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沉的太阳挂在城市高楼一角，向车水马龙的街道投下迟暮的金黄。


    一辆刷漆崭新的大头公交车飞快从面前驶过，晚高峰时间，里面挤满归家的乘客。


    鹿一鸣坐在车子后座打瞌睡，直到门口位置的播报响起。


    “竹林村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下一站龙溪站”


    掐着时间醒转过来，提起脚边装蔬菜的袋子，鹿一鸣随着拥挤的人流下了公交车。


    日暮时分，街道上的行人已经零星。


    就连主干道上的车辆也变的稀疏，除了公交车，其余车种很少，接近于无。


    这一切，都是因为七年前，那方巨大的【虚数空间】被发现造成的。


    为了避免身体结构特殊的异界生物侵扰人类社会，几乎所有地区，都实施了宵禁。


    七点之前必须归家！


    当然有关部门除外。


    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鹿一鸣不知道，但上面的吩咐，他们照办就是了。


    “丁零当啷”从裤包掏出钥匙，鹿一鸣已经站在一栋廉价的二层出租楼前。


    开门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18:29”，和他料想的回家时间猜不多。


    “呼”的推开面前铁门，屋内漆黑一片。


    随手按亮客厅的灯，鹿一鸣已经在门口弯腰换鞋。


    “你回来了”


    客厅的起毛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大叔，双手合十抵着下巴，正望着两米之外的电视发呆。


    本来他已经和黑暗的环境融为一体，头顶的白光打下，正好将他波浪卷的黑发以及瘦削的脸颊衬托出来，显出几分艺术家的气质。


    见鹿一鸣进屋，低沉着嗓音问候出声，但他本人，脸上表情冷漠。


    “为什么不开电视，这个时间不是有你喜欢的海星宝宝吗？”


    鹿一鸣将手中的塑料袋扔到靠近厨房一侧的墙角，表情奇怪的在男子以及电视机之间来回看着。


    “嗯，你说的对，这个时间我本应该在看海星宝宝的，但是……


    电视机坏了”


    鹿一鸣皱眉，心道房东留下的家电果然没一个好使。


    踏步上前就要开骂，这时，他发现电视机的插头没有在插座上……


    一瞬间，脸黑了下来。


    走到墙边插上插座，黑色的电视机亮起屏幕，里面一个方头的卡通人物正在夸张地说着话，冷清的客厅热闹起来。


    “我艹！你修好了电视机！”西装男惊喜的跳起来


    “只是没插电源而已！”鹿一鸣回头，连着朝他翻了两个白眼。


    ……


    重新提起塑料袋走进厨房，餐桌上已经摆好热菜。


    一个小炒牛肉，是昨天鹿一鸣和班级同学聚餐打包回来的。


    另一个清炒白菜是新做的，看起来色泽还行。


    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哦，对了！


    电视机坏了太无聊，我就把饭给做了，反正你每天，差不多都是这个时候回来。


    电饭煲里有煮好的饭，给我盛一碗，记得多夹肉”


    盯着电视机里的卡通人物，西装男的视线并没有因为开口转移分毫。


    鹿一鸣撇嘴“要吃自己盛！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还把自己当成大爷了是吧？”


    一边说话，鹿一鸣打开厨房的冰箱，将新买的菜放进去。


    说起来这个老式的绿皮单门冰箱也是房东留下的，已经有些年头，但还能用。


    不紧不慢做着蔬菜收纳，厨房的电饭煲却是自己开了盖子！


    “当啷”一声传来，碗柜里飞出一个白瓷碗。


    之后在电饭煲里搞腾一阵盛好饭，又“嗖”的一声“飞”到餐桌旁，将一半的小炒牛肉倒了进去。


    这一幕的发生一气呵成，非常熟练。


    鹿一鸣看见，太阳穴旁的青筋突突而起，咬着牙说道。


    “克劳德！你不要太放肆！”


    “怎么了？不是你说的让我自己盛吗？”


    “我是指小炒牛肉！”鹿一鸣的声音从牙缝挤出。


    “牛肉又怎么了？你一半我一半不是刚刚好？”


    厨房里滞空的碗筷没有夹青菜，“咻”的一声飞到客厅，正好落在西装男的手里。


    鹿一鸣摇头哼出一声，走出厨房的时候，装小炒牛肉的碟子已经成了他的饭碗……


    一屁股坐在客厅仅一张的旧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就把电视调到了新闻频道。


    “诶呦，你干嘛？”


    屏幕里的海星宝宝突然没了，克劳德眉头拧着，起身就要去抢鹿一鸣的遥控器，却是没有成功。


    闪身躲过克劳德的手掌，鹿一鸣十分得意，笑着说道“之前说好的，新闻时间必须让我看新闻”。


    说着，还不忘把遥控器揣进本来就不大的裤兜里面，宣示主权。


    克劳德咬牙，没有办法奈何心中堵得慌，干脆饭也不吃了，起身围着鹿一鸣转个不停。


    后者见状也没理他，一勺勺的牛肉拌饭喂进嘴里。


    这时，电视机里的女主持人开始播报新闻。


    “本市最新消息，9月7号，一辆装有重要研究材料的货运卡车在经过盘龙区的时候，货品遗失，希望捡到的热心市民及时归还”


    “9月7号？三天之前的事情怎么今天才播报？”鹿一鸣皱着眉心有疑惑。


    “我要看海星宝宝！我要看海星宝宝！！没有海星宝宝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围着鹿一鸣转悠的克劳德可不管新闻播报的内容，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急，逐渐进入暴走状态。


    没多久，身体扭曲变形，就像吸满了水的毛巾被人捏着两头用力一拧，之后整个人如同麻花一样卷了起来。


    嘎嘣嘎嘣！


    身体卷的越紧，骨骼错位的声音就越发清晰。


    整个客厅里，恐怖，诡异的气氛蔓延……


    “海星宝宝！海星宝宝！！”


    克劳德大喊着，以这种“自虐”的方式，疯狂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暴躁。


    最后围着鹿一鸣转圈已经无法让他满足，“咻”的一声窜到头顶的白炽灯上。


    整个人如面条一样挂在上面，像极了路过玩具店，走不动道的孩子……


    吱嘎吱嘎！


    身体的摆动带动白炽灯摇晃，客厅里影影绰绰。


    “诶……”


    端着盘子的鹿一鸣叹气，放下饭勺打了个饱嗝，继续看电视里的新闻。


    “龙溪研究所丢失的物品，系是关于【虚界】的重要研究材料，具有危险性！


    如有市民帮忙寻回，奖金十万！


    下面请看具体的实物照片”


    【虚界】是虚数空间的简称，鹿一鸣对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那是和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方空间。


    网上的八卦都说，虚界的发现是因为一家游戏公司对于脑波技术的开发造成的。


    不知道真假，但鹿一鸣觉得这样的解释挺有意思。


    只是研究所流出来的东西竟然具有危险性！让人惊讶。


    晃神的功夫，电视屏幕里已经放出丢失物品的实物照。


    那是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圆球，浑身晶莹像是玻璃，看不出任何特异的地方。


    “咦，这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鹿一鸣皱眉，思绪陷入回忆。


    咚！


    这时，天花板上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滴溜溜”翻滚着，最后来到了他的脚边。


    “克！劳！德！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


    突然的响声，鹿一鸣吓的不轻，怒火当即窜了起来。


    然而话刚出口，视线下移看清脚边东西时，脸上表情僵住。


    地板上的圆球，和新闻播报中的虚界遗失物，一模一样！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鹿一鸣骇然，夸张地后退数步。


    “【虚眼】啊，你小时候应该见过，现在怎么忘了”


    克劳德依旧盘在白炽灯上，听到鹿一鸣开口，整个头颅一百八十度调转过来。


    骨骼的扭曲声和灯具的吱嘎声混在一起，诡异异常……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这东西哪儿来的？！”


    鹿一鸣气的不轻，弯腰将虚眼捡起来的时候，指节都因为用力，略微发白。


    克劳德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三天前的外出委托你忘了，那个时候我们遇到了突发的【空洞事件】，我记得……”。


    “草草草草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和我说？”鹿一鸣抓狂。


    “你也没问啊”克劳德一脸无语。


    一番折腾，鹿一鸣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插着腰站在客厅，独自生闷气。


    ……


    ……


    窗外，与鹿一鸣家隔了一条主干道的对面建筑里，一个戴着鸭舌帽，身上穿着竹青书店样式服装的年轻男人正通过一台高清摄影机，观察着鹿一鸣的一举一动。


    方形的显示镜头里，鹿一鸣一个人站在客厅，疯狂地朝着头顶天花板骂着什么。


    可他所望之处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物出现！


    事实上自从鹿一鸣进屋开始，一连串的诡异就在接连上演。


    头顶灯条无人触碰，乱晃不停。


    饮水的杯子以及盛饭的碗，高高低低飞于空中，失去重力影响。


    甚至无人坐着的沙发，都会突然凹下去一块，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生物坐在了上面！


    “老大，丢失的虚眼已经找到，就在之前怀疑的九号目标身上。”


    看着眼前的监控录像，男子接通电话。


    “不过看他的情况，应该已经和虚眼融合，身上出现融合【虚兽】的基本特征”


    “确定吗？对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被招募的潜质？”


    听筒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十分冷静。


    鸭舌帽点头，“因为念力特征出现，所以这件事基本可以确定。


    【虚兽】的能力暂时看不出来，目标人物情况稳定，这个表现，有被招募的潜质。


    只是他获得的那颗虚眼，是……”


    男子的话没说完，被女人打断。


    “情况我已经清楚，走新人入队的流程招他进组，既然是海陆理工的学生，那么……


    就把他安排进学校图书馆的【空洞】事件吧”


    男子苦着脸应了一声，带着遗憾的神色看向监视机器旁，月光下闪着寒光的金属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