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永远是天牢的主旋律。


    斑驳昏暗的烛光下，二皇子杨紫气满面愤怒，对前来看望他的参知政事李崇高咬牙切齿道:


    “李副相，本宫不服，本宫不服啊！”


    “为何他杨旭能永远快我一步，乱我计划，扰我行动，就连本宫的底牌，他依旧知道的一清二楚！”


    “天不助我，天意不在本宫啊！”


    李崇高年迈的脸上满是淡然，臣服官海十数年练就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淡淡道:


    “殿下，老夫也曾感到疑惑，大夏朝堂中，知晓陛下的秘密之人不过一手之数，大多讳莫如深，缄口不言。”


    “因此，老夫特地暗中调查，终是发现了将陛下秘密告知太子之人。”


    杨紫气急忙问道:


    “李副相，快快说来。”


    李崇高眸子中满是忌惮之色，沉默片刻，凝声道:


    “黑衣老僧，前朝宰相姚天际。”


    闻声，杨紫气面色大惊，脱口而出道:


    “就是那位改良吏治，整顿官场，重肃历法，被称为大夏第一相的传奇人物。最后和父皇产生难以相容的分歧，被监禁于京郊的明山寺中。”


    李崇高抚着雪白的胡须，混浊的瞳孔闪过一道精光，道:


    “对，就是他。”


    “老夫已经忘了多少年无人前去拜访他了，仿佛他已是我大夏朝堂的禁忌，无人敢触碰一分。”


    杨紫气双手攥紧囚栏，昏暗的阴影下，他的眸子中满是阴翳，狞声道:


    “现在，太子触碰了这道禁忌，触碰了父皇心中的底线！”


    “愚蠢至极，求问于姚天际虽说可以化解本宫的底牌，但也让其陷入更危险的境地，本宫知晓该如何做了，多谢李副相指点。”


    李崇高点点头，提醒道:


    “二皇子，老夫身为副相，据大夏先祖祖训，执宰，副相，太尉，御史大夫等一品大员必须立于守护大夏的江山社稷，立于造福大夏千万百姓，不得参与帝王之家的斗争。”x


    “因此，今日老夫前来相见已是破例。”


    杨紫气满脸感激，拉着李崇高的手，眼眶湿润道:


    “李副相，此恩紫气必然牢记于心中，待他日承继大业，必佑您子孙后代万世平安。”


    李崇高点点头，不做过多停留，立即在下人的搀扶下缓步离去。


    斑驳的烛光映衬下，杨紫气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表情是那么的瘆人，仅是片刻，他便整理好衣冠走出天牢。


    见状，狱卒赶忙劝阻道:


    “二皇子殿下，太子有令，没有他的旨意不得放您出狱。”


    砰！


    杨紫气一脚踹在狱卒的胸口，让后者狠狠栽倒在地，他狞笑道:


    “笑话，父皇亲自下旨让本宫出狱，谁敢阻拦！”


    “赶紧滚！”


    “是，属下遵命。”


    ……


    酒楼包厢中，杨紫气坐于首位，周围是仅存的文官集团。


    端起一杯美酒，杨紫气神情愤懑，怒道:


    “诸位，太子杨旭残戮忠良，把持朝政，视大夏律法于无物，本宫深感痛绝，欲除之而后快！”


    “不瞒诸位，本宫已手握太子的把柄，只需一本奏章即可将其打入天牢，甚至流放荒州永不得回京！”


    “本宫之所以召诸位一叙，只是为了一个承诺，他日本宫承继大业之时，就是诸位得道飞升，高官厚绿之刻！”


    众臣皆是面色激动。


    他们为何站队杨紫气，不就是为了高官厚禄，五鼎万钟吗？


    臣子如赌徒，赌局就在朝堂之上，赌注就是尊贵的地位，无上的权力，无尽的金钱！


    他们自从选择杨紫气那天起，便和杨紫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杨紫气赢，他们兴！


    杨紫气败，他们死！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高举酒杯，同杨紫气饮下美酒。


    酒过三巡，杨紫气望向户部左侍郎刘家兴，问道:


    “刘大人，您在户部任职有三年了吧？”


    刘家兴赶忙点头，谄媚道:


    “感谢殿下挂记，刘某已在户部任职五年有余。”


    杨紫气“奥”了一声，若有所思道:


    “五年有余？足以间经验之丰富，本宫欲向陛下举荐您为户部尚书，不知如何？”


    刘家兴闻言欣喜若狂，急忙拜倒:


    “感谢太子殿下提携，刘某必当生死相随，荣辱与共！”


    杨紫气笑着扶起他，道:


    “无妨，本宫一句话的事，父皇肯定会答应的。”


    “只是…”


    杨紫气的神情犹豫起来，让刘家兴心中一个咯噔，赶忙问道:


    “殿下莫非是有顾虑？”


    杨紫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道: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请刘大人帮个忙，分散太子的注意力。”


    听到太子二字，刘家兴脑海瞬间浮现杨旭手持天子剑，杀贪官污吏如屠猪狗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惊恐道:


    “殿下，陛下未归来前，还是不要触怒太子为好。”


    杨紫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得意道:


    “正如你愿，本宫得到消息，父皇泰山巡游一事已经结束，正暗中归还京城，不日即可到达，届时太子绝不敢造次。”


    “刘大人，你可以放开手脚的去做事啊。”


    闻声，文臣脸上皆是浮现出喜色，刘家兴心头一松，笑道:


    “既然如此，刘某自然当仁不让，敢问殿下需刘某做什么？”


    杨紫气倒上一杯酒，走到刘家兴身旁，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


    “数月前，大周使者团在我大夏失利，输给我大夏三座城池，数万百姓，数千降卒。”


    “但他们的承诺久久不曾兑现，反而多番挑衅骚扰大夏边境，因此，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本宫要你在国库制造一笔亏空，无法筹措足够粮饷用于北方战争，届时父皇问罪，本宫会将此罪全部归于太子。”


    “本宫要让太子为他的猖狂傲慢付出代价！”


    刘家兴喉结滚动，额头冷汗直流，心中害怕极了，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可一想到成功之后，户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他的，心一横，咬牙道:


    “刘某明白！”


    杨紫气端起酒杯，和刘家兴轻轻碰杯，随即琼浆玉液一饮而尽。


    望着东宫方向，他无声冷笑。


    私通姚天际，监国期间国库亏空，滥杀三品大臣！


    三罪并罚！


    本宫到要看看你杨旭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


    太子东宫。


    杨旭坐于池塘边，四月天，池塘的冰已经化了，他正手持一根竹竿垂钓，一旁竹筐里已有几尾一拃长的鲫鱼片。


    一旁的吴总管汇报道:


    “殿下，二皇子擅自离开天牢，并在醉仙楼接见了许多大臣，并和户部左侍郎刘家兴达成了秘密协议，您看我们是不是…”


    杨旭摆摆手，猛地抬起鱼竿，一尾锦鲤便落入竹筐里，随后不紧不慢道:


    “吴大伴，本宫不论是抓人还是杀人，都占了一个“理”字，处理的都是该杀之人，作恶之人！”


    “除非掌握刘家兴危害朝廷的证据，否则本宫不会乱出手的。”


    吴总管应道:


    “是奴才思虑不周，但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杨旭点点头，正在这时，东厂李虎面色凝重的走了过来，沉声道:


    “殿下，有大事发生了。”


    “据陛下身旁…一个名为来福的小太监的消息，陛下泰山巡游完毕，已暗中返回京城，不日之后即可到达。”


    吴总管猛地眉头皱起，沉声道:


    “殿下，二皇子该不会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这才敢如此大胆行事。”


    杨旭此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夏皇归来，必然要收回他的监国之权，届时京城禁军的兵权自然也留不下。


    第一反应，他不能坐以待毙。


    站起身来，杨旭凝视着远方，手指敲着大腿，久久不语。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