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宇曼觉得最近的自己就是一个“垃圾桶”。


    情绪的垃圾桶。


    倒不是说不可以成为别人的倾听者，也不是说不愿意倾听别人的烦恼，只是一个接一个人对自己倾倒着困难、苦恼尤其是生老病死相关的事情，她真的觉得难以承受。


    那天边游泊整个人都神情恍惚，武宇曼顶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陪他喝酒陪他吹晚风，又一路陪他漫无目的的来回溜达，最后才走回了家中。


    他又变成了上次在宠物医院前的那副样子，让人疑惑又害怕。


    武宇曼决定找个合适的时间，正儿八经的劝他去医院看一看。


    不是只有肉眼可见的才叫病，精神上的折磨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足以击垮一个人。


    更何况，本就细腻的边游泊承受着太多来自童年的“魔咒”。


    如果一个人消化不了负面情绪甚至愈演愈烈，只能去找医生协助。


    这天晚自习，武宇曼因为要处理太多杂七乱八的事，匆忙塞了几口面包就往班里走。


    班里还没回来几个人，她看到李季莹从走廊尽头走来。


    “季莹今天这么迅速哇？”


    武宇曼用轻松的语气笑着问道，没想到却看到了李季莹哭肿的双眼。


    “季莹这是怎么了？”


    “武姐姐”


    李季莹刚叫了一声，就控制不住的大声哭了起来。


    武宇曼看着情绪失控的李季莹，急忙把她带到旁边的谈话室，生怕在楼道里吸引太多的目光。


    学生们的嘴传来传去不知道又会生成怎样的版本，更加不利于性格敏感的李季莹。


    “来来来，先别哭了！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武宇曼焦急的问。


    李季莹还是在哭，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样光哭也不说话！这不是让我干着急吗！要不，你先缓缓，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行吗？”


    因为排队打电话的人实在太多，李季莹时隔好久没有和家里联系。


    “不管怎么说也得和家里联系呀，今天务必抢上位置！”


    李季莹一下课就奔向了电话亭，甚至先行牺牲了吃饭的时间。


    “妈咪！想我了吗？电话亭的人实在太多了，你是不知道我能打上这通电话有多艰难！今天茶店忙吗？客人多不多？有没有大客户呀？”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李季莹一口气问出了一堆问题。


    “嗯，都挺好的。”


    季钰的语气明显不太对劲，李季莹马上追问:“妈妈你这语气可不像是都挺好的状况啊？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我就是有点累了。客人挺多的。”


    “真的就是这样吗？”


    “不然呢？别多想。”


    “妈妈，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说啊！我这能打上一次电话很不容易的！你这样弄得我心里反而不踏实！不踏实了我也学不进去啊”


    李季莹心里又气又急，她很想知道妈妈在瞒着什么。


    “妈妈，你觉得我听不出你的语气吗？肯定有事！你就告诉我吧！”


    时间静止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季钰才开口道:“是你姥姥”


    “姥姥？是又脑出血？”


    “不是这次是癌症，结肠癌”


    “癌症”两个字如晴天霹雳般让李季莹险些拿不住手中的电话。


    “怎怎么会这样！？”


    季钰重重的叹了口气:“又住院了。因为怕你担心，一直没想着告诉你这几天茶店没怎么去，都在让任琳阿姨撑着呢。我还是在医院照顾你姥姥。姥爷自己一个人在家还得跑回去给他做好饭。我太累了”


    “这可怎么办啊妈妈”


    李季莹慌了神。


    “能有什么办法？我算是看出来了，生活就是不肯放过我。”


    季钰把无处发泄的负能量随口说给了女儿听。


    “确实很突然”


    了解完事情经过后，武宇曼顿时理解力季莹为什么会如此崩溃。


    “武姐姐，我真的感觉走投无路了。现在每天都在花大量的时间学习和背诵，可是成绩依旧没有太大的起色，来来回回在那儿徘徊。只要我一分心成绩就会大幅下降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可以说说心里话，甚至还要隔着十万八千里受别人针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李季莹哭着说:“这些压力和阻碍我都可以忍，也都在努力吸收！可我没想到姥姥得癌症这真的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我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看着双眼无神的李季莹，武宇曼吓得直心慌。


    她拉起这个女孩儿手说:“你可千万不要说什么有意义没意义的这种话！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生的常态，我们每个人都逃不过，每个人都是无能为力的啊不是吗？生命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每人能逃脱这个！”


    “道理我都懂我就是觉得太麻烦了！所有的一切！我就想本本分分读书考大学，就是有人看我不顺眼非要针对我！好不容易有机会在活动里崭露头角，还差点当着所有人出差错！就连出去研学这么开心的事，我也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在车里这么待着，为什么什么事都是我这么特殊！为什么别人的家庭其乐融融，我却要适应新的人，察言观色隐藏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李季莹越说越激动。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虽然她看起来是毫不在意，但早已一点一滴的积压在心头，就像长久落灰的角落，怎么用力清扫都扫不干净。


    “季莹！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我太难受了！我不想要这样的处境！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李季莹失控的嚷嚷起来，武宇曼一直用肢体压制着她。


    突然，李季莹开始大口大口的急促呼吸起来，嘴唇也变了颜色，逐渐变得呼吸困难。


    “季莹！季莹！你怎么了！”


    武宇曼被李季莹的样子吓到了，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发生了什么。


    手又紧紧攥在一起变成了鸡爪状。


    “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李季莹这样想着，努力对武宇曼发出声音:“我没没事，让我缓一会儿就行”


    李季莹斜靠在椅子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咱们去医院吧？你这”


    李季莹摆着手:“不用，习惯了”


    短短几天内频繁的发作让李季莹觉得自己仿佛在不停死命奔跑，从头到脚的疲惫无法言说


    “每个人心里都有无法言说的苦楚啊。”


    武宇曼下晚自习后回到家，锁好门扔下包就躺在了床上，感觉心力交瘁。


    李季莹的“异常”表现在半个小时之后有所恢复，又过了一会儿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怎么和边游泊的表现那么像，这些都是情绪导致的躯体症状吗？”


    武宇曼一直盯着头顶的灯，甚至没有觉得刺眼。


    “我现在这个处境，适合考个心理咨询师了。”


    武宇曼自嘲的想着。微信提示音这时响了起来。


    武宇曼拿起手机一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干啥呢闺女？今天是不是有晚自习？赶紧休息吧！”


    武宇曼刚想回个表情包过去，妈妈就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我一个朋友给你介绍了个男孩儿，条件学历啥的，反正各方面都不错，你俩要不要接触接触？”


    武宇曼刚要打字的手瞬间停下了动作。


    “如果没啥问题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啊，你们年轻人之间自己联系沟通吧！”


    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妈，您这还真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啊”


    武宇曼完全笑不出来，但又不想辜负妈妈的一片心意。


    “接触一下似乎也无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武宇曼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边游泊。


    他的笑容、他的难过、他的真诚、他的礼貌、他的忧虑、他的阳光


    所有交织在一起的矛盾特征，全部萦绕在武宇曼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