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还说不怕?

作品:《暗恋轨迹

    深夜里,秦弈被段京洵一个电话给叫到杜微然的酒馆。


    他到时,段京洵已经独自喝了不少酒,显然有些微醺的状态。


    “他怎么了这是?”


    杜微然耸肩,“来了就这样,一个字也不说,不过我猜,是因为那姑娘。”


    “哟,情伤?”秦弈毫不留情的往人心上扎。


    段京洵抬眸看他一眼,不说话。


    “瞧着你之前挺有把握的,怎么了这是?”


    段京洵手握着酒杯,手指在杯子边沿上一圈圈划过,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问你个问题,假如你喜欢的人,她受了情伤,并且短期内不想谈恋爱,你要怎么办?”


    “这情况我没遇到过,不好设想。”


    段京洵推他一把,“去,门在那,你可以走了,叫你来干嘛,看我笑话?”


    秦弈哈哈笑,“这怎么说急就急,也不像你段二的风格啊。”


    男人不说话,垂眼盯着自己的杯子瞧。


    “亏你是个商人,这时候你怎么不用商人思维去想问题了?”


    段京洵抬头看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和人谈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知己知彼。”


    “对啊,她说短期内不想谈恋爱,又没说一辈子不谈,你得继续追啊。”


    “怎么追?”


    \"看她想要什么,你有什么?\"


    “她想要钱。”


    “那不巧了,你有钱。”


    段京洵觉得自己被他绕进去了,摆摆手说:“你说的不对,她不是那样的人。”


    “段二,咱别死脑筋行么?你想追她,想打动她,那就通过她能接受的方式,把她需要的东西,送到她的手上。”


    ……


    两天之后的一个下午。


    田羽昔正在直播的时候,看到段京洵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她看直播时间也差不多,便下播后,看了消息。


    grass:有事想和你聊一下,有空见个面吗?


    田羽昔搓着手指,看着消息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段京洵会跟自己聊什么。


    难不成表白?


    那种很荒唐的想法又突然冒出了头。


    XXXX:有空,现在见吗?


    grass:嗯,去你家谈方便吗?


    XXXX:好啊,正好很冷,不想出门。


    grass:半个小时之后到。


    放下手机,田羽昔赶紧将睡衣换下,去衣柜里找出一件水貂绒的粉色毛衣,搭配白色华夫格的阔腿裤。


    半个小时也不够化什么精致的妆,就用素颜霜打了个底,简单描一下眉毛,涂个唇膏。


    做完这一切,外面也适时的传来刹车声。


    她跑出去开门,段京洵跟司机交代了两句,开门下车。


    “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嗯,很重要。”


    “那进来聊吧,外面冷。”


    段京洵跟在她身后进了门,田羽昔礼貌询问他要不要喝茶水,男人摆了下手,“不用,先说正事吧。”


    她被他严肃的模样搞得惴惴不安的。


    走过去,在沙发另一侧坐下,目光看向段京洵,“到底是什么事啊?搞得我有点紧张。”


    男人喉结动了下,面容绷的有点紧,表面看着比她还紧张。


    田羽昔悄悄打量他,听他说:“是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啊?”


    她很吃惊。


    是因为实在不知道,以她现在的能力,能帮到他什么。


    这听起来,更像是笑话。


    可她没笑,就是有点诧异的看着他。


    “我可以雇用你,做我的合约女友么?”


    “什么?”


    田羽昔惊得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别激动,听我说……”


    段京洵用几句话概括了他目前的情况,简而言之就是,他被家里要求联姻,但他本人并不想接受这种毫无感情,纯粹被利益驱使下的婚姻。


    但只要他是单身状态下的一天,父母就不会放弃这个想法,所以,他为了暂时躲清静,才出此下策。


    “可为什么是我呢?”


    “你觉得呢?”


    他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却把问题转而抛给了她。


    田羽昔兀自想了一会儿,于是有了答案。


    选择她,是因为她目前是单身的状态,且短期内不打算谈恋爱,并且,她的母亲十分希望她能早一点寻得伴侣叫她安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妈妈很喜欢段京洵。


    甚至还打算撮合他们两个。


    想明白这些,她忽然有点想笑。


    笑自己之前果然是异想天开,还以为人家看上她了。


    结果呢?


    他无事献殷勤,其实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出?


    他的那些惹人误会的举动,也是为了今天这件事来做铺垫。


    田羽昔也说不好自己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失落吧,说不上。


    毕竟也没真的认为段京洵会看上她。


    生气呢,也说不上。


    成年人嘛,各取所需。


    段京洵又不是花钱买她的“肉/体”,更不是逼她出卖什么灵魂。


    不过是明码标价的同她谈一谈合作,而这合作呢,自然是对双方都有益处的。


    她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有点像在做梦。


    “我要好好想一想,没办法现在给你答案。”


    固然,这对她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她脑子很乱,没办法当下做决定。


    段京洵点头表示理解。


    田羽昔一晚没睡,整整纠结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下午,才给段京洵发微信。


    XXXX:我考虑好了,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先看一下协议。


    grass:没问题,见面聊。


    他说见面聊,是约在上次那家餐厅。


    司机照例去苗水街接上田羽昔,见到段京洵时,她也没矜持,直接问他协议在哪儿。


    “不急,先吃点东西。”


    他叫侍者上菜,因为上次田羽昔叫他帮忙点,这次他就自作主张根据她的喜好和口味先点了几道菜。


    因为记挂着协议的事情,田羽昔吃的心不在焉,匆匆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说自己吃好了。


    段京洵看她食量小,猜到她在想什么,但也没点破。


    而是从一旁的椅子上拿出协议放在她面前。


    田羽昔一页一页翻看。


    上面的条款很详细,几乎每一条都是按照她的自身利益去考量。


    而关于段京洵设立的却很少。


    其中有两条是说——在恋爱关系存续期间,双方都要遵守契约精神,不能谈恋爱,不能与异性有暧昧关系。要对契约进行保密,不可被对方家人发现契约关系。


    她仔仔细细看过之后,觉得可以接受,便在上面签了字。


    之后,两人又相对而坐许久,直到段京洵看出她的不自在和拘谨时,才主动提出,“我送你回家。”


    “好。”


    在家门口,她和段京洵互道晚安,说再见。


    进家门后,她靠在门上,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真的这样做了?


    我的妈呀田羽昔,你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突然间便有了一点无法言说的羞耻感。


    但她不能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份协议上面已经有了她的名字,她付不起违约金。


    她这么悲哀的想着,几乎认命一般的,扔下包,趿拉上拖鞋,几步走回卧室,将自己抛到床上去。


    院外,劳斯莱斯没有熄火。


    段京洵也没有上车,一个人靠在车边,点根烟,对着院门,沉默的抽完了一整支。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就无法让人猜测到他此刻的心情。


    ……


    他们这段关系开始之后,段京洵并没有随时随地召唤她,相反,他们一个多星期没有任何联系。


    田羽昔每天照旧两点一线。


    生活本质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除了她银行卡上面多出的那一大串零……


    还有母亲已经从普通病房转到了VIP病房,而照顾她的护工,也变成了更专业的护理人员。


    她想,如果是这样的契约恋爱,那多谈一阵也无妨。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那点羞耻感,已经消散殆尽。


    甚至不要脸的想,如果她表现的好一点,段京洵会不会续约?


    会不会续约不知道,但在过了一个多星期后的,周六这天上午,她收到了段京洵的微信。


    grass:之前说欠我一顿饭,还算数么?


    XXXX:算的,你想吃什么?


    grass:你会做饭么?


    XXXX:嗯——会的。


    grass:那去你家吃。


    xxxx:啊?


    grass:不方便?


    其实她主要是觉得家里条件太差,实在有点委屈这位大老板了,但如果他本人都不介意的话,那也就没什么问题,正好天冷,她懒得出门呢。


    xxxx:没有,那就在家吃,你有什么忌口吗?我列菜单,待会儿去超市买菜。


    下午去超市采购,也顺便将空了许久的冰箱填满,回来看消费单时小小的肉疼了一把。


    要准备的菜有点多,虽然只有两个人吃,吃不完多半浪费,但招待客人,总不能太小气。


    清单上一共列了六道菜。


    段京洵说他没什么忌口,他们又都是土生土长的南城人,想必口味上会有很多相似之处。


    那些有钱人爱吃的洋玩意不在考虑范围内,她决定就做本帮菜。


    牛肉爬草头、松子鲈鱼、爆炒猪肝、油面筋塞肉。


    还有两道清口的素菜。


    她是掐算着时间做的,等所有菜全部准备完毕,钟表上的时间刚好指向七点五十五分。


    段京洵那边没有发来消息,也没说什么时候到,她不好去催,只能坐在沙发上等。


    当时针指向八点钟时,院子外面传来刹车上,她开门跑出去,打开院门,果然看到段京洵下车。


    “你好准时。”


    “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否则还能更早。”


    段京洵见她面对自己时,明显比之前要轻松许多,就知道这段时间没有联系她,是很正确的选择。


    她招呼段京洵进门,从鞋柜里拿出今天在超市买的男士拖鞋,“虽然水泥地面不讲究太多,但吃饭时间久,还是穿拖鞋比较舒服。”


    “特意买给我的?”


    他看到拖鞋上的标签还没拆,所以才有此一问。


    田羽昔弯腰看了他一眼,脸蛋忽然红了。


    这人怎么总问一些让人难回答的问题啊?


    “嗯……是,家里面没有男士拖鞋嘛,正好今天在超市看到了,就买了。”


    “哦,原来不是特意买给我的。”他眼里有一种戏谑的笑意。


    这下她的脸彻底红的没法看了。


    进门,他从手中的礼品袋拿出一瓶红酒放在餐桌上,田羽昔扫过去一眼,惊讶的张了下嘴巴,那瓶酒她认得,从前爸爸的酒柜里有很多价格昂贵的酒,其中就有这个牌子,Romanee Conti,罗曼尼·康帝,他拿来的这一瓶酒,大概是六位数的价格。


    她想起自己准备的那瓶几百块的红酒……


    算了,还是别拿出来自取其辱了。


    结束思考,她主动走过去询问:“这个酒需要醒一下吗?”


    “有醒酒器吗?”


    “有的。”


    虽然她和妈妈很久不喝这种奢侈的玩意儿,但醒酒器还是有的。


    “那醒一下吧。”


    南城进入到十二月份后,天黑的比较早。


    八点多钟,夜色已经很浓。


    老宅的餐厅在厨房的隔间,餐桌靠窗,窗台上有两盏复古油灯,是田羽昔买来哄自己开心的,虽然眼下的生活很糟糕,但有时候,花一些小的代价,来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是很有必要的。


    她今晚喝了很多的酒,一向酒量不佳的人,眼下醉意已浓。


    当她再次去拿酒时,被对面的男人无情夺过。


    她委委屈屈的目光看过去。


    “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可是,我还想喝一点,就一点点,好吗?”


    其实她平时不太喝酒的,但今晚的酒,莫名的让她上/瘾。


    她竖着一根手指,可怜兮兮的求段京洵,他觉得自己的心,很无可救药的软了一下,但理智告诉他,她真的不能再喝了。


    于是,他吓她,“你就不怕醉到不省人事,我会对你做什么?”


    谁知,她却“噗嗤”笑了,饱满的苹果肌上面弥漫着红晕,“你不会。”


    段京洵呼吸一沉,“为什么不会?”


    “你看不上我的。”


    “如果看得上呢?”


    如果看得上……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用醉醺醺的眼眸看对面的男人,油灯里的火苗在随着心脏跳动的幅度,一闪一闪,昏黄的光线将一切都照的朦胧了,也使得面前的男人像出现在她的梦里一样。


    他很精致,是上流社会矜贵公子最该有的模样,他穿着熨烫整洁的黑色衬衫,袖子工整堆叠至臂弯处,露出肌肉线条明显的小臂,皮肤也好白,干净清透的白,尽管光线不够明亮,却依旧可以看到他小臂上面一颗黑色的小痣。


    他有一张令人见之不忘的脸,一双桃花眼,高挺的鼻梁,饱满也红润的唇。


    都说精致的五官,放在一起未必出彩。


    可他不然,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所有五官,无论拆开看,还是聚合成的这一副面容,都那么的无懈可击。


    怎么会有男人生的这么好看呀,好看到,仿佛在看天上的星、天上的月。


    那么遥不可及,又令人神往。


    可是这样的男人坐在她的对面,用那样认真的语气问她——如果看得上呢?


    他可真会开玩笑。


    心里想笑,也就真的笑了。


    她玩着手边的高脚杯,摇头笑起来。


    “你笑什么?”


    段京洵的表情太认真了,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要不是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十分的有自知之明,恐怕此刻,就沦陷在他的眼神里,然后幻想自己会和他开始一段缠绵悱恻的恋情。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去看他,至少此刻不能。


    醉酒之后,整个脑袋都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快熟透的感觉,她借口去洗一下脸,来躲避眼下这个会令她坠入梦中的旖旎氛围。


    可她两只脚刚离开原地,脑袋就是一阵眩晕,脚跟不稳,身子摇晃,在她要跌坐回去之前,有人托住了她。


    男人的手掌护在她的腰上,温度顺着轻薄的针织面料透进来,几乎烫到她似的,引得她轻轻的发抖。


    他的眼神也烫,带着烧穿人心底防线的火苗。


    田羽昔下意识的舔了下干燥的唇,深呼吸一口气,听见他问:“喝醉了是吗?”


    她轻轻点头,又缓缓摇头,眼眸中跳跃着光,不是很敢与人对视的模样。


    他并没有放开手,反而掌下更用了几分力气的握住她纤细的腰。


    “怕不怕?”


    她虽然已经很醉了,但也很快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不怕。”


    她像是个一定要与人争出胜负的孩子,在这种时刻都不肯服软,也或许,打心底里将面前这个男人当作一个绅士的、不会趁人之危的君子。


    可她不明白,即便是真的君子,在酒精的引导下,在一个漂亮的女人面前,都会毫不犹豫的撕开君子的壳,露出内里的欲、望和心火。


    况且,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为什么不怕?”


    他高大的身躯向前压了一分,这立刻叫田羽昔有了一种压迫感。


    她眼神逃脱,微微挣动,却被段京洵又拉近了一分,几乎贴上了他的胸膛。


    “回答我,为什么不怕?”


    为什么不怕?


    因为他是段京洵,是星星,是月亮,是高高在上的人,这样的人,要什么没有,又怎么会对她动心思。


    可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即便她再不济,再身处泥潭,也还是有几分固执的骄傲。


    “因为,我还清醒着,也知道,即便发生什么,也是我自愿。”她语气顿了顿,是酒精让她变得更大胆了一些,又或许还有别的成分夹杂在里面,引着她去说:“而且,就算……我们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吃亏。”


    男人呼吸一沉,紧追着她的目光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


    那么云淡风轻的语气。


    “真的知道?”


    “嗯。”明显带着心虚。


    男人忽然凝着她的目光低下了头,她吓得半截身子往后闪,闭上了眼睛,紧张的连睫毛仿佛都在颤栗,然后听见那人在她耳边轻笑出声,热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颈上,“还说不怕。”戏谑的笑


    他放开了手,退回到安全的位置上去。


    而田羽昔早就已经吓傻了,酒精麻痹过的脑子,尚有些反应迟钝,她木呆呆的看着前方的虚空,听到段京洵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很晚了,我该走了。”


    她呆呆的点头,“嗯嗯,拜拜。”眼睛仍然不敢看他。


    他还在笑,然后去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往玄关走的时候,故意逗她,“不送我一下吗?”


    田羽昔后知后觉的应了声,磨磨蹭蹭走过来,站在玄关看他,等他推开门又忽然转身的时候,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清楚的看到男人眼里几分好笑的神色,令她脸蛋泛红。


    “再见,我的女朋友。”男人笑着说,然后帮她带上门。


    唔……


    田羽昔轻拍着自己的脸颊,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对段京洵说出那种“邀请”意味十足的话。


    他该怎么想她啊?


    会不会觉得她很轻浮?


    尤其他们现在还是那种关系。


    怎么办,她好想去死一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