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佞幸传·上

作品:《封建余孽没有真心

    千手柱间很认真的在思考【姑妈】是谁。


    虽然千手和漩涡联姻,一般都是漩涡家的女孩子嫁过去,但偶尔也有娶回来的——


    这导致两边不止血缘分散,还散的十分错综复杂。


    姑表亲,姨表亲,堂亲。


    混在一起后,能被水户以【姑妈】来称呼的女性,他随便想想就能找出二十几个!


    但沉思三秒后,柱间又火速回了神:


    姑妈虽然很多,但即是【姑妈】,又住在宫城里,还能大张旗鼓在涡之国选人的,不就只有那一位吗?


    千手柱间的思路一向平顺,甚至都没有在意一个嫁给了大名做夫人的女人,为什么能给自己纳妾——


    男孩空茫的眼睛中,不止压抑的山雨欲来没走,还额外多了几分执拗。


    他很认真的问:“姑妈的侍中,为什么是水户来选?”


    ‘自己的事情不应该自己干吗?’


    这情绪里纯然的疑惑不多,暗藏的控诉倒不少,他来涡之国后还没见过那夫人一面呢,此时却已经觉得她不像个好人了。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这个新奇的表情,然后才耐心告诉他说:


    “【权力的根源只能有一个】。”


    “我来选,那么,决定了他们来去以及之后命运的人,就是我。”


    但让姑妈选,就仿佛姑妈自己拥有了这份主权。


    她自己会产生错觉,被选择的男孩子也会。


    “一旦这方面的认知出现了模糊,人就很容易在之后的生活里做错事——”


    说到这里,她默默的想起了当初:姑父刚刚上位那年,姑妈居然在大家分猪肉的场合,天真的试图给姑父递台阶,想要让水户来接手那个“麓川殿”的名号。


    她这一顿,千手柱间就自由发挥了。


    他想了想,似有所得:“所以……是为了防止他们犯错?”


    水户摇头,说:“不的。”


    “她们做错事,一定会惹到我,惹到我,我一定会还手,而我一旦还手,那人有八成是要死掉的。”


    这点可以参考三代内的涡之国大名。


    漩涡水户很认真的说:“姑母毕竟是姑母,是我父亲的第十七位族妹,我还是希望她能活到寿终正寝的。”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若有所思的说:“是哦。”


    “嗯哼。”


    等水户悠闲的又走出去两步后,留在原地的柱间突然开口问:“如果只能有一个权力根源的话——为什么在涡之国管事的,是水户和爷爷两个人?”


    时间在此刻突兀的静了一下。


    漩涡水户猛地转过头来——


    柱间像是被她一瞬间露出的眼神迫住了,甚至不自觉的退开了两步:“水户?”


    男孩心有余悸的摸了下胸口:“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水户没回答,就只静静的看着他。


    无形的对峙持续了大约两三分钟,漩涡水户没在柱间眼底看到什么刻意的挑拨,于是还算克制的率先收回了视线。


    可能只是天性敏锐吧——


    他轻易就能听懂了话里的利害,甚至会联系现实自助取例。


    但他同时又很青涩,青涩的不知道有些问题在开口前,是要先读一读空气的。


    现在再靠近点,水户还能在纯然的疑惑之外,看出一些奇妙的渴盼——


    他这肉眼可见是想起了和自己理念不一的爹,就很希望水户能跟他传授一下拿捏长辈的技能,好回去搞定顽固的老父亲,让千手家早日“脱离苦海”。


    漩涡水户顶着小狗渴盼的眼神呵了一声,说:“你自己想去。”


    说完转身走了。


    千手柱间小小的晃了下耳边垂落的头发,心底轻轻吁了口气,看着背影追了上去。


    这个问题问不出来,那就说个别的吧。


    “姑妈要选侍中的话,是跟大名选美人一样吗?具体选几个啊?”


    他这里说的大名,是指火之国的大名。


    水户对这事早就有腹稿。


    “按计划是选三个。”


    首先找个好看的,养眼;


    然后找个活好的,晚上陪床;


    最后再找个性格活泼的,负责白日里玩闹时提供乐子。


    柱间听完静了一会儿。


    “那现在,”他抬手指前庭熙熙攘攘的人群问,“是为了选好看的吗?”


    水户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感觉好像都还行。”


    柱间看过去,然后默默皱眉。


    水户这时看他,感觉看到了个被开水烫卷了边沿的蘑菇,于是抬手摸了摸男孩的眉心。


    “怎么啦?”


    千手柱间于是发自内心的说:“他们也算好看吗?我觉得还没有斑长的好看呢……”


    漩涡水户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心说你是要替他找工作吗?


    难道那个斑厌倦战斗后不想努力了?


    想完立刻摇头,那好歹是个宇智波,不至于的。


    她转头回来,继续认认真真的挑好看的,翻来翻去,画册和真人对应,还真的挑拣出了几分趣味。


    千手柱间就不是很高兴了。


    水户眼睛盯着图册,抽空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这是在做正事哦。”


    柱间噗的一声把嘴里鼓的气吐掉,想说自己没有说她不好的意思——


    他主要是觉得下面那些人看过来的眼神不好。


    在当前这个主流社会还是“封建为主男尊女卑”的情况下,在公然布告,招选面貌端正的青年时,只说是为了侍奉北政所,显然有滑天下之大稽的嫌疑。


    漩涡水户虽然有点子肆无忌惮,也不至于这么特立独行。


    所以当初宫城发出去的布告上,虽然细节要求很多,但名头写的却是【侍奉王族】。


    就很伟光正。


    但看到布告的人们,照着要求一扒拉,发现:和大名血系近的殿下们,别管当代的还是前代的,基本都在叛乱中死完了。


    大名虽然活着,但病重多年,权力外移——


    这种情况下,哪怕聘上了贴身侍奉的活儿,感觉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至于北政所……


    北政所确实是个好选择,讲道理,之前就有不少人猜测,告示中“面貌端正”这条,便是为了讨好北政所而设立的。


    但怎么说呢。


    涡之国毕竟有摄政。


    偏远地区另说,大名府的人心知肚明,国内现在第一等掌权的人,是涡潮氏的国守芦名大人。


    芦名大人有孙女啊!


    比起大众印象中,似乎一直偏居一隅的北政所,作为大权在握者家的爱女,地位尊崇的斋宫,显然更值得追捧。


    尤其前者是位【夫人】——


    盖上这个称号,印象中总像是老一辈了,没有公主那么的……浪漫?


    总之。


    出于一些朴素的趋利避害念头,哪怕是来竞聘给夫人男/宠的,依旧有一大半人捎带脚的关注着大中宫。


    漩涡水户那么爱摆架子的人,来时肯定有动静,等待中的人听到消息,自然会产生了躁动——


    现下仔细听听,似乎连宫门外的喧哗声都大了一点。


    千手柱间就不高兴这个。


    他五感敏锐,精神力还强,不止能听到声音,还能把信息接收的事无巨细——


    耳边看似嗡嗡嗡的话,实则充斥着各种朴素的梦男文学,有些浪漫的梦公主,有些纯粹就是梦公主的钱了。


    他莫名的越听越觉得亏的慌,以至于看着水户不当回事的脸,都有点生她的气了。


    刚进青春期的少年不太能判断这股烦躁是为了什么,本能的大力拍了下栏杆。


    他说:“我要走啦。”


    “唉?”


    水户手上正翻看着送来的帛画文书(类似带全身画像的简历),听到这话,不明所以的转头看他。


    这表情……


    ‘还真是气呼呼的啊?’


    水户神念一闪,突然想到早上初见时,他从【兴冲冲—满脸蒙逼—仿若雷劈—瘪嘴接受】的那个表情变化。


    大中宫陡然意识到了两人间的认知差异——


    她虽然乐在其中,但表哥显然不觉得这种挑拣他人命运的场合是有趣的。


    想到这里,水户自以为体贴的叹了口气,说:“那就算了吧。”


    她好脾气的拍了拍柱间的手背:“不喜欢不用参与了,这事工作量不大,本身也只是叫你来玩的——”


    她心想:忍者喜欢做什么呢?


    “后山吧?”


    不确定的嘟囔了两声后,她跟柱间比划了一下,说几年前,先大名下台的时候,不止放火烧了宫城,还顺道烧了点山。


    后来为了营建新的宫城,他们又沿着山脊砍了一大片成材的树木,以至于那块现在不止光秃秃的难看,还有些水土流失的风险。


    漩涡干脆在那里搞了个练习场,一边用土遁修整,一边教族里的小孩,正好还可以让他们现场练习。


    “最近负责那里的是一期爷。”


    水户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就是声音很粗的那个大胖爷爷,他土遁很强的,你要是实在无聊,去后山土遁好啦。”


    千手柱间:……


    千手柱间觉得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虽然他还不能判断自己为什么不高兴,又为什么在不高兴时不直接躲开,反而通知似的说“我要走”。


    但是……


    但水户怎么能这样呢?!


    男孩整个人空白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要生气,气的都有些许上头——


    她完全不解释不安慰不找他说话就算了,怎么还能理直气壮的支使他去干活呢?!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的千手少族长鼓起脸颊,又闷闷的把憋气吐出来。


    漩涡水户直觉转头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没能看到小狗瞪圆了眼睛的不可置信脸——


    她只觉得一阵风嗖的刮过去,再睁眼,就只能看到一个忿忿的消失在窗外的背影了。


    漩涡水户:啊这。


    懵逼中隐约有一些生气,可惜还没等怒火酝酿出来,她就陡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立场。


    于是她开始苦恼。


    表哥只是表哥,而非她的东西,以同辈人论,吵架、争论、冷战,发生什么样的冲突都是正常的。


    哪怕长辈们来裁决,也只会和稀泥——或者各打五十大板。


    【不听从她】,【不告而别】,【不时时刻刻对她摆出笑容】,都不是她擅自惩罚对方的理由。


    “唉。”


    大中宫有些忧愁的拿着简历走下了高台。


    ——虽然阳光灿烂时很可爱,但表哥的身份和战斗力,注定了他不可能予取予求的听话。


    姑父倒是很听话,但姑父不好玩。


    她想着这些,在一楼正堂的上首坐好,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看资料。


    没一会儿,有位侍女从屏风后绕上前来,轻声说:“侧门哪里,有人敲门请见。”


    “谁?”


    “是位过去为大名府供应海货的商人。”


    她说了个名字,水户也有印象。


    这人近年来其实还和漩涡合作着呢,主要负责在行商的间隙里,帮他们打听大陆中心的局势变化,偶尔再倒腾点情报。


    于是她耐心的多问了一句:“他有什么事?”


    侍女:“他说最近一趟去陆上跑货,顺道解救了一些难民,后来都吸纳成了自己商队里的人手,但其中还有一位是忍者……”


    这也算是时代特色了。


    战国没有明确的忍者制度,大家都以家族为单位活动,大家庭传承稳固,但小家庭就很容易分散、落单、进而消亡。


    甚至有很多本是家族出身的忍者,流浪着流浪着,也就变成普通人了。


    那位商人递话的言下之意,是想将这位忍者卖来大名府。


    不,不准确。


    这种“卖”,看似是做金钱交易,实则是一种两厢情愿的黑中介——


    忍者卖身给商人相熟的贵族当家臣,安安稳稳金盆洗手,而贵族有熟悉商人的信誉做担保,“买”来了,就可以放心的将忍者当保镖用。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寻思着她明明是招美男子的,为什么突然冒出个忍者要来打黑工?


    打黑工找爷爷去啊!


    她以看稀奇的心态,翻了下那边送上来的小册子,哦,还是个熟人——


    月光氏出身,就那个透遁家族。


    虽然透遁那个消除气息的隐身能力,仿佛是被写轮眼和白眼一起克死了,基本没法在正面战场混,但刺探情报,当当暗卫,还是相当可以的。


    漩涡水户撇了下嘴,正想说“送去国守那里吧”,结果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它居然也带了画像?


    恰逢此时,门扉边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


    大中宫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月光这个姓氏时,似乎不自觉的点了下头——


    应该被侍女误会是许可了吧?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等人绕过屏风时,顺势抬头看了一眼。


    是挺眉清目秀一小哥。


    浅棕色的头发半长,有很好看的卧蚕,年龄正处在少年转向青年的尾巴梢,个儿虽然挺高,但肩膀还不算宽阔。


    这人并没有直视上方,绕过屏风后,直接单膝跪地,立场摆的很正,俨然是真心要做个忠心耿耿的好家臣。


    不过大概是习惯使然。


    跪稳后,青年的眼角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室内,然后几不可查的抬了抬眼睫,用一种仿佛羞涩的神情做遮掩,虚虚打量过了漩涡水户所在的方位。


    一旁,同时进来的商人站了个比较边角的方位,简单问好后,就开始了所有中介都会的自卖自夸环节。


    可能是为了抬高物价吧——


    搁现代社会里,你下了战场改行当保镖,叫“有正常的职业规划”,但在这里,忍者规避战斗可以简单概括为废物。


    废物没价值的好吗?


    所以商人介绍这位忍者退出战场的经历时,用词异常的模糊,仿佛深有苦衷,甚至还用一把“断掉的名刀”来比喻他。


    漩涡水户无可无不可的听着。


    她对招人没兴趣,之所以能耐心让他哔哔到现在,是因为她在这个月光垂首跪下的一瞬间,生出了股莫名其妙的熟悉。


    熟悉哪呢?


    漩涡水户静静的打量他,从长相、画风、肢体习惯一路排除到查克拉流动。


    可能是盯着看的时间太久了视觉扩散,她有一瞬间觉得这人的五官都漂移了一下,整张脸只剩一片吸光的漆黑。


    等等——


    漆黑?


    这个熟悉的状态,福至心灵般的让她想起了几天前印堂发黑的姑父。


    大中宫面无表情的揉了把眼睛,心想自己两次看到人黑脸,仿佛都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别不是人家身体没问题,是她眼睛有问题吧?!


    漩涡水户下意识提取了一波查克拉。


    精神力量正常,肉|体力量正常,融合成查克拉后,流动路线也正常。


    没病啊?


    眼前发黑,如果不是已经得了什么病,那难不成是青光眼白内障的前兆?


    漩涡水户抿了抿嘴唇,起身后撩了把衣摆,两步跳下了台阶,踱步到那人身前。


    虽然商人找上来的那个步骤,显得有点儿戏,但一个陌生忍者能被送进宫城,证明他最起码经过了三道检阅关卡。


    一是查过他没有携带危险的武器。


    二是查过他没有被人在脑子里塞什么触发性的幻术。


    基于白莲的前车之鉴,以漩涡家现在的戒备强度,这种有求而来的类型,甚至可能被一刀切的暂时封印掉所有查克拉。


    换句话说:肯定无危险。


    于是大中宫也没多浪费什么时间,直接示意他:“把手给我。”


    半跪的身影顿了下,安静的伸手。


    漩涡水户拢着宽大的袖子,谨慎的将两根手指头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脉搏有力,身体健康。


    她眉头微皱,不太相信自己业余的把脉水平,遂改用神乐心眼,整个笼罩住了眼前的人。


    嗯……


    生命波动还算稳定,精神波动有点混乱,现阶段的主要情绪,似乎是因为她的存在而——紧张?


    光看外表,掩饰的还挺好嘛。


    可惜,结合他那个逃避战场投奔贵族的人设,这些情况,倒还都在正常的反应区间内。


    他是健康的。


    ‘那果然是我出问题了吗?’


    大中宫忧愁的摸了摸自己美丽的眼睛。


    临转身前,她无意扫过脚边安静的人影,再次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即视感。


    他好像有些……过于驯服了。


    漩涡水户将目光落在青年垂首露出的后颈上,又次第扫过他半垂的眼帘和捏紧的手指。


    ——来应聘做家臣的,不往忠诚可信了靠,表现的这么驯服做什么?


    她思维一转,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你……知道今天是在选什么吧?”


    垂首青年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坦然答曰:“知道。”


    漩涡水户于是暗暗哦了一声,心说这就是不介意陪床的意思呗?


    因为表现的足够听话(让伸手就伸手),还算进退有度(心慌但是端住了架子),搞暗示搞得也挺含蓄(说明有情趣),水户以全新的目光打量了他两秒,居然莫名有点中意,很想直接让他入选算了。


    但这毕竟是个忍者。


    姑妈是个持续性野心丛生,间歇性认清现实的女人,送个有战斗力的忍者给姑妈睡,感觉跟给她递了把刀一样。


    漩涡和白眼日向家不一样,不是全员全天都开感知技能的——


    这人如果一腔愚忠,真上了姑妈的贼船,借血继能力刺王杀驾怎么办?


    就别说刺王杀驾了。


    他借能力的盲点,搞死几个早年和姑妈有冲突的族人,水户都是要追悔莫及的!


    啧。


    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安排他去爷爷那打黑工吧。


    对于旁人的思考不过一闪而过,斋宫殿下还是觉着自己的眼睛问题比较重要——


    直接开个量子速选吧!


    十个人一排,二十个人一组。


    外面那群人本就经过海选,用不了一半个小时的,就能把这边的事情搞定。


    完事她先去加贺谷长老那里问问,漩涡这边不行的话,正好千手的族人在做客……


    大中宫一面发散着思维,一面想挥手示意宫内官去带人。


    结果刚要转身,脚边那个青年便抬手揪住了她的袖子。


    漩涡水户一愣。


    严格来说,这个行为是可以被界定为“冒犯”的——


    不要觉得冒犯而已,搁封建社会,御前失仪也是一种可以拿来抄家灭口的罪名。


    御令中宫的派头没那么大,但规矩总是有的。


    这人这么搞……


    她低头,那人抬头,眼神对上的瞬间,本来正皱眉的大中宫下意识“咦”了一声。


    她突然知道那股即视感是哪来的了。


    漩涡水户于是又给身子转了回来,稍稍躬下身,认真打量起了这个人的眉眼。


    我们前头写过了,这人是挺文艺挂的长相,还有卧蚕。


    但在没有仔细描述的部分,他是个下垂眼——


    因为表情大多时候很安定,哪怕气质不符,也有种客观存在的莫名狗气。


    微妙的像表哥。


    然后,因为是主动来应聘陪/床业务的,他肢体上似乎专门在凹一种驯服的姿态。


    但硬凹的毕竟不天然,看着就带着点割裂感,割的……有点像姑父。


    不过姑父是不正常人装正常,他是正常的人装不正常,所以他“像姑父”和“像表哥”的时候一样,都只像了那么两三分!


    想到这里,漩涡水户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惊奇了。


    人有两三分相似是正常的,但他居然像了这么两个人,还正好给捏一起了?


    “这能是个真人吗?”


    她嘟囔类似的话,心态却并不怎么严肃。


    ——毕竟是过了宫城三道检阅,又被她用神乐心眼上上下下打量过的人,比起戒备,真的是稀奇更多点。


    而在公主殿下带着些异常兴味的注视中,月光氏出身的青年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睫毛微颤,仿佛刚才突然主动扯人的不是自己。


    但仔细往下看看,这人手上动作也没停:


    他用不必支撑身体的那只手,慢条斯理的顺平了衣褂因动作产生的褶皱,露出了被挡住大半的腰带扣。


    那是个雕刻挺好看的玉扣。


    纤长的手指将其拨正,恰好能让居高临下的公主看到。


    漩涡水户也确实看到了。


    ——说玉算抬举它了,这约莫只是一块有点玛瑙化的石头,但重点并非材质。


    重点是:它这个花纹,好像是金露梅啊?


    漩涡水户学做花笺的时候,老师曾经讲过,说花笺传信,多是为了爱情,而作为怅然之花的金露梅因,常被用来代喻两心之爱。


    它的详细寓意是——


    “不如怜取眼前人。”


    说完水户自己先愣了一下。


    怜取眼前人?


    怜谁?


    他吗?


    那谁来怜?


    漩涡水户脑子里姑妈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想起了自己被暗自瞟了好几次的方位,被主动扯住的袖子,还有亮到了眼皮子底下的腰带扣。


    ‘哦。’


    大中宫长长的拖出一声感叹,懂了:他是要我怜。


    这倒也不算稀奇。


    之前在楼上眺望时,柱间能听到的声音,她自然也能听到,但这种人之常情,水户一直不太在乎。


    眼前这个……


    约么是那奇怪的两三分相似确实还挺好玩,漩涡水户虽然没答应,也并没有生气。


    她以格外新奇的眼神,第三次打量了他一遍后,缓缓抬手,将曾经拿来把脉的两根手指,虚虚的搭在了青年俯首时露出来的那截后颈上。


    肤质冰冰凉。


    月光本能哆嗦了一下,没有躲开,头反而更低了点。


    漩涡水户纯是一时兴起,但因开着神乐心眼,她在这一瞬间接收到感官信息,和日常简直大相径庭——


    和习惯性将其理解为羞涩和不适应不同


    ——在被碰到后颈的瞬间,眼前这人的神态,虽然还是设想中那一挂的,肢体语言也几乎没有,但刹那间涌现出的情绪,却是微弱但极其尖锐的戒备与针对。


    细细辨别一下,甚至还有些迫切想要反击的杀意在!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等他勉力适应了些,又故意加大手指的力道蹭了两下。


    烦躁和杀意二次出现了。


    哦。


    这下她懂了。


    大中宫无可无不可的磨蹭着这一截代表驯服的脖颈,一面观察当事人不自觉绷紧又强行放松的肌肉,一面想起了同样会在自己擅自伸手时,几不可查顿上一下的表哥。


    所以——


    忍者大概都很在意这个?


    那之前……


    水户歪头想了想,之前柱间表哥居然是在故意在忍耐她吗?


    不。


    她自己就否定了这个说法。


    一方做出了让人不适的行为,若不是故意的,那另一方就应该直言说出来,方便以后毫无芥蒂的继续相处——


    柱间的那个反应,比起故意在忍耐她,更像是反过来逼迫自己,想要尽早的习惯她。


    ‘逼自己,习惯我?’


    什么样的心态,会促使人这样做?


    大中宫心念一转,时隔多日,居然隐约咂摸出了点被人暗自迁就的味道来。


    眼前这位月光出身的忍者,实力显然没到收放自如的程度,对身体的控制力,也没有千手那样的天赋异禀——


    他的肌肉紧绷到极限,就会自然而然的开始痉挛。


    漩涡水户满脑子别人,也就沉思间隙里拨冗看了他一眼,完全没当回事。


    而在她目光挪走的下一秒,这人被额前长发阴影遮了一半的眉眼,突兀的变做了黑影中的两个白洞,须臾出现,又须臾消失。


    黑绝也是日了狗了——


    是的,黑绝。


    虽然诞生于大筒木辉夜的怨念,底层逻辑就是想尽办法解开母亲的封印,但具体到人格上,黑绝一直是个很有主观能动性的独立个体。


    他也是要搞事的。


    这项搞事业务自千年前而起——


    那会儿六道仙人还在忍界大路上行走呢,能搁他眼皮子底下阴了他俩儿子,哪怕最终没能破解封印,也很让人过瘾了。


    但我们的重点是之后。


    阿修罗和因陀罗那一轮虽然失败了,但他俩的查克拉会转世,森罗万象合二为一什么的,只要有耐心,总是有机会的。


    但怎么说呢。


    机会总是一闪而逝的。


    于是在短暂的爽了一下之后,局势陡然一变,仿佛诞生了一款可以命名为【六道模拟器】的单机游戏。


    黑绝就是那个倒霉催的玩家。


    为了守一个阴阳遁的可能性,他几乎放弃了一切其他需求,就搁千手宇智波两家附近呆着。


    那时外道魔像还在天外,白绝是没有的。


    偏偏除了千手和宇智波,六道的后裔还分出了漩涡啊,日向啊,辉夜啊各种家族。


    然后这些有可能诞生出阿修罗和因陀罗的家族,还天南海北的,完全不在一个地方住。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黑绝只要顾此,就会失彼——


    虽然他有试过用分身术兼顾,但效果也不行。


    随着封印术逐步演化,感知忍术也慢慢成了体系,黑绝除了本体出马,借特性神出鬼没,根本没法像设想中一样,长久的停留在这种大忍族的族地范围内。


    客观限制不提,主观的问题也有很多。


    首先,想让阿修罗和因陀罗的力量觉醒,需要转世者拥有一副健全的身体。


    于是一方投胎有残疾or天赋不行时,他就得想办法赶紧把两边都杀了,手动提前下一次转世的时间。


    然后,力量觉醒还需要环境的影响。


    ——仙人体不说了,仙人眼不受刺激怎么开眼?


    考虑到这次不行,还要给下次留机会,他不能走灭门路线,只能搞各种微操,让仙人眼的人生充满各路坎坷。


    如果拖到一定年限,瞳力还是不见天花板,那他就得再把两边都杀了——


    其实只杀一边也可以,这对兄弟的查克拉似乎会追随对方,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很快会衰弱。


    但那会儿黑绝还不知道。


    他只能亲身上阵,各种夜探忍界大族,各种铤而走险杀人,各种被当做对家间谍,各种被撵成狗,在艰难的求生夹缝中,手动加速转世频率。


    摸着良心说,这千年来,他为阿修罗和因陀罗伤透了脑筋,不行就杀,不行就杀,哪怕偶尔看着有点希望的,也可能突然就死了——


    比如天灾人祸。


    当时黑绝还派了个分身在附近,那火山爆起来的时候,他是和因陀罗(第xx代)一起没的。


    而一旦发生类似的事,就等于十几年白耽误了,不过,你以为这就是极限?


    在阿修罗和因陀罗的转世都没有问题之后,黑绝还要想办法,让他们产生接触,结下因缘,然后在因果促使下,达成他想要的森罗万象。


    其间,有可能直到打起来了,才发现两人的天赋不够均衡。


    有打着打着,(在计划开始执行前)一方就把一方杀了的。


    甚至还有认识到一半,大陆忍宗开始混战,两边都被家里叫回去传宗接代,然后在封闭起来的族地里一呆大半辈子,再也没能见到的!


    那种程度的战时封闭,你就别说进去了——


    要不是黑绝蹲点过几百年,他搁那过去,都意识不到那里有个隐蔽起来的村子!


    那一次,黑绝是生生等到两个人寿终正寝,耗了整整四十八年,才能重骰下一把。


    总之。


    说多了都是血泪,他总归是坚强的活到了现在。


    时间拉到现在。


    这延续了千年的苦难,终于在宇智波斑开眼那天,亮起了曙光——


    他觉得斑就是能达成宿命的那个人!


    你可以将这看做一种直觉,也可以将其归类为他骰了八百次模拟器、看过八百个阿修罗后培养出专业眼光。


    反正在甩拖了这个模拟器游戏后,黑绝终于可以思考解封仪式中的其他的事情了。


    比如说:场地。


    想救大筒木辉夜并不简单,他需要轮回眼,需要召唤外道魔像,需要收集九只尾兽。


    但当前这个年月,尾兽神出鬼没,在人类的历史典籍中,被记录为【凶暴又无常的神明】——


    找都不好找,何况是抓。


    原作的时间线上,哪怕开了轮回眼,光研究阴阳遁的时间,就熬完了宇智波斑一辈子,还是他死后换了带土,才去忽悠了曾经分析崩离的晓组织,吞下夹缝中的雨之国作为据点。


    这回情况稍微有点变化。


    黑绝长年监控着六道后裔家族,其中几年前就有一条标红的重点:


    【漩涡掌控了一个国家】。


    和他们在原作中图谋的雨之国比,涡之国孤悬海外,隐秘性更好,地盘也大——


    何况在黑绝看来,漩涡作为羽衣的后裔,生来就是有罪孽的,合该为母亲的归来,支付一些代价。


    正好阿修罗和因陀罗各自进化着吧,他先去忽悠个漩涡,把准备工作做了。


    黑绝中意的目标人物,是大中宫漩涡水户。


    这个目标不是乱定的——


    人言三岁看到老,黑绝当年也算是看着漩涡芦名出生的,知道这个人赌性没有那么大,所以带着漩涡半道上拐去篡位,必然另有其人。


    结合涡之国的状况做个排除法,八成就是漩涡水户。


    而黑绝选中她的第二个原因,是客观存在的查克拉特性。


    我们前头写过,漩涡一族的血继,从来没有明确的酷炫大招,都是朴实无华的纯天赋加成。


    神乐心眼啊金刚封锁啊,看着像技能,本质都是忍术,要另外花心思练的。


    同样,他们家的血继产生变异时,画风也是一样的朴实。


    没有大招,没有新遁术,眼睛不变颜色,脸上也不长什么花纹——


    只是查克拉自带一种特性,先天就很能压制尾兽。


    眼下这个这年头,人几百年可能都见不到一根尾兽毛,这种特性也显不出什么异常来,有时当事人自己都发现不了,一辈子唰一下就过去了。


    和当前仿佛只存在于记载中的万花筒写轮眼,还有骰了八百次才有一次的木遁不一样,漩涡家的特性,向来稳的一逼,每隔代必出一个变异的,到漩涡水户和旋涡玖辛奈这里,甚至只隔了两代而已。


    黑绝觉得这正好。


    漩涡水户会想搞事,说明她有权力欲;


    她搞完事了给自己封高位,说明她还追求名望享受;


    再加上这个现成克制尾兽的查克拉属性,她简直从生理到心里,完全就是为了帮黑绝扫平障碍来的!


    具体计划也并不复杂——


    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他现在的思路,就和原作里忽悠斑是差不多。


    首先,把人的目标扭曲掉,引导你走极端。


    ——原作斑是想要和平,这里漩涡水户可能是想要荣光和权力?


    接着,用各种似是而非的线索,让你自己找出所谓的“解决办法”。


    ——漩涡家没有六道石碑,但北岛大神社有纳面堂,那个地方的历史,其实长的也挺不可考的。


    最后,他再搞个能过明路的身份出来,直接和目标接触,实时监控,推动计划走向。


    ——搁原作时间线,黑绝选的身份是宇智波斑的执念化身,靠一嘴“我就是你”的话术,成功取得了信任。


    在漩涡这里其实更简单。


    北岛纳面堂里,那么多莫晦如深的大面具,他完全可以说自己是哪个面具——比如尸鬼封尽面——里的死神。


    这种身份,逼格够高、来源可靠,和漩涡家渊源深厚不说,还不怕本尊来拆台(死神本人是不会说话的)。


    漩涡水户现在还不到十二岁,就难缠程度而言,和原本时间线上老出了疑心病的宇智波斑,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黑绝觉得这把稳了。


    他现在涡之国潜伏一月有余,认认真真探听消息,后又花费了一段时间,在北岛神社里一通布置,自觉已经万无一失了后,淡定的潜进了大名府。


    大名府是有结界的。


    大名府内,宫城还有一层,这个程度的结界虽然挡不住黑绝,但能发现他的痕迹。


    怎么说呢。


    黑暗里的东西是见不得阳光的,黑绝本来就没有和六道族裔正面刚的实力,所以对他来说,失去苟权,就等于失去了解封母亲的可能。


    他在附近猫了快半个月,最后是在千手一族到来,漩涡为了迎客关掉了部分术式时,才成功潜进来的。


    他的目标是涡之国大名。


    虽然因为政|斗时输掉一局,所谓的国主,已经彻底变成了吉祥物,但以本世界固有的观念来讲,只要正统性还在一天,他就有翻盘的可能!


    黑绝准备接手一下这份正统性,先给漩涡水户加点紧迫感,毕竟——


    想要激化一个人的内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伤害她在意的东西。


    但是。


    是的,这里有但是了。


    但是黑绝想着,他要想篡夺大名的身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得到他完整的人生记忆。


    所以精神附身不行——


    这个术的本质,是全面压制原主精神,像操控傀儡一样操控他的身体。


    几十年后四战时,黑绝就用这招次第阴到过宇智波带土和宇智波斑。


    黑绝斟酌再三后,决定和大名进行精神融合。


    就……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过去千年里,黑绝吞噬掉的人类数不胜数,精神繁杂痛苦有之,平安喜乐有之,愤愤不平有之——


    似大名这样式儿有病的,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可过去,作为卯月女神诞生千年的怨念集合,这区区几十年的遗憾,他轻轻松松就能给吞噬磨灭掉。


    偏偏当前这个景下,为了规避宫城内三位数朝上、人均感知系的漩涡,他必须先把大名的精神体留着——


    遇到漩涡水户或是漩涡芦名时,甚至需要下潜的更深,任由他做主导,才能成功隐藏住自己。


    所以黑绝坐蜡了。


    一开始,他只是共享记忆,同步了感官,借着大名的眼睛和身体,感受这个位于宫城一角的狭隘世界。


    但此世界尚未成体系的心理医疗知识,也不会告诉一个千年老古董,当一个人的心理疾病发展到一定地步后,也是会引起生理上的器质化病变的。


    好巧不巧的,涡之国大名就是这状态:


    他的记忆力选择性变差,习惯性失眠,有神经性的哮喘,貌似很顽固的性|功|能|障碍,和机械性的味觉失调。


    精神融合有点双向共鸣的意思,黑绝在准备读取大名的记忆时,意外泄露出了些自己记忆中浅薄层的事情。


    比如【千手表哥来了】。


    比如【漩涡和千手有婚约】。


    黑绝当时是没有意识到严重性的——


    他察觉到泄露后,第一反应是收缩自己,生怕精神波动大点,就把这个脆弱的人类给挤兑成脑死亡。


    等缓过劲了,他又自己给身体上了个记忆模糊,试图让大名以为那些“和千手有关的消息”,是他自己白日里听来的。


    术刚放完,他还没松口气呢,一股奇异的窒息感瞬间盈满了胸腔。


    大名哮喘犯了。


    黑绝:……???


    这个感觉也是够新奇的,生理上同步缺氧就算了,精神里黑绝也只能蜷缩着,任由大名的思绪一波一波冲击自己,被动共感了一堆更窒息的情绪——


    他就仿佛进了个滚筒洗衣机,被洗了一宿后,满脑子缺氧后遗症,只剩下一片一片灼眼的鲜红,和堪称病态的憎恨。


    【姓千手的为什么不去死?!】


    怎么说呢。


    因为他本人对阿修罗家,也是一种此恨绵绵无绝期的状态,所以在这个念头自然而然涌现出来的刹那,黑绝甚至都没意识到,产生这份情绪的主体——它并不是自己啊!


    但在当时,黑绝还觉得挺无所谓的:


    反正是个暂时的身体,能用就行了。


    他准备从今天开始,促进这个身体每晚进行深度睡眠,等精神状态没有那么脆弱了,再开始反向操控他。


    于是这天白天,黑绝就安安静静的当着这个身体不存在的访客,同大名一起吃了早饭,看了文书,用药喝水,然后卡着点,吃了一颗他枕边盒子里的糖。


    黑绝发现这个身体现在貌似只有吃出甜味了。


    而且不是菜里的甜味,非得是从这个盒子里拿出来的,方形金平糖才有的甜味。


    就……好病啊。


    差不多一天过去,黑绝已经大概习惯了这具身体的感官,但在夕阳西下的时刻,他眼前忽然亮了一下。


    具体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只是一点似是而非的脚步声,远的可能还隔着两道宫墙,但在它响起的同一时间,大名原本一片灰白色的病态视角,慢慢出现了应有的色彩——


    就好像他背后那株葡萄藤,从暗沉混沌的深灰色,一点点蔓延出了绿。


    同时,就连他已经钝化掉的感官,都重新察觉到了深秋应有的凉意,皮肤像是陡然活过来了一样,因为应激出了些鸡皮疙瘩。


    黑绝在同步的感官中毛骨悚然,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就仿佛已经在激烈的期待中,品味过了无憾的一生。


    呼,呼,呼。


    身体再次开始呼吸急促。


    黑绝正想了说别了吧,哮喘好烦的,下一秒,这个征兆就被心底源源不断的期待压平了,大名的大脑皮层可能自动分泌了什么成分——


    多巴胺,欢欣因子,肾上腺素。


    总之,那一瞬间,心理影响生理,生理反馈精神,感官同步下带来的满足,几乎让生自怨念的黑绝原地卡了下壳。


    失控,陌生,使人恐慌。


    偏偏现在漩涡水户就在门边,黑绝只能更谨慎的潜伏在意识深处。


    说难听点,他第一下都没有看到漩涡水户的脸。


    是的,以人类的眼睛看目标,虽然理智知道那是个人,但器质化的大脑处理画面信息时,反馈回来的就只有一片鲜红。


    一片游动着、闪耀着、炫目又灿烈着的红。


    原本就不正常分泌的巴多按,瞬间浓烈到了峰值,黑绝感到到了一股可怕的习惯成自然,整个人的精神体都被带着一起倏尔升上了云端——


    他百多年前吞噬过一个嗑阿|芙|蓉|药膏的人,吸饱时也就飘飘然到这种程度了。


    这显然不正常!


    过去漫长的驯化史中,人类靠鞭打,教会了马要拉车,靠牵鼻环牵引,教会了牛要按固定的方向耕地。


    于是哪怕鞭子空响,马也会准备前进,风吹鼻环晃的厉害时,牛也会跟着转向。


    这种刻意培养出的行为,已经成了印刻在肉|体上的记忆。


    可怕的是,这种惯性记忆黑绝也有——


    他无上的、悲悯的、同样也是可怜可叹的母亲。


    在冰冷孤寂的高天之外,只能日夜遥望着这颗星球的月亮,每当冷白色的月光布满大地,黑绝总是痛彻心扉的,像是看到了母亲绵绵不绝的眼泪。


    【肉|体是禁锢灵魂的监狱。】


    这个世界没有柏拉图,所以没有人说过这句话。


    但此时此刻,纯以黑绝的感官论,大名的身体就像个恐怖的禁锢机器——


    不过稍一错神的功夫,不过在共鸣中短暂的想起了下母亲,他被代入的程度就摧枯拉朽般的无法挽回了,以至于眼里那团红色火焰的边沿,已经泛起一点点熔金般的亮光。


    好明亮啊。


    在一片虚假的温暖与满足中,黑绝终于看到了漩涡水户的正脸。


    她这个长相是很熟悉的。


    事实上,整个漩涡一族长相风格都很稳定,纯血是清一色的红头发,大眼睛,轮廓柔和又明亮,哪怕混血的不是红毛,那股生机勃勃的劲也很好认。


    漩涡水户长的很好看,因为生长环境不同,从仪态到气质都和过去的女忍者相去甚远——


    但只以五官论,并没有跳脱出这种类型。


    因为年纪小,杏眼还偏圆,她甚至要更娇俏可爱一些,看着就是个小朋友。


    但此时此刻,隔着一重被扭曲过的视角,那孩子就像被活化了的火焰一样——


    她依旧很孩子气,却漫着奇异的热度。


    她说:“跪到这里来。”


    彼时,黑绝还在震惊视角差异竟能如此之大,全然忽视了心底自然而然的生出的欢欣和满足。


    茫茫然走神回来,才发现:似乎是她的命令肯定了他的存在,以至于这具身体性|功|能|障碍,都短暂的恢复了一下。


    黑绝:……


    黑绝跪在案几前仰望“太阳”,有一瞬间想说抹杀掉大名的精神算了——


    普通人没有查克拉,就算精神波动产生了变化了,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只要他吞记忆的干净点,总是能把身份掩盖过去的!


    这一秒,他姑且还能杀心皱起,可当那只柔软的手碰到他耳廓的瞬间,整个精神世界都空白了一刹那——


    黑绝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回神时,就好像时间平白空走了一刻钟,他的思绪随着大名一起,主动断开了连接。


    磕在冷硬石板上的膝盖;


    连绵吹过的晚风;


    因哮喘一夜而刺痛的胸肺;


    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黑绝也不不知道身体分泌了什么来欺骗自己,总之只剩无尽的安宁和温暖,就连耳畔延续了千年母亲怨念,都被短暂的隔绝掉了大半。


    当太阳将手拿走时,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短暂的展开了收缩的精神,露出了真正的面容。


    大名盯着她远的背影看了许久。


    黑绝藏在这句身体里,和他看了一样久。


    一刻钟的影响尚有残留,黑绝静静的听着脚步声远去,一瞬间甚至想要延长呆在这具身体里的时间。


    等压下一时冲动回神,黑绝不怎么意外的发现:大名依旧没有站起来。


    黑绝设想过这种情况——


    涡之国这位大名,显然是被人为操控着病成了这副样子,只能依靠她的命令获得肯定,再依靠肯定,汲取自己存在的安全感。


    面对热烈又冰凉的太阳时,屈服、跪拜、仰望,都能使他获得心灵的平静。


    这会儿人才刚走,空气中依旧有红色残留的气息,多跪一会儿回味下也是正常的。


    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黑绝回神的时候,大名虽然没有站起来,可也不是跪着的——


    ——这位体弱的国主,约么是爬着绕过了挡路的案几,正坐在长榻前的地上,以一种及其平和的神态,将整个上半身,都摊在了榻边尚留余温的绒毯上。


    大名慵懒的半睁着眼睛。


    黑绝潜藏在精神深处,免不了同步的回忆了一些居高临下投来的视线,今天难得不轻不缓的碰触,和一贯极为吝啬的温度与声音。


    黑绝:……


    黑绝:玛德这身体绝对不能要了!


    说是绝对不要了,但身体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将本体留在了大名这里,分割出支体在附近找人。


    这个还挺难的。


    他不能随意进出宫城的结界,怕留下痕迹被发现,可选人数就受限制,还必须找个精神力不太行的,那样更容易被趁虚而入。


    而在满足这两点附身要求的情况下,这还必须不能是个路人甲——


    路人甲拿什么接近漩涡水户!


    她连长的丑的人不惜得多看,要黑绝说,最好能捞着个红头发的!


    怎么说呢。


    看过大名的记忆后,黑绝已经发现了,漩涡水户那个小东西,并不需要额外的教育——


    比起和她斗智斗勇,靠忽悠拿捏逼她走上自己选定的路,还不如就近影响,靠吹耳旁风,直接让她对某些事情产生兴趣。


    简单点说:


    绝酱想要宫斗。


    这个念头也不是平白产生的。


    近几天在宫城里四处潜伏,他可听了不少原本在知识盲区里的奇闻轶事。


    涡之国的御令中宫,现年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在类似的故事里,已经够格做一个被“迷惑”的主上了。


    正好宫城最近在选妃。


    这个事,虽说是为了北政所搞的,但黑绝看了,觉得正好可以拿来发散。


    他是少数知道漩涡水户那个小东西私底下什么样的人,只要对准取向狙击——


    爱不爱的吧另说,她那年岁可能都还不太懂。


    但以本性中的霸道论,黑绝只要能她产生“看上了”的感觉,肯定就会被留下来。


    情啊爱啊的,搁这里说有些扫兴,黑绝的宫斗目标,是历史上那些陪伴世子长大,然后摄取权势,进而能插手宫廷、影响国|政的乳母类角色——


    三次元的话,可以参考下德川家光的乳母春日局?


    不过那个也不太准确。


    黑绝是批皮,没什么身体负担,在提供全部的支持,陪伴,慈爱之外,还完全不介意献上身体!


    怎么说呢。


    虽然决心已经下到这个份上了,但想找个合用的壳子并不简单。


    在城外海选这段时间,黑绝又呆在大名的精神里,和漩涡水户相处了一刻钟。


    这次没有莫名其妙的要他下跪,但被驱使的感觉居然更重。


    黑绝震惊的发现:大名身为一国之主,但在她允许前,居然都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其他,还有类似于不可以擅自剪头发,疼痛时也不可以露出狰狞的表情——


    这都还算是好的。


    在他这次共鸣到的某些记忆里,漩涡水户的行为,是非常规律但又非常随意的。


    她可能会在某一天,要求大名【这个月的每一餐,都需要吃同一种食物】。


    也可能在第二、第三个月,将命令变成【先吃掉这种食物,然后再午休前把它吐都出来】。


    理由甚至可能只是【我想看你狼狈的眼泪】。


    而在一年前,她还会在下类似的命令前,先感叹【姑父湿淋淋的样子还挺少见的】;


    然后夸赞【曹衣出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最后才图穷匕见,好脾气的问他:【可以再淋一次雨给我看吗?】


    这好歹有个话术。


    一年后,就只有【我想看xxx】这样式儿的纯正祈使句了。


    不过正是因为催吐足够痛苦,他又成功忍着痛苦做到了,所以在那个月里每五天一次的见面中,她会额外给他一盒糖。


    重点是——


    每次给糖时,红发女孩子都会像过去一样,用小指的指尖,玩闹似的去点他的掌心。


    黑绝共鸣这段的时候,就仿佛亲自经历了一遍似的。


    因为过于“亲自”,他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哪怕在接下来近半年的记忆中,被高频率催吐搞到胃酸、食道肿痛、虚弱暴瘦,那一点糖果吃下去后,也就只有源源不断的舒适感上涌了。


    最可怕的是,直到暂时脱离大名的身体,去寻摸新人时,黑绝才陡然从这种状态中清醒——


    然后他震惊的恢复了冷静。


    紧跟着,已然开发了大片知识盲区的绝酱意识到:


    只这一个例子,漩涡氏就在毁掉了大名健康的同时,还让他将吞咽和呕吐,也变成了习惯,甚至是可以从中获得精神满足的行为。


    黑绝:……


    黑绝寻思着让他早晚病死,可能是整个漩涡一族的目的,但某些s过了头的命令,显然是漩涡水户的恶趣味。


    ——他后头附身过一个侍女,晓得约么是在三四年前,涡之国大名曾试图在挑衅外敌来攻时,将整个漩涡家祭出去挡灾。


    黑绝:……


    看出来让他活到现在你很郁闷了,下手够没数的!


    但怎么说呢。


    彼时的黑绝,还能在不断吸收大名记忆的同时,评价什么是罪有应得,什么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但从上帝视角回顾,只他感叹【一年前还xxx】那一段,就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再上升一下,这个语境,未尝不能变成【要那个时候面对她的是我】【那我高低得让她在下命令前说两句好听的】。


    可怕的是,黑绝只有短暂脱离身体的时候,才能发现这一点——


    于是他痛定思痛,决定彻底放弃大名。


    但为了新挑中的那个壳子,可以在宫城前朝都如鱼得水,以最快速度取得宫斗的胜利,他又准备多留他一段时间,着重体味下大名当初受继承人教育时的记忆。


    他新挑中的壳子,是个月光出身的忍者。


    虽然不是红发,但暖棕色。


    这个身份最难得的,是他是此次参选的唯一忍者。


    忍者嘛,可以适当展示实力,哪怕现阶段金丝雀业务受限,这个身份可以保证他先落下一份随身护卫的活儿。


    再加上涡之国的核心是漩涡,漩涡本质是忍者,作为一个“同类”,他就是垂帘听政都能比普通人容易点!


    比较不好的一点,是因为黑绝只能在宫城内选人,偏偏这个月光在踏入宫城前,就已经登记过查克拉波动了。


    ——查克拉是精神力量和肉/体力量的结合,精神被取代后,查克拉属性虽不会大变,但在感知忍者眼中,依旧会有相当显眼的异常。


    于是他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精神操控,再次选择了精神融合,赶在这队人穿过夹道时,又是一发精神融合。


    这个月光有战场应激障碍。


    他虽然放弃了光荣的战斗职业,灵活的改行应聘男宠,但心态还在失衡中——


    精神混乱,自我厌弃,还有点内分泌失调后强压的暴躁


    ——黑绝寻思着他这个不讨喜的状态,在漩涡水户那里,怕是都撑不过第一眼。


    所幸他赶上了!


    就在精神成功融合的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亮了,黑绝满意的接收了一个疲惫的战士,正好对冲一下他精神中残留的那个狗大名。


    有侍女从楼阁一侧出来,说大中宫允许拜见了。


    黑绝潜藏在月光氏的精神深处,潜移默化用自己去共鸣他的行为。


    下跪的姿势,俯首的姿态,睫毛震颤的角度,足够风雅的暗示——


    他甚至就差把下巴颏放她手上,然后响亮的汪汪叫了好吗?!


    这还不够万无一失?


    结果……


    结果这都发呆多久了啊你?


    黑绝感受着后颈上那只柔软的手掌,一面努力克制身体的反击本能,一面简直悲愤的想要现原形:


    本来就是送上门来给你当狗的,光摸算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一国公主啊,万乘之尊,你怎么撸狗还白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