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血肉间的蛆虫，闻着他身上腐烂的味道，付仁一时心头有些复杂。


    有同情、有遗憾，更多的还是疑惑。


    一个已死之人，为何白天还能跟个活人似的保持自己的思想？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为何尤骏他的令牌虽然没碎，但却没办法收讯传讯的问题也就得以解决了。


    他应该也如铁山一样，已经是个活死人状态。


    令牌没碎，但是已经失效了。


    “吼！”


    铁山怒吼着，抬手就向着付仁的脑袋抓去。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付仁一时有些犹豫，犹豫自己是否要杀了他。


    而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噗嗤”一声响起。


    利刃入肉，赵小月右手握剑，直直地从背后插入了铁山的心脏。


    付仁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自己都犹豫不决，对方竟然如此果断。


    鲜血狂涌，铁山眸中的嗜血疯狂渐渐散去，转而恢复了些许清醒。


    他缓缓低头，看见了自己胸膛刺穿的长剑以及右手上沾染的鲜血，又看到了旁边躺着的百姓尸体。


    这一刹那，他目光颤抖，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恍然。


    痛恨、自责、悲愤……


    种种情绪在他眼中流转，付仁看不到不甘，也看不到不舍。


    他所看到的，只有愤怒，只有解脱。


    赵小月抽出长剑，眼含热泪地看着缓缓转过身的铁山，声音颤抖。


    “铁山哥，对不起……”


    铁山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黝黑少年，苦笑着摇头，目光欣慰地笑骂出声。


    “瓜娃子，你对不起个蛋呢你……”


    说话时，这中年汉子口中还不断有血沫涌出，眼神已经开始失去了光彩，身子缓缓往前倾去，趴在了赵小月的肩头，双唇颤抖、声若蚊蝇的说着。


    “谢谢啊，小月……”


    付仁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颇有些酸楚。


    铁山的身躯无力瘫软下去，赵小月想去搀扶，却是双手无力，被带着跪在了地上，本就暗红色的衣袍更鲜艳了不少。


    铁山死了，躺在地上双目圆睁，嘴角留有一抹解脱的笑意。


    他直到现在才知道，死去的那些百姓们到底是被谁杀的。


    赵小月热泪盈眶，颤抖着伸出手将他的眼睛闭上。


    付仁微微叹气，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开口宽慰。


    “对他而言，能知晓真相且死在自己人手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你该秉承他们的意志活下去，不可消沉。”


    赵小月沉默，随后重重点头，抹了一把泪水。


    黝黑的少年抬起头，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眸清澈且坚定，他与面前的温和青年四目相对。


    “谢谢先生，小月知道了。”


    看着他如此模样，付仁欣慰点头。


    少年心性上佳，虽然之前因为见到自己同袍吃人的场景而崩溃过，躲在柴房内不敢出门，但如今能这么快调整心绪，已经是极为不错的了。


    其实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百折不挠的勇气，他们坚定、勇敢，只要前方有人引路，那他们就不会胆怯。


    他们最怕的是连前方引路的明灯都熄灭，将他们孤零零留在一望无际的黑暗。


    曾经给赵小月引路的人是六队的一众镇灵使。


    而如今站在他前面的，是付仁。


    所以他的称呼也从“大人”变成了“先生”。


    如果不是付仁出现，他根本连走出那个柴房的勇气都没有。


    尽管前者其实并没有做过什么，但有的人仅仅是出现，便已然足够。


    正当付仁将赵小月搀扶起来之时，四周的房梁上忽然传来了数道风声。


    抬头看去，好几道人影站在了房梁上，暗红色的衣袍随风舞动，猎猎作响。


    正是以尤骏为首的那些镇灵使们。


    不光如此，街道两旁还有脚步声规整化一的响起。


    一队队城卫手持枪盾的冲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每一人皆是双眼血红，显然是失去了理智。


    付仁伸手将赵小月护到了自己身后，目光凝重地看着这些人。


    那些城卫暂且不说，房顶上的那些镇灵使就值得他注意了。


    加上尤骏总共是三个四境修行者。


    若仅是如此的话还好，关键是付仁瞧见那一轮血月正不断有一股股邪异的力量向着这些修行者的体内涌去。


    不光如此，尤骏捏印间，笼罩苍梧县的护城大阵也是金光闪烁，一道道金光破空而来，萦绕在他周身。


    双重加持之下，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威压已然强大到了某一种地步，无限逼近五境。


    与半步五境的修行者交手，付仁还是第一次。


    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够赢，更何况对面还不止一个人。


    正值此时，付仁忽然身躯一阵，感受到一股股玄奇的力量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他低头看去，一道道金光覆盖，不断往自己体内钻来。


    回头，赵小月正双手捏印，牙关紧咬着。


    毫无疑问，这涌入自己体内的阵法之力就是他调动的。


    强大、玄妙。


    付仁不免有些陶醉其中，他能感受到这金光所蕴含的力量如何。


    不愧是五境修行者所留，哪怕只是点滴阵法之力，都远比他如今的百川真气要来的浩瀚，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他仅是心念一动，顿时金光四散，化作强大的气浪席卷。


    轰！


    在场数百城卫皆是倒飞而出，狠狠摔落在地，而那些四散的金光流转间却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看着这一幕，付仁目光微闪。


    这便是修行者的灵气吗？


    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而且威力不俗，能离体极远。


    难怪都说同境界的普通武夫根本不可能是修行者的对手，如此看来，此话倒也颇有道理。


    “杀！”


    城卫被击溃，房顶上的尤骏双目血红疯狂，沙哑开口。


    随着他一声令下，其余众位镇灵使皆是一拥而上，各个双手掐诀，术法随身。


    冰锥、火蛇、飞剑种种攻击铺天盖地的朝着付仁杀去。


    面对这些攻击，他却是全然不慌，只轻描淡写地抚过腰间刀鞘，将金光渡入其中，淡淡唤了一声。


    “红烧……狮子头！”


    吼！


    霎时间，震耳欲聋的虎吼之声响彻。


    单是这一声怒吼，便直接震碎了那些镇灵使们凝聚的术法，音浪滚滚下击的他们倒飞而出。


    一头雪白凶煞的猛虎虚影踏空而行，金光四闪的虎目圆瞪着、端的一个威风凛凛、神威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