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话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渐深，月上梢头，顾启关靠坐在水边的柳树上,无意识地往水中扔着枯叶,神情始终看向两人所在的房间。


    昏黄的灯光在夜色下，温馨的笼着房间,在窗边投射下影子,如同一盏明灯，尤为明显。


    不多时，一道身影动作温柔着抚摸着另一道高大影子的额头，顾启关拖着下巴，唇角带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


    顾启关转头,就看见叶清寒正朝着他走来，路灯的光照射在青年身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他不由回头，亮着灯的那间房,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灯已经熄灭了。


    经过一晚上的长谈,青年好像变了一点,又好像没变,顾启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向他走来的青年好像如释重负，眉眼间的阴霾也消散了很多。


    叶清寒走到他身旁，暖黄的路灯照射镜片上,添了一份柔和，他坐下，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顾启关温柔笑看他一眼：“你不也是吗？院长呢？”


    “已经睡下了，她年龄大了，不能熬夜太多。”


    叶清寒看了他一眼，眼中隐隐泛出笑意，风声从两人之间喧嚣而过，拂起青年的碎发，叶清寒的声音飘荡在风中，


    “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顾启关愣了一下，叶清寒看了他一眼，随手揪起一片树叶，捏着柄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旋转把玩，“普通人不会查到那么多详细的资料和视频。”


    “除了你，我想不通院长妈妈能从哪里得到这些资料。”


    叶清寒低着头，垂眸看不清神色，顾启关拿不准青年对此是什么态度，他想了想：“是我，”


    他将前两天院长请求他的事告诉了叶清寒，而后，顿了一下，才道：“你应该听说过诚安集团。”叶清寒惊讶地看他，顾启关笑了一下，接着道，


    “诚安集团现在的董事长是我爷爷，前不久你在我家里见到的，那位坐轮椅的，他叫顾妄笙，即将接任诚安集团的下一任，是我的小叔叔，而我，搬家之前刚从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下来。”


    叶清寒呆住了。


    诚安集团他当然知道，可，可……


    一时间，叶清寒差点不知道该先问什么，最终还是捡了个最好奇的：“为什么会离职，是内部……”


    他含含糊糊，顾启关明白意思后笑出了声，摇摇头，温声解释，


    “是我主动提的离职，志不在此吧，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观念也不一样，比起被困在办公室，没日没夜的当个打工机器，我更想做自己喜欢的，对我来说更有价值的事。”


    叶清寒不明白，什么事情能比继承集团还要重要。


    “更有价值的事？”叶清寒皱眉，顾启关语气温柔而认真：“对。”


    不知道为什么，叶清寒突然想起老院长最后拉着他的手时，对他说的话，她告诉自己，当她向顾启关表达感谢时，顾启关扶起了她。


    他温声且坚定的表示，他更感激老院长没有放弃他。


    叶清寒动了动指尖，风声喧嚣却又安静，静的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叶清寒眨着眼，思忖了一下：“院长说了，你帮了她的大忙，一定要感谢你，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做的，我一定竭力办到。”


    “这是我应该做的。”顾启关摇头，捻着手中的枯草。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叶清寒疑惑，不然顾启关怎么会为他的事这么劳心劳力，这份资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的如此齐全，不用想都知道顾启关一定费了很大的功夫。


    可他为什么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顾启关定定看着他，神情和眼底充斥着复杂而浓烈的情感，倏然冲他一笑，昏黄的灯光落进眼底，点点闪烁着，将一向沉稳的男人衬的惑人起来，


    叶清寒心头不自觉一动。


    “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愿望，唯一想要的，就是在乎的人能够平安顺遂，一切皆好。”


    在乎的人……


    叶清寒咀嚼着这个词，迟疑不定，


    “我吗？”


    “对。”


    叶清寒从他身上和眼中感受到一种陌生的情感，这种情感纯粹而热烈，从未感受过，却那样的浓烈。


    像一坛酒，因压抑温柔而更显醇厚，


    令人无法忽视。


    这是叶清寒从未感受过的未知情绪，他还没有收录并记录过，不可否认，这一刻他产生了好奇。


    风越来越大，席卷着柳条在风中狂舞，大风吹乱了叶清寒的思绪，他干脆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


    “太晚了，起风了，回去吧。”


    “走吧。”


    顾启关站起身，两道身影并肩离开，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越来越远。


    ……


    顾启关的话让叶清寒一晚上都辗转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着，睁着眼盯着天花板，


    “系统，你觉得顾启关是什么意思？”


    不仅不辞辛苦不分昼夜的帮他查清过去，态度还奇奇怪怪，034挠着脑壳，半天终于自觉从数据库中找到了相应解释，


    【我知道了，宿主，你知道爱吗？】


    叶清寒摇头，眼神中满是茫然。


    这就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他隐约听见一声轻微叹息，034的声音变得含笑无奈，像是宠溺，又像是纵容，电子音莫名温柔起来，


    【爱是人类特有的的情感，它特殊而富有魅力，独一无二，据说可以给人无限勇气，这是人类最珍贵，最重要的情感。】


    ——人类特有的？


    游戏npc叶清寒睁大了眼。


    什么东西是人才能有，他这个npc不能有的。


    ——他更好奇了。


    “什么是爱呢？”


    他捂着心口，回忆着老院长说爱时，心口不由自主涌上来的温暖，像温泉干涸着枯田，那样陌生又动人。


    原主离开前曾感谢他，跟他说过，感谢自己让他明白，原来他这样的人也有人会爱着他。


    那就是爱吗？


    【宿主，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叶清寒迷茫，


    【老院长对原主是母爱，亲情的爱。】


    叶清寒恍然大悟，拳头击打掌心，豁然开朗：“我知道了，顾启关他想当我爸。”


    034：……


    一阵可疑的沉默。


    叶清寒疑惑：“不对吗？”


    【不对，】034声音无奈极了，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荧光出现在叶清寒眼前，荧绿色的光屏上出现了一串串文字，这是一本文章。


    【或许宿主可以看看这个故事。】


    小王子的故事并不长，因此叶清寒看的很快，他不懂，却大受震撼，直接坐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顾启关他想和我成一对？”


    也……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不知道，我不是生命体，只能依据情况来猜测，宿主应该自己去查证。】


    叶清寒重新倒下去，倒在床上，他睁着眼，好奇又跃跃欲试，


    一份奢侈的、奇妙珍贵的、专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最宝贵不可得的，只有人类才懂的情感吗？


    叶清寒越想越心里痒痒。


    第二天起床，想起034的话，叶清寒特意观察起顾启关，也不知道顾启关是多早起来的，正在厨房忙活着，身上围着围裙，双手都是面粉，工序复杂而费事。


    叶清寒注意到，他准备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看见叶清寒进来，顾启关冲着他笑，手上还乱糟糟的，“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睡不着，起来走走。”


    叶清寒倚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顾启关每次给自己做饭时好像都很满足，这么久了，桌上永远都是他喜欢的食物，他还没没了解过顾启关喜欢什么，


    “顾启关，”叶清寒喊了他一声，顾启关茫然转过头，叶清寒扫了一桌子的饭菜，喉咙里的问题转了一圈，出口突然变成了，


    “你鼻子上有东西。”


    顾启关刚想抬手，就看见双手的面粉，叶清寒走过来，“我帮你吧。”


    他慢慢凑近顾启关，镜片后形状漂亮的眼睛盯着他，随着他靠的越来越近，顾启关的耳朵开始逐渐泛红，像僵住了一样，手足无措，双手都不知道放哪了。


    叶清寒定定看了他两秒，漂亮清亮的瞳孔撞进顾启关的眼底，顾启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顾启关只觉得鼻尖一凉，叶清寒已经收回了手，他双手抱着胸，笑吟吟地：“好了。”


    “哦，哦。”


    顾启关结结巴巴，努力维持着平常的沉静，只通红的耳根出卖了他：“你……你在等一会，一会就好了。”


    叶清寒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但并未走的太远。


    他倚着墙，观察着不远处的顾启关，以前顾启关面对他的怪异情绪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他以前不懂，现在有了点猜测，倒是有些似懂非懂了。


    孤儿院的其他小朋友都在食堂吃饭，叶清寒和顾启关是客人，厨房有专门的小房间。


    顾启关认真细心地将做的早餐端上了桌，解下围裙，拉起椅子，边拿起筷子递给叶清寒，边眼含笑意的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忙，已经很久没有……”


    “没有——”


    顾启关僵住了，叶清寒从他手中接过碗筷，面色如常，只接碗筷时状似不小心指尖擦过顾启关的手掌心，顾启关整个人都呆立住了，耳廓几乎迅速蔓延上红意，第一时间看向叶清寒，叶清寒疑惑看他，清棱棱的眉眼禁欲而干净，


    “怎么了？”


    顾启关立刻摇头，下意识站直身子，使劲摇头，“没事没事。”


    034目瞪口呆，


    【宿主，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说他喜欢我吗，”叶清寒疑惑的理所当然，“我想试探一下。”


    034：【……等等，不对，你是从哪学的这些？】


    叶清寒：“昨天晚上我睡不着，特意去网上查的，测试对方是否喜欢你的一百种方法，发帖人说了保证灵，我试试，怎么了，不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