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的气氛静了静。


    林在恩轻咳一声，挑起碗里的面，一边吃一边打圆场:“都快吃呀，再不吃一会儿就坨了。”


    金宇也有点僵，不过冷哼一声，也没多加纠缠，低头继续吃面。


    倒是黎湖又佯装好奇，笑着问:“什么积分啊？是什么道具吗？”


    “是啊，”段景序坐直了身体，像是来了兴致，“怎么，你想买吗，我可以卖给你。”


    他介绍道:“速食饮料，一瓶能撑好几天，还可以减轻痛觉，要不要？”


    黎湖一顿，有点没反应过来。


    “很便宜的，才六十积分，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拿出手。”段景序挑起眉毛，“现在买有优惠，两瓶119打包带走，怎么样？”


    “……”从未见过这样的道具。


    黎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道:“…算了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段景序脸上的笑意顷刻不见了。


    他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随即微微向后仰，靠着柔软的沙发靠枕，长腿交叠，语调戏谑:“积分不够？”


    黎湖捏紧了手里的筷子，片刻后复又笑道:“只是觉得不值。”


    段景序摇了摇头:“看来还是积分不够。”


    “……”


    “明明已经很便宜了啊。”段景序轻声叹息，“抱歉，是我高估了。”


    黎湖便彻底没了话。


    林在恩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她低着头吃面，没再多嘴。


    “你说的，一瓶能撑好几天，是真的吗？”


    林在恩讶异抬头，看向身旁突然发声的夏岚。


    段景序的目光转向她:“当然。”


    “饱腹感真有这么强？”夏岚的语气有些迟疑。


    “我们两个不就是最好的卖家秀？”段景序笑了笑。


    夏岚沉默片刻，断断续续道:“我，我再想想。”


    六十积分，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小数目。


    段景序微笑:“可以，想好了告诉我，我给你打九折。”


    这话就有点打黎湖的脸了。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黎湖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面，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等众人吃完了饭，在上楼休息前，又围坐在一起开始检查从羊圈里带过来的草料，结果毫无意外，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无奈，一行人只好就此作罢。


    临上楼前，夏岚有些犹豫，看着桌上的草料。


    “怎么了？”林在恩问道。


    “这东西……放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林在恩皱起眉毛，总算发现了夏岚的不对劲。


    从杨志把草料塞到夏岚手里的那一刻起，她便对那东西展露出了一种非常的关注，时不时地看一眼也就算了，就连刚才在厨房陪她做饭，也没有离开那个草料半分。


    “夏岚，你实话实说，你到底怎么了？”


    夏岚睫毛微颤:“啊？我，没什么呀……”


    她依旧在扯开话题，林在恩紧盯着对方棕色的瞳仁，片刻后眉头舒展:“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可没那个劲管东管西。


    “这东西也没用了，你要拿走吗？”


    夏岚犹豫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还是算了。”


    说完，便再也不敢多看桌上的塑料袋一眼，逃也似的奔向了楼上。


    看着她的背影，林在恩不由得眯了眯眼。


    莫名其妙……


    她刚想离开，几步后又折返回来，将桌子上的塑料袋提溜起来，端详片刻后塞进了口袋。


    刚进入游戏的第一晚总是安静的，像是深海浪潮来临前的静谧，引诱着玩家们掉入松懈的陷阱。


    听着窗外的暴风雨，段景序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胸口的吊坠，思绪逐渐放空。


    脑海里，07正在跟他诉说自己的依依不舍:“我要去升级了。”


    “好事，去吧。”


    07的语气哀怨:“先生不会舍不得我吗？”


    “像你这种高科技生物，想重新进入游戏找到我不算很难吧。”段景序漫不经心道。


    “问题不在于这个。”07说，“我怕我不在的时候，您会有危险。”


    段景序:“你放心，有危险的时候你在不在都一样。”


    07默了默，低声说:“是我们没考虑清楚，先生。”


    以前的他们总想着不被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游戏发觉，便努力将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可自从上次亲眼见到段景序被伊洛莉砍伤，依赖游戏规则才恢复如初，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如果他们再不做出点什么，可能真的会保不住段先生。


    察觉到07语气里的凝重，段景序抚摸吊坠的手一顿，竟然有点不习惯。


    难道是自己的话说重了？


    段景序刚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这团数据受伤的心灵，却只听到07丢下一句“我很快回来”，便彻底消失。


    段景序睁开眼，有些怔愣。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副本中没有07的陪伴，一时之间竟还有点不习惯。


    这种别别扭扭的感觉持续到到房间内陈言的声音响起。


    “段哥，你睡了吗？”


    “……”


    “我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


    “……”


    “刚才在山羊圈里的那种饥饿感绝对有猫腻，那些山羊的眼神也很古怪……今天晚上肯定，啧。”


    陈言晃了晃脑袋，勾着脖子去瞧躺在身旁的段景序。


    “你睡了吗？”


    因为客房有限，玩家们自发分房睡，陈言主动和段景序一个房间，女生一间，剩下的三人一间。


    陈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冒犯:“段哥？”


    “你说的很有道理。”


    段景序叹了口气，将被子拉高了点，清晰锋利的下颌线被严严实实地挡住，磁性悦耳的声音也变得闷里闷气:“但现在，我们还是睡觉吧，好么？”


    陈言顿了顿，妥协般重新躺下来:“可是我睡不着。”


    他很少在副本里睡觉，因为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危险的降临。x


    不过话是这么说，陈言到底还是配合地闭紧了嘴巴，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声，和陈言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


    段景序等了一会儿，眉头一皱，拉下被子转头看向已然沉睡的陈言。


    “……”


    不是说睡不着吗。


    他有些无语，手下稍一用力，便将被子拉过来大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雨声确实催眠得很。


    段景序闭上眼睛，也开始酝酿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逐渐停歇。


    雨后深夜的农场看起来没有白天里那般破败荒废，安静得可怕，天边还未消散的乌云挡住了半边月亮，漫天的星子散发着微弱的光，显得有些清冷。


    视线下转，却见农场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们耸动着鼻翼，嗅着那股独特的味道，沉默着寻找，步步逼近。


    身后，泥泞的小路上遍布着残缺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