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浩诚像没听见似的，蹬蹬蹬地跑去换上了睡衣，回来时手上拿着故事书委屈巴巴，缠着她蹭个没完。


    为了展现出诚意，宁齐伊便伸手把陆浩诚抱到了床上，自己也跟着上了床。


    她伸手整理着他并没穿好的睡衣:“打完视频，我们就开始讲故事，好不好？”


    陆浩诚抱着宁齐伊，头埋着，睫毛微微抖着，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宁齐伊略微有些苦恼，默默地把多阅读一些儿童心理学书籍放入了待办事项中。


    怪不得医院常说儿科是“哑”科，小朋友真的有点难懂哦。


    “你啊。”她轻柔地点了下陆浩诚的额头。


    陆浩诚立刻凑上来，像小牛似的把额头往宁齐伊手上送。


    上抬着的眼睛发射着“再点点”的光芒。


    宁齐伊哭笑不得，配合着又点了两下，看着陆浩诚一脸满足，她心也跟着软了。


    小孩是这样的，任性嘛。


    估计是因为说好了要讲故事，期待很久了，哪怕是爸爸来了，诱惑力也不够充足，这很合理。


    “那我打了哦。”宁齐伊拉来固定在床侧的床上桌，桌板的位置正好能放上平板。


    视频电话接通的瞬间，画面便适时地出现，稳定的网络能瞬间拉近跨洋的距离。


    宁齐伊扬眉，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陆邢宇那应该正是早上，晨起健身的他是难得一见的运动服造型。


    平日里总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呈现着稍微随意的状态，适当的运动使得汗水稍稍沾湿的额头的发。


    他上身穿的是件黑色的运动短袖紧身衣，不是特别夸张的贴身设计，但能充分展现出宽肩窄腰，肌肉适当的大好身材。


    下半身嘛……镜头里没看见。


    荷尔蒙似乎冲淡了他扑克脸带来的冷淡，和西装版本的他相比，是一种不同的性感。


    只能说陆邢宇真不愧是宁齐伊精挑细选，试图压过姐夫的黄金人选。


    “晚上好。”陆邢宇呼吸平稳，找了张长凳坐下，凝视着手机镜头中的两人。


    视频功能只用在视频会议的他，没想过随意状态的他，碰见的是更随意的宁齐伊和陆浩诚。


    两人正躺在床上，枕头这会成了靠背。


    宁齐伊脱了外套，身上留的是圆领的真丝衬衫，贴在她身旁的挂件陆浩诚，穿的是一套……应该叫奶牛睡衣？


    陆浩诚看着镜头里的爸爸，可没看一会，又去瞥宁齐伊了，躺没躺相的他不断地拉近着和宁齐伊之间的距离。


    这场景很陌生，却有种奇妙的，像是出现了个巨大的泡泡，将这区域笼罩在其中，隔绝开了周围的一切，梦幻又……温暖。


    陆邢宇瞥了眼透过窗照进来的阳光，冬日里的太阳意外地暖。


    陆邢宇:“最近暂时没法回去是因为公司的核心业务在转型，目前在新能源上的投入回馈不错……合作的不少企业严重受政策影响，公司手里不少的收购案推进得很慢，当地的政府关系都需要人到场维护……”


    他讲得很细，没有半点隐瞒。


    陆邢宇看着板正的人生里，其实意外地没有守成这两个字，从父母那接手过半个烂摊子的他，一直在不断地寻求转型突破的空间。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当年和他们家一样，吃了时代红利蓬勃发展，与陆氏并驾齐驱或稍微逊色的不少企业，已经极快地在发展中折戟沉沙，被淘汰到不知何处。


    但想要跟上时代的发展，乘上另一股东风，运气和实力均不可少，陆邢宇也只能鸡蛋多放几个篮子，多加尝试。


    宁齐伊盯着屏幕那头的男人，啼笑皆非。


    说陆邢宇不好吧，他还真是和工作卷生卷死，也不糊弄孩子，哪怕是孩子压根不可能懂的东西，他也愿意全盘告知。


    可说他好吧？陆邢宇说的这些陆浩诚压根听不懂，这又不是什么股东大会报告。


    果然，陆浩诚的那双大眼里满是迷茫，颇有读书时掉了根笔再抬头听不懂老师天书的感觉。


    宁齐伊打断:“明白了。”


    她听完了倒勉强能理解陆邢宇不归家的原因。陆氏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那都和时代发展共呼吸，要不断地校正方向，而这就需要舵手始终抓稳方向盘。同时，因为各方复杂的情况，有不少关系需要他本人出面才能做进一步的维护。


    对企业员工们的饭碗是负责了，但对自己的家人就不大负责了。


    “最近都还好吗？”


    “挺好的，浩诚很乖，每天早睡早起，该上的课程都顺利的完成。”宁齐伊对“老板”还是很耐心的。


    老板就是这样，明明已经书面汇报过的东西，还总要你在当面报告一次。


    “……那你呢？”


    宁齐伊很意外:“我？也挺好，公司运营平稳，这两天您参投的综艺节目就要上了。”


    说起这，她有点无奈，陆邢宇应该又名送财童子。


    陆邢宇声称citydream的代言给子公司带来了很高的效益，这也确实，虽说国家管控了，但娱乐圈的薪资待遇还是很惊人，这代言合作确实是用不那么多的钱铸就了极好的效果，两个子品牌是跑路进小康，趁热打铁地做推广，好像还打算趁春节前推出新产品。


    陆邢宇见宁齐伊不愿占他便宜，他一声不吭，直接让陆氏旗下的新能源车品牌跑来和她签了投资合同，陆邢宇想的是，只投资，当放个贴片广告或者口播代言。但这也太离谱了，等于怒砸一万块买个真的“苹果”，酥脆味道甜的那种。


    宁齐伊没答应，硬是给他记上了份子，能不能赚回来她不敢保证，但万一赚了，多少给分点钱。可一有这名头，陆邢宇就加大了投入。


    得，钱实在太多，别说节目升级了，宁齐伊顺道还把关兴朝团队的设备都给升级了一番。


    要不就现在电影动辄上亿的投入，宁齐伊兜里没有点流动资金，她也不敢答应啊。


    “我知道的，那下一步呢？”


    宁齐伊:“……”


    又来了是不是？


    陆邢宇没吭声，只是这样沉默的和她对视。


    宁齐伊知道瞒不住，娱乐圈是这样，有点风声就满天下飞，今天不说，过两天陆邢宇也能在网上看见:“打算拍部电影，得先申请相关的资质……”


    “嗯。”


    宁齐伊瞥他，这嗯是什么意思她懂。


    乖乖坐在旁边的陆浩诚小脑袋转来转去，小嘴一扁。


    妈妈和爸爸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啊？


    没有人告诉过他！


    而且……


    陆浩诚都不用酝酿，眼泪啪嗒就出来了:“怎么又在工作啊。”


    他听得出的！


    妈妈今天就是因为工作没有陪他回家的。


    爸爸不帮忙妈妈工作就算了，怎么还带着妈妈工作。


    他本来就好讨厌……好讨厌爸爸工作了！


    宁齐伊赶忙把陆浩诚往怀里一搂，轻柔地拍着背:“没有，爸爸和妈妈在聊天呢，哪有工作呀？”


    “就有！”他抽抽噎噎地不信，“妈妈工作就是拍节目、拍电影的！你和红蔓姨姨也是这样的。”


    还有爸爸，爸爸以前也总是这样，挂着个耳机，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他故意路过好多好多次，都没人理他。


    手机最讨厌了！妈妈不要看手机。


    “那宝宝你放学回来和妈妈说上学的故事，算不算在上学？”


    陆浩诚虽然委屈，还是乖乖地应着妈妈的问话:“不，不算。”


    “是啊，妈妈也只是在和你爸爸说平时工作的事情，哪是办公呢？”她良心稍稍有点痛，确实是糊弄孩子了。可她能和陆邢宇聊什么啊？


    但有错要改，下次休息时间的电话，宁可做哑巴，宁可事后发信息，也不要在孩子的面前谈工作。


    本来陆浩诚能分到的时间就少了。


    电话那头的陆邢宇眼中同样有一闪而过的慌张。只是这点变化被他极快地收敛在了眼底。


    想安慰，却没能张嘴，见陆浩诚被哄好，他松了口气，才憋出一句:“等等我就去吃饭了。”


    不太习惯的话题要他忍不住用指关节轻触了鼻梁:“……这家酒店的自助早餐不错。”


    陆浩诚憋不住好奇心，看向爸爸:“有什么呀？”


    爸爸在其他地方是什么样的，他从来都不知道！


    陆邢宇哑了，他不太喜欢浪费时间，通常是叫的客房服务，吃的永远是最简单，最快的几样。


    “嗯……牛奶、水果沙拉和蔬菜沙拉，炒蛋、吐司……”


    陆浩诚看向爸爸的眼神中有一丝的同情:“我和妈妈今天早上吃的是小笼包，还有红红的包着脆脆的……”他求助地看向宁齐伊。


    “金沙红米肠。”


    陆浩诚絮絮叨叨地，可爱地看向刚刚惹自己生气的爸爸:“爸爸你下次回来，我和妈妈请你吃早餐哦。厨师叔叔煮饭特别好吃的！”


    小朋友的愤怒来得快，也走得快。


    早知道不生气了哦，爸爸好可怜的，一直在工作，也没有好吃的吃……


    他要好好保护妈妈，带着妈妈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宁齐伊好笑地摸了摸陆浩诚的头。


    她就不纠正陆浩诚了。


    不过……她没想到，陆邢宇的生活话题第一反应，居然也是吃了什么。


    这大概是中国人的血脉天赋？


    吃的话题说完，氛围立刻又静了下来。


    陆浩诚摆摆手:“爸爸还有好多工作吧。”他是懂事的小朋友，不影响妈妈工作，也不影响爸爸工作。


    “……嗯。”


    “那爸爸加油哦！”陆浩诚摆摆手，开始告别。


    宁齐伊含笑看过去，不知怎地，她好像觉得陆邢宇不大想挂电话？


    陆邢宇:“……晚安，好梦。”他伸出手，挂断了电话。


    短暂的电话结束，宁齐伊正想抱抱懂事的宝贝，安慰一下他陆邢宇是忙才没法回家，可一低头，她面对的就是亮晶晶的眼神。


    “妈妈，我们开始讲故事吧！”陆浩诚兴奋地把故事书摊开。


    宁齐伊点头，看着陆浩诚，好像也没有很伤心哦……可能是对爸爸的思念通过电话缓解了？


    “陆总？”在健身房角落呆了一会的秘书没忍住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他按时过来，却不想正巧遇到了陆总的家庭时间。


    他们秘书之间偶尔也会私下吐槽，说陆总太过工作狂，应该没什么家庭观念。


    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样。


    电话是不长，可从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陆总柔和的眉眼。


    平日里的他总紧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而此刻看起来，却意外地松弛，甚至有点柔软。


    这大概就是冷酷的人心中总会为家人留下一个柔软的地方？


    “在。”陆邢宇点头间又迅速地回复了从前的状态。


    可惜。


    “春节的行程，推掉一些。”陆邢宇忽地开口。


    “啊？”秘书挺讶异。


    陆氏的业务涉及全球各地，陆总向来很讲究协调分配时间的道理，圣诞假期就回国，春节就出国……就哪怕是法定节假日，也有人愿意为钱加班。


    秘书们倒没什么怨言，他们工资本来就高，节假日陆总给开的还是六倍，更别说他们还是轮值，可以自行安排人留下离开。


    “好！”陆总这是打了通电话想家了？


    在他们集团上下的心中，陆总堪比ai，是不会辛苦不会疲惫的“仿生人”，是不融化的冰块。


    所以说，陆总也会像他们一样。


    夜深人静时因为压力疲惫，打电话给家人强装无事发生，可听着温暖的声音，一等电话挂断，就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吗？


    他想了片刻，神情跟着扭曲，赶忙把这雷人又恐怖的画面驱逐出去。


    不过陆总最近，好像越来越多地关心起了夫人和小少爷。


    这是好事。


    *


    “《当我老了》明晚八点正式开始网播，在水仙，目前预约人数一般……”


    吴嘉木听着汇报，神情冷漠。


    《与citydream同行》上线时他就关注过。


    对此他的评价是，不上大雅之台，哗众取宠的小丑表演。


    这所谓的直播综艺，全程棚拍，所谓的场景设计不过是婚庆公司也能做的场景搭建，没有剧本纯靠嘉宾自我发挥，不能体现任何的拍摄技巧和调度功底。


    虽说这节目意外地挺多人关注，但按吴嘉木的分析，这不过是一场粉丝买单的闹剧，虽说确实吸引来了不少路人，但哪个综艺没有路人看？只不过是营销做得好。


    而现在这个综艺，才勉强算得上是关兴朝团队的作品，正儿八经的正统综艺。


    只是这选材……


    吴嘉木甚至都懒得看预告，什么讲述“人迈入中年、老年遇到的种种困境”，呵，哪个年轻人感兴趣？


    是，中老年人握着遥控器，可他们看的可不是综艺，是电视剧！


    再看嘉宾，笑了，糊咖开会。


    就这？


    “把《我们的恋爱史书》提档吧，明晚播出。”


    “啊？”


    《我们的恋爱史书》是绿叶台制作的一档恋综，阵容豪华很受期待。原先定的是下周播出。


    其实按说是该这周播出的，但以目前的制作进度，本周开播之后制作和拍摄会有点赶，于是台里便决定中间这间隔的一周播出上一档综艺的导演剪辑版。


    吴嘉木很有道理:“想了想，断一周还是太影响观众的衔接，后续播出收视压力会很大，剪辑版我看过效果，整体节奏不太好。”


    “明白。”


    见下属信服的出去，吴嘉木靠在了椅子上悠然自得。


    关兴朝他们能依靠的也就是点营销了，可他会让他们知道，不是你想营销就能营销的。


    营销霸凌听过没？热搜位置就这么多，可不一定能多容下一个节目。


    现在知道绿叶台节目空降的他们一定很紧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