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谁是真凶(3)
作品:《吟吟夜不乖》 李队长躺在床上彻夜难眠,自从这连环凶案发生以来他就没睡过几个好觉。
他不是没考虑过别人的建议,但倘若真那么做了,午夜梦回他还能毫无愧疚地回忆起那个在学堂信誓旦旦要守护正义的少年吗?
可是连巡警学堂都已经改名为警务学校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也到了要改变的时候?
不过这一切的纠结与焦虑,直至单泽交出那份详细的回忆记录并告知线索的那一刻,逐渐转化为一团暖意。
明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职权范围,可他还是那么做了。他开始有些欣赏他了,或许这其中也包涵了些庆幸或感激的成分。
第二天,李队长起了个大早破天荒地穿着便装吹着口哨,打算去青居斋碰碰运气。
青居斋的和掌柜因为之前翻戏党骗宝的事,一直对他心存感谢,说不定这次可以帮上些什么。
“怎么样,李队长,可有相中什么喜欢的?”
“和掌柜,您说笑了,我一个粗人,哪用得了这些。”
“不是买首饰的,不会又有什么案子吧?莫非我这店里又混进了什么贼人?”
靠近他的耳畔,李队长轻声道:“和掌柜莫慌,虽是案子,却和贵店没什么关系。
主要啊,还是因为您是这方面的行家,有些专业方面的事情需要向您请教一二……”
随后和掌柜配合地让伙计取来了仓库里所有的发饰存货,只是无论是图案还是样式都与单泽所形容的,有不小的差异。
“不应该啊,自打前清那会儿起,我们这就是响当当的老字号。就连宫里的娘娘们都会来我们这挑选饰品,就没有什么好看、流行的发饰是咱们这没有的,除非……”
“除非什么?”
和掌柜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依我看,如果连我这都没有,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一种是你找的正好属于特别的定制款,只是定制首饰的花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普通人家应该没这个必要;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它的款式太老,属于淘汰很久的滞销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去查查当铺里的那些封货,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致谢一番后,李队长告辞而出。
和掌柜的指点,让他感觉茅塞顿开。
对啊,如果换做自己是那人,这么显眼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反而有暴露的危险。如果先拿去换些银两,等风头过去,还可以再赎回来。
之后的两天,李队长将调查的重心放到了花市胡同和锣鼓巷一带,那里的挂货屋子多,质店也不少。
河里最近又打捞了几具尸体,单泽一直忙着自己的事,直到这天夜里,李队长心血来潮地登门拜访。
“不愧是法医部的金字招牌,都回家了还这么敬业。”
看着报告上那两笔本不该出现的圆弧,李队长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单泽,暗暗自忖:“可怜的小竹,明天又得挨批喽。”
“这么晚登门,你不会就是为了专门赶来恭维我的吧。”
“呶,帮我瞧瞧,你之前说的那种凶手佩戴的发饰是不是这样的?”
接过李队长的信封,单泽打开一看。别说,里面的东西和他那晚见到的,真有那么七八分相似。
“你找到凶手了?”
“哪有这么快。”
看到桌上的半盒饼饵,李队长毫不客气地拿起了一块,就着冷茶道:“这是我在一家余隆当的分店里找到的,这可不是什么发簪,而是钿花。”
“钿花?”
“对,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懂,只知道市面都这么叫。
不过这还不是个完整的钿子,只是其中用来装饰的一部分,他们管这种技艺叫什么点翠。
而且你猜怎么着,当铺的孙坐柜和我说,这玩意是假货。”
“等一下,我有些不明白了,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余隆当的?”
李队长嘿嘿一笑,回忆起下午与当铺孙坐柜的那场谈话……
“说起这件事情,我就来气,谁能想到玩了一辈子鹰,竟然也会被麻雀啄了眼。要不是钟师傅提醒,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孙坐柜,不必如此动气,我不是已经在这了嘛,说不定可以追回损失。”
“若真能那样,可就太好了,不愧是‘商界福星’。”
“你还记得那人的样貌吗?”
“坏就坏在这,他当时用手帕半遮着面,不然早逮到那个臭小子了,还用等到现在。”
“他当时有说什么吗?”
“有啊,他说他是个戏子,即使病愈后脸上也会留疤,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登台了。见他也的确是一副害了疮的样子,所以我才会一时心软了呀。”
“您这么精明的人就这么轻信了?”
“哪能啊,做一行要有一行的规矩,在我们典当业,首当其冲的一条就是要先清一清这货品的来源。为了验证所言非虚,我还特地让他当场来了一段。”
“他唱了?”
“唱了,唱得还是前阵子大火的那出《西楼会》。”
“就是那个讲洪秀才男扮女装的梆子戏?”
“不是梆子戏,是黄梅戏。”旁边的小官插嘴道。
“去去去,忙你的去,在这凑什么热闹,干事干事不行,偷懒倒是一流。”
打发完小官,孙坐柜接着开口道:“他说的不错,的确是黄梅戏。
为了保险起见,后来他离店的时候,我还特地让人跟了一段。”
“结果呢?”
“能有什么结果,没用的家伙,不但让人发现了,还被人给打晕了。我心想坏了,这东西怕是有些猫腻,所以就请了总店的钟师傅帮忙长长眼。
结果这些钿花还真就是些杂货,那上面镶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翠鸟的羽毛,都是些十足的仿品。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听了李队长的转述,单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就这乔装打扮的行事作风和凶手是有些相像。
“可明知道东西是假的,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典押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或许是认为直接丢了可惜,想要顺便骗些钱财跑路吧。”
“典押行收东西一般不都会留有票据存档之类嘛,上面有当事人的签字画押吗?”
“就等你这句话了。对方既然有心行骗,估计就不会留真名,至于那手印也只能麻烦单大法医帮忙断一断了。”
“我可以试着和档案库里已有的一些进行比对,不过这项技术还不算成熟,我需要时间。”
“没问题。”
见对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单泽打开抽屉给自己选了只新的,毕竟他可没有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具的习惯。
“还有什么其它要问的吗?一并说了吧。”
“还是瞒不过你。和掌柜之前和我说过,有些戏班子会专门定制一些唱戏用的头面。
从孙坐柜那回来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的嫌疑人是一个会唱会演的优人,那我们之前所疑惑的一切不就都说得通了。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提过是被哼唱声吸引过去的,是什么样的哼唱声?也是黄梅戏吗?”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上有些像,但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确定,至少不是那首《西楼会》,那戏我听过。”
“这么说来,黄梅戏也可能只是凶手用来伪装的手段,毕竟西隐市素来流行的是京剧,也许他本人唱京剧的可能性更大些。”
“那可未必。一来两个戏种的唱腔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二来凶手未必能料想到孙坐柜会来这么一出,依我看还不如从一些唱腔风格相似的地方班子着手试试。”
“没错,能够以假乱真、多次不被人发现,必然是精通其中的门道。与其大海捞针,不如试着先将调查范围缩小些,而且即便那个人演过多个行当,至少应该接触过类似的角色。
单法医,我发现你是我的福星啊,要不然我这队长给你干得了。”
“就你们队长之间那种你来我往的相处方式,我可接受不了。”
“哈哈,那就这样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李队长抬了抬帽檐终于直起了身子,只是不忘依旧调侃着。
“哎呀,还是你们文化人好啊,靠技术吃饭,不像我们只有三班倒的命。”
“得了吧,我是不三班倒不也同样6年都没休假了,都不记得累积有多少天了,但愿待到清闲的时候,还能有机会休。”
“也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队长心满意足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