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你到哪儿啦？”


    季钰正推着妈妈走在从康复室回病房的路上。


    “哦我刚到门诊部，马上上楼！”


    李季莹急冲冲的掀开了门诊部厚重的挡风帘。


    “啊那正好，医生刚才又给你姥姥开了点药，你去给她拿上来吧，就在中成药那个窗口，去那儿直接报名字就行。”


    在妈妈的指示下，李季莹来到拿药的窗口，没想到排队等着好多人，尤其以颤巍巍的老人居多，身边也没人陪伴。


    “唉，人老了生活会变得更难啊，各种意义上的”


    李季莹又不可控制的想到了刚才和虞赫宗之间产生的嫌隙。


    两个人之间的热情要靠什么长久维系下去？


    难道只是兴趣爱好？必然不是。


    是人们常说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三观吗？似乎在这个年龄也不太能体现。


    在高中刚开学这段难以适应且遇到诸多糟心事的时期，是虞赫宗的安慰和陪伴让自己的心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释然。


    李季莹认真回想了一下两人的相处模式，觉得虞赫宗更像是个引导者和教育者，总是在适时告诉自己该怎么去做、怎么去说，这让她逐渐产生了一种“不对等”的感觉。


    “不够平等的关系要怎样去平衡？”


    李季莹想着，“对方是否会因看不惯自己的处事风格产生失望感？亦或是因不断纠正自己的错误而产生倦怠感？好感和所谓的爱情，完全就是两码事嘛”


    李季莹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不可描述的思维泥潭中，更对她和虞赫宗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质疑。


    “小姑娘，你能帮我个忙吗？”


    一个看起来有80来岁的老爷子一下打断了李季莹关于人生与爱情的“思索”。


    “啊，您说！怎么了？”


    李季莹马上问道。


    眼前的老爷爷拄着拐杖，看起来一脸为难。


    “你能教我一下怎么挂号吗？刚才我去窗口挂号，那儿的工作人员说，现在都是在这个机器上自助挂号，人家不负责了”


    老爷爷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门廊一侧的取号机。


    李季莹之前也没有用这种机子挂过号，但想着自己毕竟是年轻人，对于这些东西的使用应该是一学就会的。


    “好的，那咱们过去吧，我帮您看看！”


    想着反正等待拿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李季莹决定帮助这个看起来无人陪伴的老爷爷。


    走到取号机旁，李季莹简单阅读了一下旁边的操作指示便明白了挂号的具体流程。


    这时正巧有一个30来岁的少妇排在了他们后面也准备挂号。


    “爷爷，您把就诊卡和医保卡给我一下吧，需要插进这个机器里就可以挂号啦。”


    李季莹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说话，以期安慰老爷爷的紧张情绪。


    “哦好的”


    老爷子用颤抖的手从兜里掏出一个老人们用的小布包，因为着急，包里的零钱、纸条和卡掉落一地。


    “没事没事，您可千万别着急啊！”


    李季莹马上蹲下身子去捡地下散落的物品。


    “您点一点钱，看看数对不对？”


    李季莹一边把钱递过去，一边四处看着地上有没有遗漏。


    “你们挂不挂？磨磨唧唧的别耽误别人！”


    少妇明显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李季莹看旁边取号机还剩一个人，老爷爷这边又确实需要多一些的时间，于是便提议说:“要不您去旁边那个机子？应该也可以挂号的。”


    “你管我呢！我都在这儿排了半天了，凭什么又去别处重新排？”


    少妇摆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李季莹觉得自己今天以吵架开始，不能再以吵架收尾，于是转头继续帮老爷爷挂号。


    界面上赫然显示出一个老奶奶的照片，李季莹这才意识到老爷爷可能是在给自己老伴儿挂号。


    手续很快办好了，老爷爷拿着心内科的挂号单，不停向李季莹表示感谢。


    “您可真的不用这样！就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季莹觉得让这样一位老者给自己道谢，实在是说不过去。


    “我老伴儿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最近又出现了心慌憋气的症状，担心她有什么事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社会发展这么快，连最基本的挂号都不会了就这么被社会淘汰，真是不甘心呐”


    老爷爷的眼中闪烁着些许泪花说道。


    “您的子女呢？”


    刚问出口，李季莹就暗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有个儿子在国外定居了，取了个洋媳妇，婚礼都没参加上！你说我这一辈子，得到了点儿啥？”


    老爷子这句话回答更像是一种感慨，他挪动了身体，拄着拐杖向长椅上耷拉着头的老伴儿走去。


    老爷子伸出手抓着老伴儿，两人向科室走去的背影深深印在了李季莹的眼底，她产生了一种极其想哭的冲动。


    这时她听到了几声微信提示音，打开一看是妈妈发来的视频。


    “莹莹快看！你姥姥能说点儿话了！”


    视频中的姥姥努力张着自己的嘴，不断发出“莹莹”这样的声音。


    虽然开口说话非常艰难，但老人还是在尝试着去做这件事。


    截止到现在，李季莹觉得眼泪已经彻底忍不住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不管是在影厅里和别人吵架还是和虞赫宗产生了疏离的感觉，不管是老爷爷无依无靠还要支撑老伴儿的无力感还是两位老人手拉手的背影，姥姥叫着自己名字的样子成为了导火索，让她憋在心中一天的眼泪彻底决堤。


    她就这样蹲在原地哭了起来，不顾形象也不想后果，哭到自己双臂发麻上不来气才算停止。


    在这个过程中，来来往往看病拿药的人只是诧异的看了她几眼，并没有人上前询问。


    大概，这样的场景已是医院的常态


    “小辣椒，我还是想给你解释一下。”


    李季莹刚躺在床上准备开始睡前追剧，就收到了虞赫宗发来的语音信息。


    “我只是感觉有点摸不透你的心思我不希望你和别人产生争端，造成你身体和心理上的不适。你知道你在遇到你感兴趣的事情或者人时是怎样的神情吗？那种眼神，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曾经也出现过，但是现在没有了”


    “你喜欢过我吗？”


    最后一句话让李季莹的心咯噔一下，好像有种被穿透的感觉。


    一阵强烈的腹痛又一次袭来，李季莹翻了个身，用抱枕捂住自己的肚子，死死盯着语音转成的这行文字。


    “给你看看我的大作！！！”


    就在李季莹考虑如何回答之时，叶宏炜突然发来了微信，进一步打乱了李季莹不知所措的心情。


    “因为想发给你看，所以我又改了一些！”


    “我还用电脑上色了呢，这样更能反映人物特征！”


    接着，一张接一张照片涌入李季莹的屏幕。绚丽的服装色彩、夸张的人物表情、占据半个页面的惊叹号、溢出格子边框的爆炸式对话框


    李季莹瞬间就被吸引了进去，目不转睛的看完了所有内容。


    “我晕！你太厉害了！！”


    “哈哈哈不至于！一般般吧~”


    “真的厉害！我觉得你这种夸张风格的漫画会有很多人爱看的！！”


    李季莹还在打着字，叶宏炜却打来了电话，这让她始料未及。


    “喂？”


    “这么晚了打电话给你对不起啊！主要是我刚收到这个消息！”


    还没等李季莹回答，叶宏炜就继续说:“骆老师你还记得不？之前咱们画室的美术老师！”


    “当然记得啦，怎么可能忘记他嘞？”


    李季莹当初日以继夜的猛攻艺术，正是在骆老师的辅导之下。


    “他马上要出国留学了！说是想准备在过年前和他的‘得意门生’们聚个餐，但是联系不上你！怎么样，你来不？”


    叶宏炜兴奋的语气透过话筒展现的一清二楚，李季莹原本低落的情绪似乎也被带动的激动了起来。


    “想去，但是我社恐是就原来咱们画室的同学还是有别人？”


    “社什么恐啊！我不是也去吗？怕啥的！你就去呗，人家骆老师还专门提到你了呢！”


    “好的，那我就一起去吧～真的好久没见老师了！”


    想着最近在医院里看到或者听到的种种，李季莹觉得人生中有太多不可预知的事，还是要及时去见那些自己想见的人。


    在虞赫宗的语音和叶宏炜来电的双重“刺激”之下，李季莹睡意全无，翻来覆去反而难受，于是便起身坐到书桌旁，拿起笔就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