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庭反复看着这两条消息，心里的酸楚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喷涌而出挤满胸腔。


    泪水瓢泼，被褥很快被眼泪洇湿一片，视线模糊到看不清消息内容，她关掉手机，整个人蜷在被子里抱着自己，沉浸在黑夜里。


    “给你自己敷一下吧”过了会儿秦庭动了下，转头看着他。


    “二十四小时内都管用，”男生没理会自己脸上的伤，这一顿拳脚相向仿佛让他短暂的找到了出口，不觉得疼只觉得痛快，他看着秦庭犹疑着问“这段时间他”


    这话说的艰难，原本就是一种扭曲的状态，他再想也没办法做到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不敢想象他不在的那段日子她过的怎么样。


    “就这一次。”秦庭神情恢复些，语气也平缓，安慰道，“我会老老实实等到毕业。”


    男生无言地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有些做不到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没必要说，她，总归是会走的。


    “饿了么，我去做饭。”沉默一会儿男生问。


    “嗯。”


    男生起身去了厨房。


    昨天原本计划在外面吃的，家里没准备什么，他简单的煮了碗面，坐在桌前看着秦庭吃。


    桌上手机响了，男生看一眼秦庭接起来，没说话，只是表情越来越凝滞，对方说了句什么后，他看看秦庭，皱眉回道:“好。”


    “你走吧，我没事儿。”秦庭头也不抬，干巴巴的说。


    他握着手机半晌说道:“我那组实验有些问题，有些数据着急修改，大概得”


    “你不用回来！”秦庭直起身，突然一股犟劲，语气生硬像是对他不听劝的反抗。


    两人僵持片刻，男生不忍但仍无奈起身收拾东西出门。


    人一走，秦庭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那扇窗像是牢笼，关的死死的。窗外天清云静，窗内尘嚣四起。


    秦庭愣坐了太久，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全身麻木到一时间站不起来，颓然坐下听着一下下稍显急躁的敲击，门外的人敲了很久才停手。


    敲门声刚停，秦庭手机响起来，她拿过来看一眼屏幕然后转头看着门口，按下接听键。


    “秦庭，开门。”顾昊焦急的声音同时从话筒跟门外响起来。


    秦庭打开门，顾昊松口气，但脸色依旧不好，脸上被打的地方也泛起紫，看她的眼神很复杂，他规规矩矩站在门外说:“秦庭，跟我出来一下。”


    这次秦庭没多想，转身拿了手机跟钥匙随他出去。


    出了楼道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身后各家灯火亮着，还能听到别家厨房哔啵的炒菜声，两个年轻人沉默地出了小区。


    有些话想说，有个人想见，他不等明天。


    顾昊带着秦庭去了上次去过的房子。


    一进屋秦庭被眼前所见镇住，原本空旷的客厅放了一个超大的花盆，里面一棵树肆意的伸展着枝丫，郁郁葱葱的叶片在顶灯的光照下反着粼粼的光，树下人工藓草上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仰头望着天上的飞鸟，身旁的笼门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秦庭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


    “秦庭。”顾昊把卧室的灯打开，站在门口叫她。


    秦庭再次被眼前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一进屋恍如隔世。


    屋里墙面重新粉刷过，一张宽敞的白色书桌摆在窗前，桌子上一盆白色小花开的正艳，旁边实木床上整整齐齐的铺着一套浅绿色格子床品，床下是超大的奶白色绒毯，对面墙角还有一个橙色的懒人沙发和一个小圆桌，圆桌上放着个蛋糕盒。


    落地灯柔黄色的光线铺满整个屋子，轻薄的窗帘吹起来晃得灯影摇曳。


    完全是她喜欢的样子！


    秦庭有些晕眩，她吃力地想转头，被顾昊拉着手腕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顾昊蹲在她跟前，仰头盯着她眼睛，不给她躲避的余地，踌躇又坚定的想要一个答案:“秦庭，是因为我吗？”


    秦庭心头一颤，睫毛扑闪两下，这两天接连不断的事情让她没办法专注思考。


    她躲开他的视线扭过身去面向书桌，双手无力地垂在腿上，低着头，良久，说:“跟你没关系。”


    顾昊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因为这句‘跟你没关系’心生异样，反而被她习惯的躲避动作揪住。


    他长久地注视她的背影，慢慢起身，挪到桌前抬手把窗户关紧，接着窗帘被拉上。


    瞬间外面所有声音跟光线都被隔绝。


    顾昊把蛋糕盒拿过来，小心的打开把蛋糕拿出来放到桌上，侧对着秦庭，看着她头顶说:“这次不算数，以后的生日一定不让你这么过。”


    秦庭看着眼前的生日蛋糕，鼻子一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颓丧瞬间席卷回来，她攥紧双手，指节捏的发白。


    “秦庭，”过了会儿顾昊开口，语气很认真，像是要宣布什么事情，“我知道一下子你可能接受不了，这也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只是我想让你知道……”


    “顾昊。”秦庭打断他，不让他说下去。


    过了很久，秦庭缓缓开口。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跟别人跑了，我爸把怨气都撒在我身上，对我非打即骂，他觉得我随时也会跟别人跑了，所以限制我很多事情。”秦庭略微抬头，看着书桌上的小花。


    “小学从不允许我出去玩儿，哪怕是跟女同学也不行。”


    “初中的时候开家长会因为有男生跟我说了几句话回家就挨了巴掌，班里调座位因为同桌是个男生立马给老师打电话要求我周围都不能有男生。”


    “搬家来这里是因为住同一栋楼的男生总跟我说话。”


    “从三班转过来只是因为理科班男生多！只要他觉得我跟男生在接触，就会暴躁，他觉得我动不动就会跟哪个男人跑了。”秦庭竟然笑了一下。


    “长这么大我只有一条裙子，还是我自己偷偷买的，藏在衣柜里一次都没穿过，我不化妆，不穿艳丽的衣服，任何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全都不要。”


    “我没有朋友，也很少参加集体活动，跟别人说话我都小心翼翼，他还是不满意。”


    “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儿，就万般不入他眼，我说一万句都顶不上我哥说一句，起初我说想学理他不让，我哥说他就同意了，我说想上晚自习，他还是不让，我哥说他还是同意了。”


    秦庭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借此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难过:“可是我哥叫周哲，是第一个跟她离婚的女人重组家庭后和别人生的孩子。”说到这，秦庭冷笑一声。


    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爸爸整天疑神疑鬼把第一任妻子逼走了，跟妈妈结婚生下自己，还是因为猜忌加上酒后动手，把妈妈也逼走了，对年幼的亲生女儿连打再骂，患病前妻临终前来找他托付孩子的时候，他却痛快答应，好好养着别人的儿子。


    谁能想的明白，他这是为什么！


    听到这，顾昊感觉头皮炸裂，他不由得站直些看着秦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脚底不断上涌。


    秦庭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并且都是关于她自己。


    顾昊猜想过她家里氛围应该不太好，可是听到秦庭亲口说，他还是感到震惊，才发现自己想的那些跟她经历的比起来简直就是轻描淡写。


    不管是一如既往的强大自愈力还是伪装的坚强驱使，她的声音都异常冷静，甚至疏离到像是机械的在念一篇人物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