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亮前方。


    【平安城】规则第13条。


    【地下室无人，有臭味是正常现象，不要擅动地下室堆放的油纸、符咒和香油。】


    苏青鱼看见地下室里堆满了人形物体。


    一具又一具，紧挨着站满了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人形物用油纸包裹着。


    油纸外围被灰尘覆盖，在缝隙之处会滴落一些黄色的油状物，散发着恶臭味。


    在油纸之上，苏青鱼看见了熟悉的东西。


    类似于白火的符咒，但上面的图案和白火所画的不相同。


    很可能是这个副本里的其他道士制作的。


    有些符咒和油布已经破损。


    从破损的地方往里面看，可以看见里面满是蟑螂、老鼠和臭虫，它们挤在一起，有规律地爬行着。


    这些人形物是从里面被掏空的。


    苏青鱼在这群人形物中，看到两三个油纸包裹完好的，她可以听见油纸之下传来呼吸声。


    地下室里没有人。


    这些东西虽然有呼吸，但是不是人。


    规则里说，不可以擅动这些东西。


    苏青鱼就管好自己的好奇心，看着母亲，姐妹和弟弟，防止他们乱动东西。


    优优找到一个笔记本，他将笔记本递给苏青鱼：“主人，你看看这个东西。”


    苏青鱼翻开笔记本，发现里面是三少爷赵知善记录的诡异养成和控制方法。


    里面还提到了如何契约诡异。


    这个赵知善非常地有野心，他竟然想着通过契约诡异的方式，创造出自己的不死军团，然后离开平安城，去更大的地方开疆拓土。


    这地下室里用油纸被包裹着的人形物，有几个如果再养一段时间，真的可以变成白色级别的诡异。


    赵知善是副本的一部分，他在不知道副本存在的情况下，竟然能靠自己摸索至此，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苏青鱼合上笔记本。


    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苏青鱼听见大少爷赵知言的声音，那声音比平时更加的低哑。


    他说：“小鱼，他还没来，开开门……咔咔咔……让我进去。”


    开门会违反规则。


    苏青鱼没有回应外面的声音。


    “开开门，我们还没有好好的告别。”


    “我想再看你一眼，但我又没有办法面对你。”


    “我有千言万语想对你说。”


    “你开开门。”


    苏青鱼严格遵守规则。


    门外那个人，无论是不是大少爷，苏青鱼都不可以开门。


    大少爷赵知言敲了一段时间，似乎是知道了苏青鱼不会开门，他放弃敲门，更换了自己的请求。


    “不开就不开吧。”


    “你可以靠着门听我说吗？”


    苏青鱼走到门的旁边坐着。


    “你说吧。”


    她不能够开门，唯一能够回应的，只有沉默地聆听。


    赵知言断断续续，为苏青鱼说了他和苏小鱼之间发生的故事。


    这一切要从赵知言发现自己的两个弟弟在称呼陌生的男人为父亲开始说起。


    那日，赵知言和老督军发生争论之后，为了保护懦弱的赵知礼，最终答应下来关城门的任务。


    他来到城门之上，看见自己的未婚妻苏小鱼身穿干练的骑装，坐在黑色骏马之上，小麦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芒，出现在城楼之下。


    她冲着赵知言挥手，同时也挥动了命运的齿轮。


    她喊他赵大哥，用马鞭指着他，命令他和自己一起离开。


    「和我一起爬出井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


    赵知言心动了，他带领士兵，想要和苏小鱼一起逃离。


    这是他做得最勇敢的一件事情。


    也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他们一起走进无边的黑暗里。


    一路上，他们看见饿死的人变成了野狗。


    那些野狗一路跟随着他们，仿佛知道他们一定会死亡。


    赵知言隐隐觉得不妙。


    苏小鱼却是一路高歌向前，她手中握着画着星星图案的地图，目光永远落在前方，他们翻越了数座山头，找到了出去的公路。


    赵知言亲眼看见，白色的车子从桥的那头驶了过来。


    苏小鱼告诉他，只要度过那座生锈的铁桥，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


    士兵过了桥。


    苏小鱼也过了桥。


    她站在桥的那一头，眼里满是新生的喜悦。


    残阳如血，照在桥对岸的人身上，就在赵知言想要过桥的时候，那座桥坍塌了。


    桥对岸的人就像是被删除的代码。


    他们没有像那些被饿死的人一样变成野狗，也有没有发出惨叫声，就是像一个符号，被按下了删除键。


    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赵知言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污染，他跑回城，用颠三倒四的语言试图复原自己看见的场景。


    老督军不允许他胡言乱语，用针缝上了他的嘴巴。


    赵知言被迫留在平安城内，他发现，这座城变得越来越奇怪，城里的百姓开始抛弃铜钱，花着烧给死人的冥币。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潜意识里，会将城内发生的不合理事件合理化。


    难道自己的两个弟弟也是受到了这种影响，才把那个陌生的男人当做他们的父亲？


    他像是被篡改的程序，记忆力逐渐衰退。


    他开始忘记那天看见的景象。


    忘记苏小鱼的脸，忘记苏小鱼消失的事情。


    是什么东西，在修改他的记忆？模糊他对事物正常的理解？


    这种未知的力量，让他觉得恐惧。


    ……


    “小鱼，我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我知道，并不是每场相遇都会有好结局，但我相信，我们的相遇是有意义的。”


    “当记忆也变得虚假的时候，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我希望你可以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离开吧，离开平安城，你所需要的东西就在我这里，天亮之后，拿到东西，你就可以离开。”


    “不要为我难过，至少这一次，我们做了最后的告别。”


    说完这一切，地下室的门突然被猛烈撞击了一下，然后外面陷入了沉寂。


    赵家的三兄弟，启明星集团来的两个工作人员，还有苏家的几个孩子，都是这个副本里的囚徒。


    蒙昧和无知有的时候是一种幸福。


    就像苏家的人一样。


    他们可以坦然地接受副本的安排，没有恐惧和痛苦。


    半睡半醒似乎也可以接受。


    就像赵知礼和赵知善一样。


    他们以为自己摸清了真相，找到了破局。


    他们有自己的目标，一生都在为之努力。


    唯独已经清醒，却被副本修改认知的人最痛苦。


    那种剥夺感，会让人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