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车后苏易辰很快就睡着了。


    郝息开着车，偶尔会在等红绿灯时偏过头贪恋地看着苏易辰的侧脸。


    外面流光溢彩的灯光透过茂密树叶的缝隙时而扫过他的脸，看上去有一种艺术的斑驳美感。


    郝息享受着与他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光，有点不舍得就这么开回去。


    这样美好的夜晚，以及身边喜欢着的人。


    郝息把车停到了安全路段。


    这条路的旁边就是一道河，上面横跨过去的桥上有着斑斑斓斓的灯光闪烁，像流星一般划到远远的桥的尽头。


    深夜的行人不多，在街上唱歌的人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桥上还有一些情侣，他们正旁若无人的对彼此诉说着爱意。


    郝息没有下车，她看着窗外的夜景，渐渐地出了神。


    但很快，一个电话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郝息怕吵醒苏易辰，飞快地从他身上翻找出手机接听了电话。


    是关月打来的电话。


    “关……月月，是我，郝息。”


    关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诧异：“郝息？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在路上，就快回去了。”


    郝息捂住嘴，偏到一旁小声说道。


    关月听着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小辰呢？”


    “他太累了，睡着了，是我开的车。月月你放心，我有驾照的。”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后，郝息小心翼翼地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起身时，她的头不小心碰到了苏易辰的下巴。


    她赶紧抬头看向苏易辰，还好他没醒。


    郝息俯身，突发兴致地观察着苏易辰的脸。


    他的脸长得好看，五官精致，下颌线很清晰。明明看上去是一种温柔内敛的长相，却总在清醒时作出一副很难接近、残酷无情的表情。


    郝息想到，还好她发现了他温柔的一面。


    他现在还没醒，那……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郝息只犹豫了几秒，就低头吻了上去。


    但她的吻技太青涩了，只是轻轻地沾到了他的唇瓣，她就立马脸红心跳地弹开了。


    明明喝酒的人是他，但脑子不清楚的却是她。


    郝息开着窗，夏天的晚风吹得走空气的燥热，但却吹不走她心里的。


    车外暖色系的灯光打下来，掩盖住了她泛红的脸。


    为了平复激动的心情，郝息就这样静坐了几分钟。正当她准备开车离开时，身旁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还不走吗？等会儿姐姐又要打电话来催了。”


    要是苏易辰只有一个人，关月一般是不会担心的。但这次有郝息陪同，关月对她还是上了点心。


    郝息发动车子的手抖了一下。车上放着的摆件晃动着脑袋，仿佛在嘲笑她的窘迫。


    “你……什么时候醒的？”


    “早就醒了。”


    只有简短四个字的回答，却好像是一道雷炸在了郝息的耳边。


    早就醒了，有多早？那他怎么不问自己……


    郝息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她赶紧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一路上她都祈祷着苏易辰睡到家了再醒，但苏易辰看上去没有一点睡意，反而老是有意无意地看她。


    这种气氛比第一次在医院，苏易辰质问她时还让她窒息。


    她干咳了一声，找起了话题。


    “你等会儿回去还睡觉吗？”


    ……


    本来郝息是想说刚刚他睡了那么久，现在应该不困了，但脱口而出的话却变了一层意思。


    郝息轻踩着刹车的脚趾都快蜷缩成一团了。


    看她一脸尴尬的样子，苏易辰也不打算再逗她了。


    刚刚睡了一觉，现在的确感觉神清气爽，酒也醒了大半。


    “怎么不直接开回家，绕了这么一圈？”


    “啊……我……我是觉得宁城的夜景很漂亮，想着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开车出来看，所以就想多待一会儿。”


    而且还是和你一起。


    郝息快速地瞟了他一眼，对视之后又赶紧移开了目光。


    “所以你就带我来这儿吹风啊。”


    苏易辰转头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不起，我……”


    “你没什么好抱歉的。”苏易辰出声打断了她，又问道，“刚刚为什么亲我？”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喜欢你吗，有什么好问的，难道以为我是变态？


    郝息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但她没有回答。


    这种问题无非就是她心里的那两种答案。以苏易辰的智商和洞察力，早该知道是前者。


    车内沉默了良久，他们又一次默契地开口了。


    “因为我喜欢你。”


    “要不我们试试。”


    此话一出，二人都有点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


    “为什么？”


    这一次郝息抢先一步问出口道。


    “因为你要不是我女朋友的话，刚刚你闯的红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找你补偿我。”


    “而且还有违章拍照。”


    苏易辰又欠欠地补充道，而后他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笑得人心尖发痒。


    郝息羞红了脸，赌气地不再和他说话。她更加努力地聚精会神，专注于眼前的道路。


    回到了家里，关月和琵宁还在追剧。


    是关月主演的年代苦情大戏，但反响平平，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此时却把她们二人感动得泣不成声。


    郝息半扶着苏易辰走了进来。苏易辰看了一眼电视，开着玩笑道：“姐，你这演技没拿奖真是可惜啊。”


    关月从身边抓起一个抱枕就朝着苏易辰扔了过去。


    “那是他们没眼光，不懂我这种表演体系。”


    随着苏易辰渐渐走近，关月和琵宁同步捂住了鼻子。


    “你喝了多少啊，这么大的酒味，快去洗澡吧。也就亏得郝息不嫌弃你。”


    琵宁从沙发上站起来，顺手拿了一瓶香水往空气中喷。


    酒的味道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奇怪而又独特的和谐。


    郝息冲她们扬了扬头示意道：“月月，宁宁，那我就先扶他上楼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好，辛苦你了。”


    郝息乖巧地摇摇头，扶着苏易辰走了上去。


    琵宁从剧情中抽离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然后突然激动地拍着关月的手小声说道：“你快看，他们是不是牵手了？”


    关月闻言赶紧回头，而后惊讶地捂住了嘴。


    她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默默扬起了嘴角。


    第二天一大早，趁郝息不在时，在餐桌上关月八卦地问起了昨晚的事。


    “你前天还说她是你请来照顾我的护工，这么快又和人家在一起了？”


    “昨晚刚在一起的。姐，她胆子小，还害羞，你等会儿别吓到她了。”


    苏易辰咬了口面包，看向外面正在不远处锻炼的郝息。


    “小辰，你的性格我知道。你之前吧，也谈过那么多女朋友，但从来没谈过这种单纯的小女生，你可别只是玩玩啊，对人家上点心，知道吗。”


    关月好言相劝道。


    “好，我明白的。”


    吃过早饭后，苏易辰就去公司上班了。


    郝息现在的工作依然主要是负责照顾关月。


    但关月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也是时候该计划着回归的事情了。


    她叫来了陈菡到家里商量相关事宜。


    对接完工作后，陈菡关上电脑，喝了一口咖啡感慨道：


    “还是和你一起工作更轻松。你是不知道我新接手的那个小演员有多麻烦。咖位不高，仗着自己有背景就耍大牌。不过等《云游》上映后，你就可以跻居一线了。”


    关月听闻，若有所思地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我是怎么有资格主演陈导的电影的？我的咖位，好像也还不够格吧？难道是因为我又漂亮演技又好？”


    陈菡看着关月，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月，黎天，黎总，你真的不记得他了？”


    “不记得了，你们怎么都提到他，我和他，真的是那种关系？”


    醒来后关月也看了很多有关她的娱乐新闻，上面有不少爆料她和黎天的。


    最近黎天也在给她发消息约她出来见面，但都被她婉拒了。


    陈菡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刚好黎总在问我你最近的行程安排。小月，这个机会你可得抓住了。”


    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关月的手背。


    关月却觉得无所谓。


    什么“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都是废话，只要自己肯出手，想傍上什么样的人傍不到。


    不过那个周正深，倒是真的挺不错。用最近流行的一个词来说，就是“禁欲”。


    要是以前的关月，是打死也想不到，自己重活了一次，竟然会转性喜欢上这种类型的人。


    很快陈菡口中的“机会”就来了。


    前几天在社交平台上的预热效果很好，有关关月复出的消息铺天盖地，加上最近《云游》的排片预告，媒体和粉丝都拉满了期待。


    时隔数月，关月参加的第一个公众活动是一个慈善晚宴。并且，她会作为黎天的女伴受邀入场。


    这无疑是向外界宣告，准备坐实他们的关系。


    关月有点不满黎天甚至都没有过问自己就这样擅自做主了。


    据说陈菡前段时间接手的那个女艺人梁全婧傲得很。


    关月苏醒后，陈菡就回来接着带关月，但梁全婧对此颇有微词，已经在背后阴阳了她们好几次，在圈里都传开了。


    但她自恃背后有人撑腰，毫不顾忌。


    这些事情都是陈菡告诉关月的。


    关月对此倒不怎么在意。这也是她为什么在娱乐圈这么多年，无论对谁都是恭恭敬敬的原因。


    “枪打出头鸟。”


    像梁全婧这种人，在这个圈内只会“死”得更快。


    她又何必去和一个即将退圈的人有过多的争论，有失风度，也自降身份。


    娱乐圈每天都在注入新鲜的血液，比她年轻漂亮的演员多得是。


    在她昏迷的几个月里，几乎都是空白期，即便手中有几部未播作品，那些人也早就以为她大势已去。


    但关月只会争值得争的东西，而不屑于和其他人一起去抢一些随时可以易主的公共资源。


    她对着镜子，欣赏着自己今天的妆容。


    主要负责关月的化妆师也被梁全婧给叫走了。她知道，她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对此她也不介意。


    反正她这张脸，怎么打扮都不会出错。


    她对着镜子带好耳环，满意地让陈菡给她拍了几张照后传到了社交平台上，很快就上了热搜。


    关月虽然不算什么一线大花，但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背后又有人捧，现在也还算得上是有点名气了。


    她关掉手机，欣赏地看着自己的脸。但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抬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耳垂。她的耳洞好像偏离了一点位置。虽然是很细微的差别，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也许是许久不戴生疏了。


    陈菡站起身，把她的裙摆牵起，而后说道：“走吧，黎总派来接我们的人到了。”


    关月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这些事情本来是要交给关月的助力小齐去做的，但陈菡坚持要亲力亲为。


    她一直觉得对于关月上次受伤的事情很抱歉，也很后怕。如果她小心谨慎一点，或许关月就会躲过那场谋杀。


    关月刚走出去，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就跳下车，一边跑过来一边很开心地冲她挥手，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般天真且高贵。


    “姐姐！我好想你。真是对不起，你受伤的时候我在国外，爸爸也不要我回来，不然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黎漫漫说话都带了些哭腔。看来她是真的很想她。


    关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可爱纯真的小妹妹。


    她不顾礼服的束缚，蹲了下来，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


    但她叫不出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名字，为了避免她更伤心，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动作轻缓地擦去了她的眼泪。


    黎天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他看了关月一眼，而后飞快收回视线，落回到黎漫漫身上：“漫漫，我告诉过你了，见到小月要叫什么？”


    “妈……妈妈……”


    黎漫漫迟疑着开了口。


    她的亲生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她只在别人的世界里看到过“妈妈”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但黎天告诉她，只要叫关月“妈妈”，关月就会一辈子陪着她，以后还会住进他们家里。


    很快黎漫漫就同意了这个叫法。


    黎天不顾关月瞬间黑下的脸，他满意地摸了摸黎漫漫的头，然后才真正看向关月说道：“小月，我们走吧。”


    她望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没有察觉到里面紧张和挣扎的情绪。


    他知道她不记得他了。不记得也好，忘了他的龌龊，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隔阂。


    关月定下心神。她没有再看黎天，而是牵起了黎漫漫的手往前走去。


    一路上黎漫漫蹦蹦跳跳地给她讲着最近发生的趣事，黎天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脸上终于有了高兴的神色。


    远远望去，他们倒真有点像一家三口。


    此时，朝升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内，孙安渺看着有关关月的新闻，愤怒地把手机拍在了桌子上：


    “关月这个小妮子的命还挺硬。你们怎么办事的？让你们杀个女的都办不好？”


    宋容赶紧哈着腰上前一步：“孙总，这事您是知道的，我们的人刚准备动手，黎天的人就赶来了。我们哪儿还敢继续啊。不过好在我们的人把她打成了重伤，听说还失忆了，这对我们可是好事。”


    这些话从关月出事至今，孙安渺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周正深那小子怎么样了？”


    “这个……上次去苏家动手失败后，我们的人都被揪出来了，没人传递消息，我们也不知……”


    “一群废物！”


    孙安渺把桌上的茶杯朝着宋容摔去，碰到地面后瞬间变成碎片。像是开了一朵转瞬即逝的花。


    “今天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呢？我要去好好会会他们。”


    孙安渺看着脚下来往的车辆，愤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