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向晚开口

作品:《暖冬已至

    为了更好的帮助向晚,顾启言甚至专门去请教了美国那边著名的心理学家艾利斯普。


    艾利斯普说向晚这种情况属于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创伤,自我意识的逃避。肯能患者内心不愿意接受那些事实创伤,内心产生了过度应激下意识的自我逃避。单从她不愿意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来看说明患者内心已经放弃了,并没有想走出来的意识,外界很难去干扰的。如果在病人内心十分抗拒的情况下去强制治疗,估计治疗效果也是微乎其微的。专业的医生干预、家庭治疗、药物辅助,当然还有病人的配合,缺少哪一环都不行的。


    艾利斯普在视频最后给顾启言的建议是,第一步首先得让患者对你产生基本的信任。顾启言挂完电话以后仔细琢磨了一下艾利斯普说的“信任”,若有所思。


    那段时间也是“启言资本”的成立期,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顾启言去商谈决策,晚上回来经常是大半夜了,无论多晚他都会去看下向晚,问下向晚当天的情况。也经常在夜里还在翻阅各种各样的心理书籍,试图从书中去寻找一些答案。


    正当顾启言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徐林之心脏病复发进了医院,徐林之年轻的时候就做过心脏修复手术,这些年也一直在定期做复查。这次突发心梗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顾家上下甚至陷入惊慌。


    而在徐林之病倒之前一般向晚的一日三餐都是她亲自送的,自从徐林之病倒以后就是家里的佣人刘妈给送饭了,连着好多天向晚都没有看到徐林之甚至家里也听不到她的声音,让她觉得很不安。


    有时候刘妈过来送饭的时候她会一直盯着刘妈看,可是刘妈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她的意思,甚至觉得她的眼神很吓人,所以每次送个饭就连忙走了。


    最终向晚还是等不住了,于是这一天她主动打开了房门,这也是她一年多以来第一次主动走了出去。而刚出门就碰到了对门房间的顾启言,顾启言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随即立马恢复正常的神情,也不讲话但是刻意走的很慢。


    顾启言在心里想:向晚会不会开口喊他。


    可是没有,顾启言都快走下楼梯了也没听到背后的人发出什么声音。在他都要放弃准备停下来主动问向晚的时候,他感觉右下角的衣服被人拽住了。


    顾启言缓缓转身看向她,向晚垂着头也不说话,顾启言也不说话。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以后顾启言假装要走,面前的人仍旧没有说话,但是刚被拽住的衣角明显感觉使得力气又大了一点,顾启言又停下来面向她,一秒,两秒十秒,面前的人像是做好了心理斗争一样,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了头,然后怯怯的迎上顾启言平静的目光。


    刚刚向晚所有的举动都在顾启言的眼里,他甚至在心里为她加油打气。可是她好像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做到这一步好像花光了向晚所有的勇气一样。


    顾启言看着她的样子,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算了,一步步来吧。


    “你想问我妈去哪里了是吗?”顾启言主动开口问道


    此时向晚已经再次低下了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顾启言只是看到她的脑袋向下动了一下,动作微乎其微,真的很难发现。


    “她生病了在医院,现在还在昏迷阶段。”顾启言回答


    前一秒还垂着头的向晚立马抬头,目光终于对上了顾启言的,顾启言从她的眼神里面看出来满眼的疑问和担心。


    “你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是吗?想去看她吗?”顾启言问


    向晚又是点点头,仍旧不说话。


    “那你开口喊一声“顾启言”,我就带你去。”


    一秒、两秒、十秒,顾启言始终没有等到。


    顾启言作势要走,向晚却拽的更紧了,倔强的看着他。


    哎,终究还是不忍心。


    “带你去,但去之前先去穿件外套好吗?”顾启言轻哄


    可向晚并没有动,还是死死的抓着他,好像生怕他跑了。


    “我就在你房间门口等你,我不会走的,你放心。”顾启言耐心道,双手扶着向晚的肩膀。


    听到顾启言这样说完,向晚一只手牵着顾启言的袖子进了房间,另一只手则从衣柜里面拿了一件外套。


    顾启言也从向晚的这个举动里面看出来了她对他是不信任的。


    向晚出门的那一天,天气还不错。虽然温度很低,但是天上还挂着太阳。顾启言担心久未出门的向晚会不适应,在向晚伸手挡住屋外的强光时他背着光站在了她面前,然后伸手把自己脖子上面的围巾取下来,为向晚围上了。


    顾启言觉得那天真是个很好的日子连开车的时候,看着旁边的向晚,嘴角都有了一抹极浅极浅的弧度。


    那天顾启言把向晚带去了医院,医院人很多向晚一见到人也连忙低头,像只受惊的兔子,去病房的路上顾启言都是紧紧护着向晚的。


    到了徐林之的病房以后顾启言就支开了陪护,只留下了向晚


    向晚盯着病床上面的昏迷的徐林之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的剥了一个橘子放在她床头,又轻轻握住徐林之的手,良久她开口断断续续说了一句:阿阿姨好起来。说话的样子十分费力


    这一幕被站在外面的顾启言看到了,比起喜悦顾启言心里更多的是心疼,因为她刚刚说话的样子实在太过吃力,以至于脸胀都红了,甚至手都握成了一个拳头。


    顾启言没有告诉任何人,回去的路上也没有去问向晚。


    那天他到家以后又去问了艾利斯普,教授说可能是向晚在意的人正处于危险当中,对她起到了正向刺激。教授说是个好的开始,不过从顾启言描述向晚开口说话时的行为来看,教授说也有需要注意的地方,那就是向晚可能正在逐步丧失语言能力。但是也急不来,信任的建立还是当下最为重要的。


    而在徐林之住院那段期间,顾启言开始去陪着向晚。向晚的一日三餐顾启言都会按时给向晚送饭,并且每天都会给她带一束新鲜的花插在她房间的花瓶里面,他希望向晚能像那些花一样,重拾生机。


    向晚画画的时候顾启言偶尔也会在旁边发表一些观点,有时候说颜色太暗了,画的色调太暗沉了,有时候也会夸她画的好,有时候又建议她应该多画一些暖色调的画。向晚从不回应还是自顾自的画,只不过后来画作上面暖色调的运用确实比之前多了一点。


    顾启言有时候也会非常安静的在窗台上坐着看书,有时候是抱着电脑处理工作,有时候呢会给向晚放一部电影跟她一起看完。


    就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月,她觉得向晚好像变了一点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后来他又跟向晚商量以后吃饭和一起吃好不好-意思就是下楼去餐厅吃饭。向晚没摇头也没点头,不过下午的时候顾启言看到了从楼下走下来的向晚。


    那一刻顾启言甚至觉得向晚给他的成就感和惊喜感远比做投资带给他的多,毕竟没真正接触向晚之前顾启言的世界只有投资,他的成就感和快乐全都来源于他的前景投资。


    可向晚的改变也就到这里结束了,每当顾启言觉得有希望的时候向晚又会以实际行动让他觉得希望好像都是幻影。后来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向晚始终不再开口说一个字,甚至吃饭也不主动下楼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从前,顾启言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挫败感和无力感。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以后,他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可能会越来越糟糕。


    那天顾启言和往常一样在向晚房间里,突然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地,一只手捂着腹部,表情十分痛苦。


    向晚看到以后连忙上前去扶他,可是根本扶不动。向晚急的手忙脚乱的,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顾启言看着向晚的样子,心里念叨:开口。


    他耐心的等着,可是始终没有。向晚转身跑下楼想寻求帮助,可是家里的佣人顾启言早就通知今天放假了,连徐林之和顾益合也被顾启言支走了,家里现在只有他和向晚。


    “向晚,向晚”顾启言装作虚弱的喊


    向晚下楼找不到人,又转身跑回楼上。她焦急的着看着躺在地上的顾启言,都急哭了。


    “不哭不哭”然后“费力”的拿出手机拨下了徐林之的电话,按下拨通以后就装“晕”过去了,顾启言这段演技没得说。


    电话嘟嘟嘟了几声以后就接听了,可是看着已经“晕”倒的顾启言,嗓子里面硬是发不出一个字。哪怕憋到满脸通红,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想要发出声音还是好难。


    “启言,有什么事情吗?”徐林之接听以后一直没有听到那边有说话的声音也很疑惑


    “启言,启言?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啊”


    “你不说话,妈妈先挂了啊。”徐林之准备挂电话


    地上的顾启言也在等端着,他在心里一秒又一秒的默数打气,终于。


    “阿姨,顾启言他晕倒了晕倒了家里没人没人。”向晚哭着说


    效果达到,在地上躺着的人也不再装了。


    “妈,我没事。”顾启言拿过手机,然后面带微笑的看着向晚。


    “晚晚,你开口说话了!我和你叔叔马上回来!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电话那头的徐林之高兴坏了


    “这话不是说的挺好的吗?”顾启言突然凑近


    “以后也要这么说。”顾启言又凑近一点


    向晚瞪着面前的顾启言,脸上还有刚哭过的泪水。顾启言察觉她可能生气了,伸手帮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向晚别过头不让他碰


    “向晚,利用你对我的关心逼你开口说话我像你道歉。我问距离你上次开口过了多久你还记得吗?”


    “一个人如果持续不说话起初会丧失表达能力后面是交际能力,最后就是你的语言能力。你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变成一个哑巴,这是你希望的吗?”


    “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让你这么不愿意开口说话,可是向晚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要试着走出来,你要向前看,你身边还有很多爱你的人关心你的人。”


    顾启言严肃的说完了上面的话,向晚起先是不说话,两人之间陷入沉默的僵持。僵持了一会向晚就红了眼眶,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向外涌


    顾启言起身抱住了向晚,他轻拍着向晚的背说像哄小孩一般的说“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那天向晚哭了很久很久,久到顾启言以那样的姿势抱住向晚胳膊都麻了。一直到向晚情绪稳定下来停止了哭泣,顾启言才开口“我不要求你每天说很多话,但是要尝试开口,可以吗?”


    过了很久顾启言都没等到回应,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去劝导向晚的时候,向晚却点了一下头。


    “那你现在试着开口叫一下我名字好吗?”


    向晚抬眸,看着顾启言酝酿了一会,然后轻唤了一声


    “顾启言。”向晚努力的说。


    顾启言内心早已雀跃,但脸上还是佯装镇定的回复“嗯,叫的很好。以后每天都要这么叫。”


    也是经历了这次,向晚才真正意义上开始重新说话。在顾启言的帮助下正式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起初的治疗过程并不顺利,好在顾启言有耐心,对向晚用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后面又过了一年向晚才逐渐像一个正常人生活,几乎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让向晚真正像一个正常人。


    而这一切和顾启言密不可分,也是因为在最难那几年的陪伴,顾启言在向晚心里成了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只是那时的她也搞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陪伴而产生的依赖还是心底渐起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