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家门，李季莹首先对上了哥哥面无表情的脸。


    “行了别急了，这不是回来了？”


    看到妹妹进了家门，李季亮对妈妈说道。


    季钰急切的跑到女儿面前喊道:“你干嘛去了？啊？坐个班车还能把人坐没！真是把人急死！还嫌你妈我不够心烦吗？”


    还没等李季莹开口解释，李季亮就拍了拍裤子站起来说:“我都说了，她没准和我一样散心去了。你们我爸之间的问题一天不解决，我们兄妹俩就会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心理问题。”


    李季莹睁大了眼睛看着哥哥，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我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时间点去散心啊？我又不是你，做事不考虑后果。”


    李季莹生气的对哥哥说，随后从书包里掏出了医院刚刚给开的诊断证明，递给了妈妈。


    “我刚才去医院了。医生说叫过度换气。就是呼吸不上来，快要晕倒了。”


    季钰一脸茫然的看着医院开的单子问:“这这是什么病？”


    “医生说如果再出现症状就把袋子套在嘴上呼吸。”


    “这不能吃药治吗？怎么会得上这种病？”


    季钰好像受到了当头一棒，瘫坐在了沙发上。


    李季莹这会儿才注意到爸爸没有在家，一阵胸闷感又要袭来，她以为爸爸因为自己迟迟未回家出去找自己了。


    “我爸呢？怎么这个时间不在家？”


    季钰一脸为难的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李季亮先说了出来:“爸妈分居了。”


    “你说什么？？”


    李季莹根本不能相信。


    “因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季钰瞪了儿子一眼说:“非得现在说吗？她身体这个样子，你说这事一会又不舒服了怎么办？”


    “早说晚说不都得知道吗？这又不是什么能瞒得住的事情。我在网上看到过这个什么过度换气，其实就是惊恐发作的表现。精神心理出现问题了。”


    李季亮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呸呸呸，什么精神心理的，你又不是医生别在那儿瞎给你妹妹扣这种大帽子。莹莹，明天妈妈再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昂，听听人家医生怎么说。”


    季钰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所以爸爸现在去别处住了，是吗？”


    李季莹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和不能言说的怒火继续问。


    “莹莹，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这也是我和你爸爸商量之后的决定。”


    季钰用疲惫的双眼注视着女儿说:“你不用太担心，他现在住在咱家之前那套房子里，正好和租户的房约到了没有再续，你爸就搬进去了。”


    “你们是要离婚吗？”


    李季莹把自己一直最惧怕的问题抛了出来。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都已经”


    “我没有问你！别总用你的想法束缚压制别人行吗？”


    李季莹对着接话的哥哥吼道。


    李季亮被妹妹吼得很窝火，骂骂咧咧的踹了凳子一脚就进自己屋里了。


    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双儿女吵个不停，儿子暴躁的脾气让她想起了李斌，女儿突然被诊断出的病也让季钰深深忧心，她觉得生活的前路好像一下子都被堵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缝隙。


    “妈妈，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生理和心理上都是。”


    女儿扔下这样的一句话，没有理会自己的挽留，也没有洗漱，径直回屋关上了门。


    “四散开来”。


    在季钰心中，现在自己的家庭正是这般光景。


    李季莹在床上哭到不能自已。


    哥哥对家庭破裂无动于衷的表情、母亲在听到“精神心理”几个字时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情、一个月未见不知状态和健康的消沉父亲、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袭来的窒息感


    李季莹躺在床上，感觉头顶的天花板在一圈一圈的旋转着。


    她痛苦的揉了揉自己哭肿的眼睛，认识到现在开始她好像不得不面对自己失掉了“家庭”这个避风港的事实。


    这时她才想起来给手机充上电，开机。


    一条又一条的微信纷至沓来。


    “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这么久没回我信息，是不是又有不开心的事？（哭）”


    “想开点，别太为难自己！”


    “不管怎样，点子王都会给小辣椒想出无数好点子来！”


    “我妈嫌我回来就抱着手机不放（哭）我睡了，有空了回我一下下！”


    “好了，最后还得说句晚安，明天给你说个点子！晚安！”


    李季莹没有打开屋里的灯，而手机屏幕上一句句虞赫宗发来的话，就是照亮她心灵的一束束光亮


    4个人围坐在餐桌旁。


    桌上摆放的水杯和装着水果的盘子好像旁观者一般围观着这家人的一举一动。


    “咱们家的事需要郑重的说一下。”


    季钰先开了口，李季亮则不屑的把头扭向了一边。


    李季莹非常看不惯哥哥现在这副样子，但也只好忍耐。


    “你说吧，这样好像都是我一个人决定似的。”


    季钰碰了碰李斌的胳膊。


    李季莹看着自己的爸爸，相比于上次那样彻底崩溃的样子，面色和精神状态都有所恢复，但全身上下仍散发着掩盖不住的颓废。


    “谁说不都一样我们，决定分居了。如果你们执意要个结果的话，那没错，是打算离婚的。也算是友好的收尾吧。”


    李斌压低声音说道:“然后就是你们两个的问题”


    “我们俩的问题也是你们俩造成的。”


    李季亮烦躁的说。


    “不是，我真的服了。”


    李季莹忍无可忍的换了个坐姿说:“有完吗？我发现你的怨气怎么那么深？不要总觉得别人满身是错，自己难道就没有做错过事吗？”


    看着儿子和女儿又要吵起来，季钰气的拍了下桌子，之前李斌给她戴上的手链也随之一颤。


    想起之前家庭关系有所恢复的那段日子，李季莹心里一阵难过，不由得低下了头。


    “我们有错我们承认，我们给你们造成了伤害我们也认。但是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是你们父母的事实！不能因为对我们有意见就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


    季钰扯着嗓子继续喊道:“我们是父母，我们身上承受了多少、有多少苦衷你们又知道什么？”


    “好了好了，你也冷静点。”


    李斌拽了拽季钰让她平复心情，替她说:“我们两个分居之后，小亮，你和我过，莹莹你跟着妈妈。”


    “对，已经咨询过律师了，我们两个也觉得这是最合适的安排了。”季钰说。


    李季莹心想，这莫不是最后一次4个人坐在这个家里了？


    虽然之前心里想过父母离婚的这种可能性，但是如今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反而觉得虚幻而不解。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可以说出来。”


    李斌问两个孩子。


    李季亮攥着拳头，气呼呼的说:“还能有什么想法，这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你们开心就好。只是没想到我也要搬出去了好了，你们继续，我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说完就拿着自己的行李箱进了屋子。


    光是一个背影，李季莹就能感受到哥哥的失落。


    一家人分离的最后，连哥哥这个一直被自己当作并肩作战的坚实支柱也失去了。


    “爸爸！”


    李季莹眼泪汪汪的看着父亲。


    分明做错事情的一直都是父亲，为什么如今自己却觉得如此心酸和难过呢？


    “爸爸，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也不太会做饭，但是你们这个年龄最好不要总是点外卖吃，对什么血脂血压那些不好平时我哥在学校，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也别一直无所事事的待着，要重新找到生活的动力。生意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因为那一次被骗就自暴自弃了，爸爸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很能挣钱的！还有我哥那个脾气，嘴上说话也不好听，你别和他一样着，青春期的男生就是爱这样。爸爸，谢谢你这么多年给我提供着吃穿不愁的生活。以后每次月假，我可以去你家看你吗？你别忘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李季莹已经泣不成声，李斌把女儿深深的抱进怀里，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下。


    “傻闺女，说的这是什么话？就当是我出差了！想我的时候打电话，发微信，都行！”


    有多少年父亲没有这样拥抱过自己了呢？


    “爸爸，对不起”


    李季莹又想到了因为自己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的父亲，想到了没有能在这个家庭中维护父亲而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干什么？啊？要说对不起的人也该是我呀！”


    父女俩紧紧抱在一起，季钰在一旁看的也是一阵揪心。


    但她还是告诉自己要狠下心来，无愧于自己做出的决定。


    “妈，我收拾好了。”


    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从屋里朝她走来。


    “小亮啊，记得好好学习，听见吗？你要保持优秀，考个好大学！要争气啊！别和你爸吵架，有话好好说！你俩脾气都不好，你得多体谅体谅他的不容易！”


    季钰摸着儿子的头说。


    李季亮往后躲了躲说:“哎呀妈，你这说的跟以后都不见面了似的。不至于昂，反正我也就月假才回家，平时也见不到面的。不用那么担心我俩的关系。”


    说完扭头看着抱着哭成一团的爸爸和妹妹，走了过去。


    “我怎么说也是你哥，吵架归吵架，以后在学校碰见了别跟不认识一样啊。”


    他对着妹妹说了一句，还没等李季莹反应过来就拉着箱子和袋子出门按电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