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外的巨龙们, 期盼龙王出世后能立刻解决历白露这个叫它们憋屈了几千年的家伙。


    它们对龙王的强大坚信不疑，未料到历白露跳入峡谷，踏上净土, 仍然活蹦乱跳。


    她的精神源已弱到隐隐难察，足以见得龙王是动了杀念的, 只是没杀掉而已。


    怎么会？龙王已是主掌一方宇宙，神灵般的存在。即便是幼王，生杀予夺，亦是随心随性。


    这人族究竟什么来头？


    峡谷外万千龙群焦躁不安, 新出世的龙王就比它们有格调得多。


    被历白露拍了头, 它不急不怒，全无龙族暴躁傲慢的性子。


    历白露发现她的精神力又活跃了, 她不再受到任何攻击, 只有脚下的青草地在压制排斥她。


    她看不到眼前这条小黑龙的精神源，想主动探查, 念头一动, 精神力便落入一片杳杳冥冥。


    那对没有瞳孔的眼似似盯着世间一切，又似只盯着历白露。


    等待历白露主动探知对比过双方的强弱, 龙王言：“净土赠你磨砺精神, 酬还龙族对人道之尊的消磨。”


    历白露讲实话，没听太懂。但不属于精神力范畴的一种意志, 本能地感受到了龙王意志中，毫无偏颇的，公正。


    她一时没回应。比意念交流还抽象些的交流方式，让她在感受到一种至高至正的公平后，觉得该对龙王保有一些尊重。


    至少拍人家头是不对的。


    龙王并不需她回应，飞离净土, 在峡谷上空盘旋一周。迷雾被它的六对翅膀搅成漩涡状，急旋流转。


    历白露仰着头，望着半空景象，深深震撼其中。


    巨型漩涡倒悬在半空，底部接上了如墨的高天。


    龙王飞回净土，优雅地收起翅膀。


    说好了净土赠给历白露，它也不是反悔，只是来搬走自己的蛋壳。到峡谷另一端，小黑龙一边等待着漩涡稳定成型，一边，啃蛋壳。


    牙口不好，吃得相当费劲。一龙王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抱着大块蛋壳折腾。


    历白露看得不知该如何评价。


    小黑龙的实力是她现在无法窥测的，精神源找不见，精神力波动察觉不到。这样猛一条龙，吃蛋壳吃得涎水哒啦。


    其他龙都看不下去了。七条十翼龙飞入峡谷，围绕在龙王四周，挡住了历白露的视线。


    它们彻底无视了刚刚惹得龙谷鸡飞狗跳的人，等了半日，空中的漩涡稳定，从数量最多的双翼龙开始，龙群有序飞入漩涡，不知去向何处。


    它们要跑？


    历白露着急起来，她还想着再练几千年，为人族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她的精神力略微波动，空中的漩涡受了影响，竟溃散了一小部分。


    不安的龙吟漫天，历白露的精神力因龙王发怒缩成一团。


    小黑龙从体型是它几十倍的十翼龙身后走出，暗眸似乎有了焦点，冷冷地扫一眼历白露，它再次起飞，重塑了漩涡。


    “此间织结已解，勿扰我等离去。若再伤我龙族一分……”


    随着龙王的意念引导，历白露进入了一个俯瞰的视角。


    大陆上倒悬的漩涡，被一团无垠的精神源包裹。


    那是历白露探查不到的龙王的精神源。她的精神力不受压制四散开去，所占领的区域还不敌人家的精神源大。


    从龙王的精神源辐散出去的力场，轻而易举覆盖整个星球，使得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不仅如此，历白露的视角升高，再升高。她看到了另一颗热闹繁华的宜居星，是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找到的新家园。


    历白露毫不怀疑，这条小黑龙一念间能将两颗星球覆灭。


    且人家做了，她连报仇都没办法。


    龙就能强成这样？


    算上之前所有的时间，她训练精神力已有五千年。这条小黑龙刚出生碾压她就离谱。


    历白露神情凝肃，龙王不再攻击后，她尽量约束了自己的精神力。


    那七条十翼龙仿佛知晓历白露吃瘪，大抒几千年的闷气，得意地摇头摆尾。


    它们是要在最后和龙王一起离开的。从午时直到夜晚，漩涡在缓缓消散，巨龙都已通过漩涡离开，只剩小黑龙与它的七条十翼护卫。


    它们飞入高空，历白露睡去的时间到了。


    龙王落在最后，暗金的眸子对着峡谷空荡荡的净土，旋身而去。


    虚无神的消遣罢了。


    漩涡消失，构成漩涡的迷雾也不复存在。空中重现暗淡的星光，远方的现代化城市里，人们惊魂未定。


    没过几日，一支支勘测的队伍，全副武装向着龙谷前进。


    人们紧张不已，载具突然停下的时候，心都跳出了嗓子眼。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不是迷雾外的喇叭吗？”


    学者们下车去，将倒在旷野里的银亮喇叭小心翼翼搬到车上，如获至宝。


    迷雾曾笼罩区域的勘测行动进展不顺。净土无法完全压制历白露，她的精神力从龙谷四溢，影响了机器的信号，挡住了人们的脚步。


    大家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那支喇叭。


    在研究室待了几年后，喇叭坐上了飞船，去往人们开辟的新家园，最终立在了展览馆，成了最知名的一件展品。


    曾受巨龙肆虐的大地，经过诡异的“黑天事件”后，留下来的人更少了。只有一些学者与科研工作者，拿着从超高空拍摄到的照片，天天往龙谷跑，想要一探究竟。


    但随着净土效力渐低，历白露精神力渐强，龙谷外不可靠近的区域，越来越广。


    距离龙族离开又是千年，历白露发现身下新绿可爱的青草地上，浮现了冰霜。


    这片草地很是奇特，她身上的冰雪领域一直未显现。如今出现了，历白露合上眼感受，龙族净土对她造成的影响，已然微乎其微。


    精神力散开百余里，根本收不起来。


    历白露从没在一个世界待过这样久，她有些想换地方，又怕去下一个世界，杵在人堆里。


    那就造了大孽了。


    打消了念头，历白露瞧着渐显萎败之色的龙谷，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功德攒到了没有。


    时间跨度这么大，她见过的人本就不多，交流不了，人们还看不到她。


    越想越觉得没戏，不过这个世界的收获已经很不错了。历白露闭上眼，默默收拢起精神力来。


    去下一处吧。


    历白露正专注，脑海中出现一个念头。她愣一愣，没料到神秘存在一个世界说了两次话。


    上一次对方讲多余的话，还是她在寒潭中泡着的时候，对方问她要不要睡一百年。


    历白露一时没应，她担心精神力伤人，又在想神秘存在不会不知道她的顾虑，还想问别人看不到她是否是因为对方的缘故。


    斟酌犹豫间，一道恶意使她浑身发冷。


    去下一处吧。


    平静的念头驱离了恶意，历白露怔怔地同意。


    去往新的世界，历白露顾不上探清环境，她一遍遍摸着手臂，刚才的冰凉麻木，绝不是幻觉。


    她感觉到冷了，身体动也不能动，她健康的愿望设定，被适才那道无形的恶意打破了。


    龙谷外，经年不变的精神力威慑散去。人们纷纷奔向这条神秘的峡谷，然而沿着绳索爬下去，一无所获。


    龙族净土彻底消失后，这里变成了最寻常不过的一处地方。


    巨龙为何突然退入迷雾，为何突然消失，“黑天事件”的真实原因，人族在数千年前因何获救，龙灾时代为何突然终结，一切的一切，都是不解之谜。


    知名的学者手托着腮，浏览着视频资料。


    唯一解开谜题的线索，就是这支不知道才质构成、不清楚制作工艺、不了解用途的喇叭状器物了。


    学者挠了挠头，跟小组其他同事一起提交的闭馆后研究申请，不知通过了没有。


    白天，一号展位前总是人满为患。关于喇叭的来历，学术界与民间有一万种说法。


    他主张的是较主流的一种猜测——喇叭是一位隐形者的武器。目前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喇叭阻碍探测器进入迷雾时的几种行为逻辑和表达意图。


    他完全不能认同最主流的说法，什么喇叭神，这怎么看都是一件死物好吗？


    不过绝大多数民众，对“喇叭神”一说，都深信不疑。


    啧，没辙呐！


    清脆的铃声叮咚，申请通过了。几位学者半夜三更围在喇叭旁，满眼都是炽热的光。


    闭馆后，展馆中只有一号展台这一方区域灯火通明。两个工作人员带着机器人守在旁边预防突发事件，看着这些热情高涨的学者，困得想打哈欠。


    其他展品隐没在光线晦暗的区域，只有一些暗淡笼统的影子。


    黑影忽然融化摇曳，一抹湮灭的至高意志碾压而来。


    灯光暗了又明，或许从未灭去。无人发现异样，困的依然困，兴奋的依然兴奋。


    从展馆向高处向远处，是永恒寂静幽暗的宇宙。从宇宙再向外，是无尽的虚无。


    有什么在问：“弗初，你要这样帮她？”


    “我不是神。想请人帮忙，不会将其折磨至无念无想，再佯装施舍。”


    “你休想抹灭她的功德。我会帮她。这片虚无海，永远也不会再度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