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是内斗耗损了元气，二则是将家底平白送出，那柳旭在青州府已经彻底失势。


    崔道方和崔二河几乎同时来到马前村，崔道元和崔汽也一并被押了过来。


    他们的身后都带着十几个家丁，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显然是备下了重礼。


    两家不仅把柳氏的馈赠尽数送出，还自己搭上了许多礼物，专程给陆川道歉。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家人:太原王氏。


    按说王氏并没有得罪陆川，可王墨还是带着礼物来了。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四大家族中的三家都来跟陆川道过歉，自己要是不表示一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陆川哈哈大笑:“三位家主客气了。马上就该开饭了，不妨多留片刻，尝尝我的手艺。”


    崔道方和崔二河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抉择。


    崔妄零说:“几位家主就留下吧，我听说过陆校尉的手艺，可是这青州府一绝，此前一直无缘品尝，这次可不能错过。”


    见如此说，三位家主也不好拒绝，只得拱手道:“却之不恭。”


    陆川再次展现了自己的厨艺，热油锁住了食材的鲜美，哪怕是平平无奇的田间蔬菜也能展现出别样的口感。


    几位家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吃过见过的东西是穷人家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可是，他们光是闻到陆川的菜香，就已经忍不住食指大动，激动地吞咽着口水。


    陆川现在还有些遗憾:辣椒、胡椒、花椒这些调料现在还没有找到，提味只能靠葱姜，鲜香麻辣的口感还是做不出来。


    吃饭的过程中，陆川将自己所需的几种调料说了一下，请几位家主帮忙留意寻找。


    三位家主异口同声:“义不容辞！”


    这一顿饭的气氛很欢快，最终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落幕。


    四大世家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青州府的天已经变了。


    现在的陆川得到了柳家几乎全部的资材，田产地业一夜间变了主人，原本柳家的附庸和合作伙伴也将全部转到陆川的名下。


    陆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名下的地租全部下调，从原来的抽八成改成了抽五成。


    其实，陆川原本是想减到一成的，用他的话说:“农民享受自己的劳动所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柳无忧告诉他:“你虽然得到了柳家的财产，可你终究不是柳


    家。你名下的这么多地产还是得按照农籍来交税，无法享受原来柳家的税率。所以，如果地租少于五成的话，你自己都活不下去。”


    陆川又想干脆把田地全都送给佃户，让他们安心做农民，同样被柳无忧劝退:“你以为这些田地是怎么集中到各大世家手中的呢？因为农民的资产薄弱，一旦家中遭受变故，就只能卖房卖地求生。如果你好心把田地送出去，用不了三年，这些土地都会被各大世家重新兼并。”


    对此，陆川无法反驳，于是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柳无忧本来想借此再提“入赘柳家”之事，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减免了三成地租，这对于穷苦的百姓们当然是莫大的恩惠，所有人都在传颂:陆大善人成势了，以后在他的带领下，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这种做法还是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原本已经准备接纳陆川的四大家族，以及那些更大的势力又开始对他防范和疏离起来。


    只不过，在陆川此刻的风头下，这些小事都被很好地掩藏了起来，并未引起波澜。


    现在，整个青州府唯一感觉不愉快的人，恐怕就是柳旭了吧。


    不仅将家财散尽，更是把十几代人积累的势力全部花光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柳家的家丁、仆役、丫鬟也都不再留恋主家，不少人临走前还顺走了许多不值钱的桌椅板凳。


    若不是柳家的老宅子带不走，恐怕连地上铺的砖石都留不下来。


    经历了这一番变故，柳旭和柳金的精神已经失常了，弄死陆川已经成了他们的执念。


    他们遣散了卖身的奴仆，卖掉了传承十几代人的老宅。


    当然，这间老宅最后还是回到了柳家人的手上:柳无忧遣斑马出面，把老宅买了下来。


    手里握着最后的几千两银子，柳旭和柳金游荡在青州府城外的鬼市。


    所谓鬼市是一种地下性质的市集，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能问来路。


    这些人半夜聚集、拂晓即散，行动如鬼魅一般，故此得名。


    柳旭父子要在鬼市上寻一个杀手，愿意出光所有的钱，只买陆川的人头。


    柳旭的报价对于杀手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是当他们听说要杀的人是陆川，一个个都表示拒绝。


    一则是陆川的实力太强，


    没有人可以突破他的护卫，潜行到陆川身边。


    二则是陆川的声名太盛，杀手们顾念江湖道义，不会对这样的人出手。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陆川此前办比武大赛，已经把大量的江湖好手都聚拢在他的麾下，许多原本无奈从事非法营生的人，都在陆川的带领下重新走上了正途。


    如此游荡了三日，终于有一个人问:“就是你要杀陆川？”


    一听这话，柳旭仿佛看见了希望，忙问:“这位壮士，你愿意接下委托吗？”


    那人说:“我确实与陆川有仇。不过我想问问，你是谁？为什么也要杀陆川？”


    柳旭红着眼，恶狠狠地说:“他害我家财散尽，十几代人的心血付诸东流，不杀了他，我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那人似乎明白了:“莫非你是平卢柳旭，柳家主吗？”


    柳旭答:“正是我！壮士认得我吗？”


    那人点头称是:“认得，陆川也害得我家破人亡，四处流浪至今。而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啊！”


    柳旭品味着此人的话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红石屯陈潭！”


    陈潭答:“不错，柳家主还有些记性。红石屯没了，这都是你害的。你们柳家内斗，偏要把我掺和进来，若非是你，我焉有今日？”


    柳旭听得陈潭有些发怒，忙说:“陈壮士，你先别急，我们都和陆川有仇，此刻应该通力合作才是。你还有人马、有武艺，我还有些钱财，我们正好合作，取了陆川的狗头！”


    陈潭问:“你的钱呢？”


    柳旭答:“都藏好了，你要的话随时可以取。”


    陈潭给身边的几个亲信做了个手势，几个人直接把柳金架起来，不管他怎么吵闹，径直往别处走了。


    独自面对陈潭，柳旭有些心虚:“陈壮士，我们的合作……”


    “柳家主！”陈潭打断了他的话:“我杀不了陆川，所以我只能找你报这个仇了。”


    说罢，刀光一闪，柳旭的头已经飞了，还没说出口的话都被憋在了腔子里。


    鬼市上很少见血，但是能来这里的人都是见惯了场面的，所以大家只是避开了一些，并没有引起骚动。


    片刻之后，陈潭的手下也都回来了:“大哥，柳家的钱已经到手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潭说:“还能怎么办？青州府已经容不下我们了，换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