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猛地一缩，杨旭沉声道:


    “山东？”


    老太监呵呵笑道:


    “对，是山东。”


    “记好一句话，壤内必先安外。”


    “陛下不日后便会返回京城，请太子殿下好自为之。”


    “就这些吗？”


    “陛下的口谕就这么多，老奴告退。”


    说罢，在众人阴晴不定的眼神中，老太监转身坐上轿子，一拉车帘，随即轿夫抬起轿子，缓缓离去。


    杨旭反应过来，对轿子方向行礼道:


    “儿臣恭送父皇！”


    “臣恭送陛下！”


    待到老太监的轿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杨旭收回目光，率先走进大殿，姚天际等人随之其后。


    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杨旭沉声道:


    “诸位，父皇要回来了。”


    接过话茬，姚天际低沉道:


    “是啊，陛下观望了五个月，终于要回来了。”


    深吸一口气，指尖轻叩着桌面，杨旭喃喃道:


    “将本宫贬到山东，父皇此举究竟是何意？”


    “壤外必先安内，这句话又是在暗示着什么？”


    姚天际，公孙素等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深思之色。


    少许，杨旭挥挥手，吴总管立刻上前弯腰道:


    “殿下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山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奴才明白。”


    待到吴总管退下后，姚天际起身道:


    “诸位，想必你们都已经看出来了，陛下这一次的目标是八方藩王。”


    “壤外必先安内，目前造成大夏内部动荡的因素仅有三个，其一便是八方藩王，其二则是朝廷内的权力斗争，其三则是鬼组织，也就是所谓的大隋余孽。”


    “如若站在陛下的角度来看，朝廷内的权力斗争只需用制衡的方法便可解决，大隋余孽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需派一支精兵在全国扫荡，便可将其铲除。”


    “唯有八方藩王是一个难缠的问题，在义理上，陛下不能随意对藩王出手，更不能斩尽杀绝。从实力上，八方藩王蛰伏多年，养精蓄锐，实力不容小觑，这也是陛下忌惮的原因。从态度上看，八方藩王虎视眈眈，甚至光明正大插手皇子斗争，乃至于朝廷权力的争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因此，陛下口中的安内，大概率指的是八方藩王。”


    “而说一句难听的话，殿下之所以能够高居监国之位，背后实则是陛下在推波助澜，目的则是想借太子殿下之手除掉大夏王朝内的毒瘤。”


    “这其中就包括藩王。”


    说到这里，姚天际看向杨旭。


    杨旭微微颔首，示意后者继续说下去。


    点点头，姚天际继续道:


    “老夫在这里做个总结，自从殿下身居监国一职后，和诸位藩王多有试探，当后者察觉到殿下所展露出的威胁以及陛下的手段后，立刻便受到了八方藩王的集体针对。”


    “例如三月份之时的谣言，八方藩王想借助谣言带兵入京，但被殿下用推恩令逼退。”


    “虽然推恩令堪称是神之一手，轻松就化解掉了八方藩王的阴谋诡计，但事实却是，当时的我们面临极大的危机，稍有不慎便会是无尽深渊。”


    “然而，面对此等困境，陛下却不曾有一丝援助，反而有落井下石之嫌。”


    众人沉默，眸子中多了一丝冷意。


    姚天际顿了顿，好似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片刻，他眸子闪过一抹坚定，低沉道:


    “推恩令之后，殿下虽然收获了人心，稳固了权力，但却面临了更大的危机。”


    “仅是我们知道的便有大隋余孽，九皇子，儒首等等。”


    “每一次事件，皆是危机四伏，然而陛下却依旧不曾给殿下提供足够帮助和资源。”


    “现如今，八方藩王集体反水，借助京城换防一事中两位皇子惨死的由头，抨击殿下残害手足，监国无能，害殿下丢掉太子之位以及手中的权力。”


    “反观陛下，竟是直接将殿下贬到山东，不仅是为了堵住各方藩王的嘴，还想着让殿下继续和一众藩王相争。”


    “只是……这般做法……恐怕……”


    姚天际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


    不等杨旭开口，一旁的公孙肃眼睛微眯，冷笑道:


    “让马儿跑，还要给马儿草吃！”


    “这般借刀杀人，就不怕误伤了自己！”


    “别整的咱们尥蹶子不干了，玩鹰终被鹰啄眼！”


    众人不接话茬，脸色阴沉。


    正如公孙肃所指的那般，杨旭身为夏皇的那把刀，为他除掉了朝廷内的无数贪官，肃清官场，改革政策，更是用一手推恩令大大削减了诸侯的势力。


    可到头来，却是四面楚歌，八面为敌。


    而始终受益的夏皇，却连一丝表示都没有，连一句保证都没有，反而落井下石，直接将杨旭贬到了山东，还想着榨干杨旭最后的一丝价值。


    要知道，能够坐在这里的都不是善茬，都不是能够随意被拿捏的人。


    他们或沉浮官海数十年，将权力玩弄于股掌之间。


    或机智过人，挥手间便是妙计锦囊。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骄傲，岂能这般被他人牵着鼻子走。


    哪怕这个人为人间帝王，九五至尊！


    若是看不对眼，照样对你不理不睬！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开口的杨旭淡声道:


    “那诸位的意思是？”


    “殿下，只需陛下开口，我们就能够在朝廷站住脚。所以，必须让陛下开口。”


    “殿下，绝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必须有所反抗！”


    “说的没错，若是咱们的价值被彻底榨干，下一个陛下对付的便是我们。”


    点点头，指尖轻轻地敲击桌面，杨旭脸上浮现出深思之色。


    正如众人所说那般，杨旭最开始的设想便是……当京城换防之事结束后，夏皇虽然会卸掉他的太子之位堵住众人的嘴，但同时也会对他网开一面，保存他的实力。


    已经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在朝廷内需要一定的班底。


    这也正是夏皇的义务，他必须去帮助杨旭建立班底，熟悉朝廷政务。


    可现在看来，夏皇连一丝表示都没有。


    仅仅只是废掉太子，贬到山东。


    没了！


    眸子微眯，杨旭沉声道:


    “诸位，此事尚且还不着急，各方的态度还暧昧不明，儒首，其他藩王，甚至是鬼组织，他们都还没有跳出来，我们不必急于此刻，再观望一阵子。”


    “说不定，父皇有他的打算。”


    众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只能发声附和。


    说话间，门口传来吴总管的身影，手里拿着一封信，快步走到杨旭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杨旭顿时面色凝重，立即接过信件查看起来，仅是看了一半就面色大怒，五指狠狠印在桌子上！


    “放肆！”


    “没有本宫的指令，竟敢擅自行事！”


    众人面面相觑，姚天际拱手问道:


    “殿下，发生了何事？”


    杨旭面带怒色，胸膛上下起伏，强忍着将信件递给了姚天际，后者接过信件仔细查看。


    正如杨旭所表现出那般，姚天际虽然没有愤怒，但是面色凝重无比，甚至眸子中带着一丝的担忧。


    他看完信件，沉声道:


    “殿下，此事有利有弊，或许刘厂公的做法可以缓解我们的压力。”


    “如若不然的话，你被贬到山东，一但朝廷又废除开科取士的政策，您将会面临无数读书人和一众藩王的齐声讨伐！”


    “届时，人心惶惶。”


    “为平民愤，恐怕只能牺牲您了。”


    杨旭将心中的怒火压下去，低沉道:


    “可他这样做，无疑会使得山东大乱，就算是牺牲十个本宫，也难以挽回！”


    “若是山东再发生造反……”


    姚天际微微摇头，道:


    “殿下，老夫知道你心系天下百姓，但有时有必须有舍才有得。”


    “舍弃掉山东，放任山东士绅和官员和魏王斗个你死我活，甚至牵扯到其他藩王，让藩王内部产生间隙。”


    “他们乱了，陛下才有机会，陛下才会高兴。”


    “而……殿下您才有机会。”


    听闻二人的对话，公孙肃等人也迫不及待的接过一众信件。


    看完之后，众人的反应如出一辙。


    凝重和担忧。


    但说到底，支持刘瑾的还是多一点。


    舍弃一些小人物，换来更大的胜利。


    甚至公孙肃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战场上，用一个百人小队作为诱饵，埋伏敌人的千人军团，最终，以百人的代价杀死敌人千人。


    战斗结束后，计划的制定者究竟是该赏还是该罚？


    杨旭眸子阴晴不定，淡淡道:


    “魏王，好，好得很！”


    “壤外必先安内，那本宫就先从你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