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丸, 帮我问问他们，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韩令姑将身边早已成为修士天才代名词的孩子向前推一推，同历白露讲明。


    “他二十年前入寒阳宗，当时身患傻症, 我们也不曾在意。凡人的小小病症, 于修士而言, 不算什么。一副丹药下去, 基本上都好全了。这孩子的天赋极佳，从不曾主动修炼，只靠我等引导, 修为进阶速度便已前所未见。若他心智正常, 肯主动用功, 此界数万年来无人飞升的僵局，多半能着落在他身上打破。只可惜, 三宗花了无数心力, 我等想尽办法，也不能使他恢复如常。”


    “前辈已解此界大难，本不该再做搅扰。只是这孩子的天资实在前无古人，望前辈指点我等，他究竟是什么症状, 是否有治愈的可能。”


    历白露没有回应，她处于深深的震惊中。走到那长不大的小孩身旁, 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


    小孩看不见她，清澈快乐的大眼睛，简单单纯的精神源，一如二十年前。


    人族的要求，历白露无法满足。韩令姑等人满心失望可惜, 带着那孩子退去，不再多扰。


    妖族也有所求。历白露清理了整片疆域所有的黑雾，但是，十年前被杀干净的黑气，并没有打从根源上消失，在空中又弥漫了极淡的一层。


    这些年间，魔气还是会随机挑选妖族寄生，使它们发疯死亡。妖族毫无办法，害怕历白露离去，那再有数百一千年，一切又会是十年前的局面。


    让魔气永远不在这个世界出现，或者出现了也造不成什么危害，这样才能攒到大功德吧。


    历白露现在就能看到几只妖族精神源旁围绕的无主精神力，魔气已在它们体内。


    她不了解这东西出现的原因，想教大妖跟她一样用精神力去消灭空中的魔气。寒潭把话传了，几只大妖感恩戴德，迫不及待去试，失望地回禀。


    “他们的神念传音也算是意念交流吧，这都能做到，为什么不能利用精神力攻击？”历白露百思不得其解。


    寒潭：她以为意念交流是多么难的事？


    历白露：不是吗？


    亚星姐明明说过得精神力足够强才行的。


    寒潭：质和量强都是强，控制足够得心应手，自然也是强。精神力只要觉醒了，多下些苦功，花些时间，就可以意念交流。


    高阶修士修炼精神往往数千年以上，怎么可能做不到这么基本的事？


    基本？历白露深刻反思自己。意念交流靠得是对精神力的控制，她在这方面……


    稀碎。


    “这个世界的人族主修本源，公平起见，他们自然不容易修炼精神力。觉醒者都少之又少，提高更是困难重重。最多也就在控制方面有些成果，想要自己消灭这些坏东西，恐怕要照着十万百万年去修炼，还不一定成功。”


    历白露：十万百万年？不至于吧。她才训练了多久啊，一万年不到，消灭这些黑气轻轻松松。


    寒潭：……你不要太过分了。


    哪个人族能像她这么修炼精神力？这不能叫有效率，这叫纯祸霍。


    妖族大妖和人族大能都没法做到消灭魔气，最后还是得历白露在全疆域跑一圈。


    幸而短短的十年前，空中的黑气淡得肉眼难见，与历白露的精神力一接触就化了。扫完整片妖族生活的大地，才是下午。历白露找块地方待下来，深深地发起愁。


    按照之前六个世界的规律，神秘存在提醒她可以离开的时间，可能是百年、五百年、千年，一遍遍地重复。


    这个世界，把魔气处理了，功德攒到了，一百年离开去下一处更好。


    可现在这种状况，她一走要出事啊！


    怎么叫他们自己处理魔气呢？


    想不到办法，历白露只能每十年醒来，将妖族疆域清理一番。


    如此百年，人妖两族难得和平，双方都太平无事。


    三宗所在的山脉上立起端严恢弘的功德祠，寒阳宗主带着新收的一批弟子来此处行拜礼。


    新的弟子们不知道拜的是什么，但他们会看眼色。


    知晓世界差点就被魔气掀翻的修士们，寒阳宗主这样辈分的不必说，许多年轻一代本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之骄子，经过百年，声名愈显。他们来到此处，无不是抱着十二万分的尊敬。


    新弟子们随着同门的师长前辈，规规矩矩行大礼。做完了一重重礼数，从功德祠退出，渐渐远离了不许大声喧哗的区域后，纷纷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我从来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传闻中的前辈！”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洒扫的那位师兄我认识，他可是之前的争仙榜首。少年成名，从榜上退下来，是因为修为超同代人太多，年龄限制还远没到呢。”


    “还有洪宗主！我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洪素宗主！”


    “好多风云人物！”


    三大宗门没有将百年前的那些事昭告天下。


    魔气终究并未解决，唯一能帮助他们的存在，又不知会留多长时间。万一走了，他们就得完蛋。


    与夫人一同立于山顶，寒阳宗主心中还是有隐隐的不安。几日后就又是那位前辈现身的日子，他们得准备着过去了。


    妖族疆域里，遥遥便能看见一处地方，金碧辉煌，华美不胜。


    整片土地上长满了最漂亮的灵植，堆满了最珍贵的灵石，最美丽的妖族在这里飞舞徜徉。从高天上望下去，如同一团迷人眼的仙境。


    所有妖族挖空心思，也知道它们讨好的是替历白露传话的寒潭。


    它无聊时要求多，妖族尽皆满足，没有半分不情愿。


    “请您多多美言几句。”那位可万万不能走啊！


    历白露醒来时，算算时间正到百年，如果她所猜的规律不错，神秘存在应该会问她要不要走了。


    将魔气清扫过一遍，直到快睡去时，历白露也没有升起任何要走的念头。


    她猜错了？


    虽然历白露也没打算要离开了，走了之后这个世界要乱套，她也不百分百确定寒潭能跟上她。万一跟不上，她要悔死。但如果她一直没办法从根源上解决魔气对这个世界的威胁，难道要一直待在这里？


    不要，她想攒功德。


    知道了历白露的烦恼后，寒潭道：“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的。一万年就可以走了。”


    历白露：所以这小家伙到底还知道多少东西？


    “为什么是一万年？”


    说完就后悔的寒潭：多嘴！多嘴！叫你多嘴！让她烦着好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它顾左右而言其他：啊太阳真热乎！


    历白露：……她马上要睡了，确定有太阳？


    在她的多种猜测之中，寒潭的话还是有一定权威性和可信度的。再一次醒来，历白露想开了。


    待一万年就一万年吧，于她而言也就三载，好好练练精神力，走了她也不放心。或许等到那么久以后，这世界的人们进化了呢？


    过了五百年，神秘存在没吭声。一千年后，也没要走的念头。三千年，历白露熬死了一只大妖和寒阳宗主。五千年，妖族大妖一多半更新换代，人族的修士老祖，也基本都消逝于时间长河。


    韩令姑的修为如今可算得上是当世第一，对即将到来的命数有所感应，她与历白露道过别。


    “您已经是第二次看到我老死了。”


    而她甚至不晓得对方的名字。


    韩令姑最终也没有问，对着历白露所在的方向行了大礼：“谢谢您五千年护佑此间生灵！”


    历白露感慨万分，这一次没有寒潭，韩令姑会真的死去。


    这些年间，她每十年都过来，也曾经询问过有关飞升的事。历白露哪里知道？寒潭好像知道，却又不愿意说，只能使对方失望而返。


    韩令姑其实再活两千年都要一万岁了，换做没有许这个见鬼的愿望时，历白露都无法想象这么长的寿命。然而现在……


    她暗自叹气，谢谢对方送她衣服。


    韩令姑回到山中，次日便于洞府中坐化。


    寒潭早没什么兴致看表演了，历白露一整日都闷闷的，害它也闷闷的。


    其实，韩令姑算是很幸运了。


    她本一介凡人，蹭上了它，才来到这个气运尚存的小世界。在这里修为问鼎巅峰，地位尊崇，生活美满，又不用知道这个世界不久后的结局，多好啊！


    飞升什么？


    她要飞升去的世界，早就不在了。


    寒潭想和历白露说，又知许多事没法解释，只能闭嘴，等着历白露自己消解情绪。


    新一代的大妖们或远或近守在历白露消失的地方，它们对那块空荡之处的所有变化都极敏感。眼见一支短笛从虚空中掉了出来，纷纷躁动。


    灰扑扑的小短笛，滚落在地上，没什么显眼处。


    寒潭却大大来了兴头：好家伙！这笛子成精啦！


    历白露再醒来时，第一时间还是去找人族带过来的当年的小乞丐。


    以前都是韩令姑带他来，现在换别人了。


    这孩子仍然没变。因为他心智不足，三宗也没有继续教他修炼，害怕最后教出祸害。如今，他就一直养在三宗。


    历白露的注意力很快被兴奋的寒潭引开，发现了地上的短笛。


    奇怪！收在她袖子里的东西，不是会随着她一起消失吗？怎么掉出来了？


    成精？


    怎么个成精法？会变成人吗？


    历白露也好奇起来，拿着笛子细细端详，她这些年都快忘记这支捡来的小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