，将苏丽萍之死的来龙去脉连同相关人员的口供一起告诉苏平。


    苏平经历了三朝皇帝，早已是人精中的人精，早猜到女儿苏丽萍是非正常死亡，如今听闻真相，面色冷然，只是眼角有泪光闪烁：“丽萍一向懂事乖巧，可惜她太懂事太乖巧了！”


    “我也没想到姐姐居然是——”


    苏庭长叹一声：“我原以为姐姐是被先帝授意皇上毒杀的。”


    “她不想我们为难，”苏平道，“苏家再权倾朝野终究只是人臣，皇帝才是天下的正统。”


    “正统？谁给的正统！”苏平冷笑道，“当年若没有你祖爷爷带着十万子弟兵在西南用二十年出生入死消耗了突厥王庭的有生力量，没有你爷爷率领八百白袍冲进千军万马救出被困在孤城里的孝真皇帝，老高家的江山早完蛋了！哪还轮到他们父子做穿着龙袍的白眼狼！”


    “父亲，小心隔墙有耳。”


    苏庭提醒苏平。


    苏平摇摇头，说：“不错，我们苏家确实权倾朝野，如日中天，但是苏家手中的每一份权力都是靠自己争取得来的，苏家从来没有对不起皇家任何人！”


    “可在皇上眼中，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他早已容不下苏家！只是迫于苏家权势，不敢擅动！”


    苏庭抬头，看着苏平的脸：“姐姐用生命为苏家争取了喘息机会，我们必须抓紧机会！”


    “你的意思是——”


    “皇上让我调查潜入宫中的前朝余孽，明面上是信任我，其实是算计我，他想知道我会不会借着机会铲除异己，巩固地位。”


    “原来如此，难怪他命你全权调查潜入宫中的前朝余孽后立刻将以祖宗牌位丢失的名义将祖庙当差的太监全部斩首！他这是杀鸡儆猴！警告你和我们整个苏家啊！”


    苏平喃喃道：“祖庙位于皇宫正中，最是戒备森严，就是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怎么可能凭空丢失二十三枚祖宗牌位！定是皇帝亲自把牌位收起来！以此为由头在宫里兴风作浪！”


    “女儿也是这样想的。”


    回收库里躺着二十三张祖宗牌位的苏庭淡定附和苏平的观点。


    毕竟，正常NPC谁会想到世间还有玩家这种天不怕地不怕为了搞钱什么都敢做的奇葩！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是接受皇帝的警告，将关于你姐姐的这些口供都点火烧掉，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还是——”


    “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哪怕我把口供全部点火烧掉，也不可能让发生过的变成没有发生过，”苏庭说，“既然皇帝恨我苏家至深，我们何不让他恨得更多更痛！”


    套一句玩家在聊天频道的话，负五十和负一百有一定的区别，但是没有本质区别。


    苏家在盛天帝心中就是这样的存在。


    “女儿，你想——”


    “我不想活在这种狗男人的影子下！”


    苏庭直言不讳。


    苏平没想到二女儿竟有这份志气，震惊得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又忍不住大笑道：“不愧是我们苏家的好女儿！有胆魄！有担当！但你有没有想过，皇帝纵然一无是处，他也还是皇帝，占着大义正统的名分！即便如今的他动不得苏家，可苏家也同样不能轻易动他！”


    “父亲，你错了，他或许真是天下头一份的大义正统，可是我手中也同样握着一份大义正统，姐姐留给我的大义正统。”


    苏庭指了指窗外东宫方向。


    苏平心领神会，道：“太子确实能代表大义正统。”


    “既然如此，请父亲成全女儿！”


    苏庭干脆地挑破窗户纸。


    她准备放手一搏了。


    苏平是个老狐狸，早在大女儿苏丽萍死亡时就开始设想二女儿抱着娃娃皇帝坐上皇位的可能性，如今二女儿主动挑明野心，加上盛天帝自从登基以来一直都对苏家小动作不断，表面拉拢背地打压——


    “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苏家永远是你的后盾！莫说是抱着太子登基，就是自己登基做女皇，苏家也一定不惜代价地为你达成！”


    “谢父亲成全！”


    苏庭低头感谢苏平。


    有苏平的外部力量支持，再加上玩家这股隐形力量辅助，她不信自己斗不过盛天帝！


    当然，还有件事情不能忘记——


    “父亲见多识广，可曾听过神仙佛道、妖魔鬼怪？”


    “神仙佛道？妖魔鬼怪？”


    苏平顿时被问住，想了很久才压低声音对苏庭说：“我听说历来成大事者都会承接天地的大气运，未来可证道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