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再次发疯，拳头、巴掌、大脚雨点般落在他们娘俩身上。


    后来，妈妈用尽力气把原紫裳推到一边，让她赶紧跑。


    可是，原紫裳哪里敢跑呀。


    她后退了几步，蜷缩着身子，坐在墙角，感觉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父亲又把妈妈拖进了里屋，很快，屋里又传来妈妈痛苦的喊声。


    年幼的她根本不知道父亲和妈妈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父亲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原本的父亲，虽然严肃、古板，但真的能够感觉到那种爱。


    但现在，她却觉得，父亲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就像是妖怪，一个坏坏的妖怪。


    第二天，妈妈再次把她抱在怀里，再次说爸爸其实最爱我们的时候，她有困惑。


    “妈妈，那爸爸为什么说我是野杂种？什么是野杂种？”


    “妈妈，如果爸爸爱我们，为什么要打我们？”


    妈妈一边哭，一边说:“因为爸爸太爱我们了，所以，以为我们做错了事，不，以为妈妈做错了事，他才会这样。”


    “平时爸爸很好的，是不是？”


    原紫裳忘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反正她知道一件事，妈妈没有什么野汉子。


    谁知道，这只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没过多久，妈妈如愿以偿去了县城，带着她。


    但是，父亲不允许她出去上学，说还不够丢脸的。


    也不准妈妈出去上班，说省得妈妈再勾引野汉子。


    妈妈尝试着跟他心平气和地聊聊，结果又招致了一顿毒打。


    从那以后，妈妈变得沉默了，每天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露出笑脸。


    原本喜欢穿花裙子的妈妈只穿草绿色旧军服，甚至还特意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从来不跟外人说话，哪怕出去买菜，都尽可能地少说话。


    每天，妈妈都想尽办法做许多好吃的。


    用妈妈的话说，就是父亲工作太累，需要给他增加营养。


    父亲回家后，要是不说话，原紫裳会偷偷地开心。


    只要说话，就是贱女人、野杂种的那些话，然后妈妈就会哭，接下来，就会挨揍。


    一开始是巴掌、拳头和大脚。


    后来，是皮带。


    再后来，实木板、皮鞭。


    然后，就是酒瓶子、饭碗、菜刀、钢筋、凳子。


    有一次，爸爸把妈妈砍了七刀，那次，妈妈的两根手指永远地没有了。


    脸上也多了一道伤疤。


    从那以后，妈妈彻底不再说话了，也不再做饭。


    甚至，她不再收拾屋子，更不会打扮自己，剩下的，只有沉默。


    原紫裳曾经想过反抗，但是，父亲在她心里简直就是不可战胜和绝对无敌的。


    她能做的，就是在父亲殴打母亲时，紧紧抱着母亲，求父亲不要打了。


    但，越是这样，父亲越是凶狠。


    后来，她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在父亲眼里，就是个丧门星，就是个野杂种。


    她难道真的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吗？


    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与怀疑之中，因此，就连她，都变得自闭，沉默，冰冷。


    父亲隔三岔五就会打一顿母亲，可无论如何毒打，母亲都在也不吭一声。


    母亲慢慢从那个水灵灵的美丽女人，变成了一个干枯、瘦小、木讷、畏缩的小老太太。


    原紫裳目睹着一切，慢慢变得愈发恐惧。


    每一次，她都蜷缩在墙角，寒冷、恐惧、孤独，像潮水一样向她袭来。


    在她十三四岁后，就开始变得更加自闭。


    每到母亲被殴打的时候，她就会变成冰块一样，把自己完全封闭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蜷缩在墙角、卫生间，然后，任凭身子慢慢变得僵硬，整个思维变得空白。


    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让她躲开恐怖的父亲。


    每天晚上，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床上，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


    只有这样，她才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十六七岁的时候，她彻底忍受不了家里的那种近乎残酷的氛围，逃跑了。


    “苏强，我没有家了，知道吗？我没有家了，没有妈妈，没有爸爸，我没有家了…”


    说到这里时，原紫裳流着泪，喃喃自语。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擦干眼泪，继续讲她故事。


    从家里逃跑后，她想办法离开了那个县城。


    这些年来，她独自一人在外面闯荡，也吃过很多苦。


    她做过服务员，当过厂妹，干过推销，还曾经眼馋歌厅赚钱多，去做过一阵子啤酒妹。


    但因为她用啤酒瓶开了当地一个大哥的瓢，所以扒火车来到了大山县。


    尽管受了很多欺负，有过很多委屈，她还是觉得，比在家快乐许多。


    在大山县，她找到了一个好门路，就是倒卖药材。


    跟妈妈相依为命的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经常采药给母亲治伤。


    因为好心人的指点，她认识了许多药材。


    依靠这点困苦生活赐予的知识和分辨药材药性的小小技能，她终于在大山县活了下来。


    甚至，还慢慢在这里站稳了脚跟，落了户。


    经过十年打拼，她已经身价千万，如今，更是有了上亿的资产和存款。


    生活好了，还找到了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原紫裳就开始想念自己的母亲。


    “苏强，我想我妈了，很想很想她。”


    “看电视的时候，那个男人那么凶狠地打他的老婆。”


    “我就像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又看到了被打的妈妈。”


    “不过，苏强，我觉得老天对我挺好的，至少，把你送到我身边。”


    她告诉苏强，其实，她一开始是很排斥的苏强的，并没什么感觉。


    直到那次苏强挺身而出，帮她的药店解围，她才正眼看这个男人。


    后来，苏强为她做了一系列的事情，尤其是舍生忘死地把她从刘阳的魔爪中救出来，让她一颗心系在了苏强身上。


    后来，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犹豫，她才决定把自己交给这个桃花满天下的男人。


    “苏强，我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我只在乎你有没有爱我。”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不要怀疑我。”


    “跟我说一句我不要你了，我就会乖乖地离开。”


    这句话说完，苏强强行吻上了原紫裳的略显苍白的嘴唇。


    她肯定还有很多东西没说出来。


    不过，这不要紧。


    只要她愿意开口，就说明她内心的坚冰在逐渐地融化。


    唇分，原紫裳看着他，眼睛里再次溢满了泪水。


    “紫裳，你已经如此好了，我怎么舍得你离开我？”


    “相信我，至少今生今世，我们不会分离。”


    原紫裳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替她盖好被子，苏强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去了阳台。


    原紫裳的遭遇，与她说出来的，或许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


    他很清楚，那种家庭氛围之下，原紫裳受到的伤害绝对不止她描述的那些。


    从小，苏强父母双亡，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父母家的亲戚从来就没出现过。


    他确实吃了不少苦，但是也没像原紫裳这样，经历了这么多堪称黑暗和残酷的事情。


    不是一次，在某一段岁月里几乎是每天都那样。


    他翻出一盒烟，打开阳台的窗户，在云雾缭绕中，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久，他打开手机，找到一个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