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府

作品:《炮灰要带反派回家

    三月初的启国京都上雍城外,人流车马来往不息,进城者经合阳大道向北行,渐渐分散于东西两市,中途不少戏耍叫好,茶汤叫卖声,远闻未至便知其繁华,内里定是热闹非凡。


    楚家的一队车马从清晨出发至此,期间并没有停歇一顿,前来接人的主仆早在城外相逢便利落得上车打马,经东市再向北行经两三个转弯,不要一个时辰就能到楚府。


    武师李岫和小厮青松在最前方各领着几个仆从骑马边聊边行,后面第一辆车内相对外面可谓是极安静的。


    品茶的楚之珩好笑的看着最里面窝成一团,裹被看不出哪边是头是脚的二叔的嫡子,三弟楚道蕴和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小厮冬芹。


    他忽然间觉得这次二叔一家的回京,府里日后怕比起外面热闹的烟火杂戏还有趣,让人轻松了。


    楚道蕴,字善之。


    虽说他文采建树上没有二叔的名气大,评价甚是极端,传说他近些年性子越发的孤僻,木讷,不若儿时聪慧。


    但他作为二叔的孩子,沃阳楚家嫡系代表的儿孙之一,二婶姚氏放在心尖尖上宠爱骄傲的儿子,未见时想来待人接物差不到哪里。


    今人初见倒是目中无人,好听点叫二叔的洒脱不羁,真让人难以看出信中描绘他的,孤僻与木讷,更是与高雅出尘,孤霜傲姿,沅芷澧兰之类评语相差甚远。


    若仅是传言修辞,那未免太夸大了,更何况寄信的是各房族内留家信任的老仆,那么多人观察,不至于这么随人胡诌,那不正说明其人有意思了嘛。


    楚之珩喝着茶,就着两碟各色小食,姿态怡然,可他从早上起来回奔波忙碌,胃里早已饥不可堪,不时停箸,碟内已空。


    他看眼对面低眉下首,面无表情添放新食的冬芹,一时心升暖意,改了感叹:被中人乃同道人也。


    过了半响,被中挪动,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行到哪了?”


    楚之珩惊叹细看人裹着被从自己身旁坐起:“快到正门了,再往东行不远就该进府了。”


    话未说完,又见冬芹从榻尾拉出一扇隔纱。


    那他接着端茶不语,静候一旁吧,怎么也得留给里面主仆二人收拾整理一番,同时心中感慨这架势满京也找不出第二个吧。


    再拉开时楚之珩明了心中疑惑之地,为何也?


    只见榻上露面之人,松枝银样簪紧扣白玉冠束发,面白若蜡,衬得眉羽青翠似黛,眸若点漆,唇间似血色浸染,虽看得出清冷憔悴,气有不足,但精致得更显鬼魅。


    外袍青苍绣竹,玉带束身,竖缚皮革带,系香囊,垂两环玉佩长穗,若此为初见,他也要惊为天颜了。


    单外貌在上雍就压下京中不少的名门贵子,这般仪静体闲,令他都感到怜惜,觉得自己刚刚所想过于小气,太斤斤计较了。


    难怪叔婶二人一直携子外放不回京,不仅是脱离京事繁扰之因吧。


    “善之一路风尘苦旅,过于劳累,我们一会从西侧门进,到府便可稍作休息,阿父和叔父此时皆忙于朝务。不过阿父走前交行,晚上回来就为汝等接风洗尘。”


    “多谢伯父、二哥为我等费心操劳。恕道蕴疲怠无礼,实为一路坎坷,难有好眠。今二哥来才偷懒多睡一会,二哥,不会告诉母亲吧。”


    楚道蕴感受到楚之珩的好意,又是自己无礼在先,再说两府兄弟情份。


    日后有打交道的地方,早晚是少不了的,心中叹息一声,他睡觉中听到好几句违背人设的警铃了。


    这时道歉,晚了吧,不过人家有资格。


    楚之珩听后随意一笑:“放心,二哥理解。”


    他向这个俊俏的三弟递了一块糕点,接着说道:“你也别叫我二哥了,私下唤我守节或珩哥就好,我只比你早出生两年吧。”


    楚道蕴听着咬口接来的红豆糕,也笑着点了下头,心中同样感叹,看来真如姚氏私下所说。


    京中宋大伯母虽是继室,但除了本人知礼端庄外,更是将楚大爷的家里前后院管得井井有条,上下敬畏恭顺。


    不像楚二爷家后院的松散,据姚雪缕所说,她挑得侍妾都如水般秀丽温柔,名下教养的嫡庶子女也都寄托与娘家的私塾上学管理。


    如今楚道蕴再看着眼前这个清俊温和的少年,那宋伯母真不愧是京中诗书祭酒家出来的人物。


    “听说年前祖父与远清道长共游季川,廊江与季川不算远,三弟可曾见着了?”


    楚道蕴看着娓娓而谈的楚二哥有点怔住,他好久没与外人交谈这么多,如今神游回来,都有点不自在了。


    “没,年前父亲收到信时,他们已经从季川西行。”


    他回神接道:“二人身体都康健,据说还要游仙山找碧泉。”


    楚道蕴儿时体弱,楚厚恒因儿女皆早夭,怕这个孩子也留不住,不知怎么突发奇想请当时的楚老爷将孙子寄养在道观。


    楚老爷骂了其一顿,便将楚道蕴寄名在好友远清道长名下,佑他成人,算作居家修士。


    因此远清道长名义上算他师傅,前太仆楚老太爷辞官后也居家修道,自封静泉居士,年前与远清道长一道云游。


    也是,他那祖父活得潇洒着呢,楚之珩又表达两句父亲和自己对祖父的挂念、担忧,便转换了其它话题。


    两人并不熟悉,楚道蕴去年秋闱中举,今年来京便直接参加会试的,而楚之珩进士及第后才进入大理寺寺正,此时谈科考试题等相关事宜正好合适,车内一片和谐。


    当然两人都巧妙的避开了楚家嫡长子皓芃,幼庶子楚岑茂,不提不问下也表明两位郎君在楚家的地位,皆得父亲的喜爱和重用啊。


    说着车队从西侧门驶入,众人下车到二扇门内,便看见站着的宋氏、姚氏等人,早已经从客堂出来迎接。


    待一群人相携进屋又是一番见面见礼,好在楚道蕴等人眼见的疲惫,姚氏与宋氏行为间将事敲定下来。


    回二房别院的路上,楚道蕴一行人神态都放松许多。


    姚氏拉着楚道蕴,仔细打量过他的身体,然后问大家路上可有什么不适之类的,众人也知趣简说两句回复。


    之后姚氏边走边谈着令人备上补汤和药材,并且一路跟随护送的下人,另得赏两个月的俸钱,院中打扫侍候的也多赏一个月的俸钱等等。


    西院离东院不算近,也不远,大概一刻,十五分钟左右,他们走回到肃静的院子,热腾的人气一下子上升了起来。


    “上雍不是廊江,规矩更重于沃阳,来前也都给你们请了嬷嬷们专门教导,最近没事多想想记记,日后出门集会,下帖交友的人前不至于落了下乘,我也不多说烦人的话去为难你们。”


    楚茜然一向举止舒徐,进退有度,顾盼神飞的,此时不细看竟找不到路途折磨的疲态,站定淡定从容的跟随着姚氏和楚道蕴他们。


    听完她语句清晰,不紧不慢得回道:“有兄长在,我和茗兮心才有所安定,一路免于受惊,尚有闲情收集了不少途中干花,做了一些香囊和荷包送给母亲和兄长,回头让人送过来,母亲也看看我们姐妹的手艺这段时间退步了没有。”


    楚茗兮随着点头,微丰的面容似添抹天外的飞霞,在姐姐说完,温柔细语表达出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姚氏此时明显没有太多的心情放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三言两语将事情交待完毕。


    “你们一路颠簸的也受累了,院里的小厨房一些是从家里带来的,你们自己想吃别的也可点了菜单交给下人做,下午先将你们的厢房安置妥当,晚上带你们姨娘与我一起去东院的筵席,屋子先这样定下来,慢慢收拾,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楚茜然,楚茗兮两姐妹再带领各自的丫环和母亲姚氏,哥哥楚道蕴告别,她们住处还往后点的偏院。


    “看看手冷的,好不容易养好点的身子,一路不够折腾回去的。”


    楚厚恒正妻,姚氏,闰名雪缕。


    此时让下人散了,她拉着楚道蕴往正屋边走边说:“得让人做些药膳好好补补,你看你这瘦的像脱水了似的,看你一下车,娘这心上,眼泪都要掉了,阿弥陀佛,上天保佑,总算平安等到了。”


    哪有那么夸张,楚道蕴一路上任姚母拉着手,听着她来回念着相似的话,有些好笑又感动。


    真心论起来,他的身子真的不弱,不然哪能经得住接下来的科考要进士及第呢,只是表象单薄。


    加上他最近赶路被车马折腾的看着有所病气罢了。


    这应是遵循原人物的设定,但现在知道的,像私下教他的武师等人都说他这幅身体长得骗人的样。


    这些都有人告诉过姚雪缕,但她知道了,因为原本的印象,或许身为人母总会担忧等心理,潜意思里总有点怀疑不信,更认为他身娇体弱,是近年细致呵护下才有所好转。


    姚雪缕又表示在他考试结束后,不仅要带他去道观上供还愿,还要去寺庙烧香礼佛一番。


    楚道蕴一边想笑,一边想考试时,姚母是不是三家一起请愿上香,好在她未念叨完,送饭的就到了。


    她这才暂罢,拉他坐下,任丫环们在一旁布菜,食而不语。


    姚雪缕和大多士族贵女一样,养得饭量少,吃完漱过口,还会让身边的丫环给楚道蕴添饭添菜,硬是让他比平常多食了一碗饭。


    饭后,母子二人就此歇在耳房,聊上一会,正好等楚道蕴的屋子收拾好再休息,也符合姚雪缕的养生之理。


    因此两人难免谈道此次回京,关于父亲楚厚恒留京升迁述职和他接下来要参加的会试,其中姚雪缕最感兴趣的话题,莫过于将儿子的婚事在此后商定下来。


    说道婚事,姚雪缕和楚敬文夫妻二人的关系,可谓相敬如宾,典型的士家联姻。


    姚雪缕日常明显得不将夫君对小妾的喜爱放在心上,她更在乎的是不失嫡妻的脸面和教养儿子的事上。


    有时楚道蕴猜想过两人在盲婚哑嫁前,是不是姚雪缕心中有人才不在乎楚二爷。


    所以她乐于主动纳妾,只要将妾在家中管理的老老实实的,无事找她不用费心就行,还准有生养的姨娘教养各自的孩子,没孩子的也个个娇艳美丽,非常养眼。


    另一个倒是内外给于妻子充分的尊重,同时不耽误他享受美色,真谓之“风流”人物。


    时间长了,看的多了,楚道蕴想除了心有所属外,亦是由于这个世道逼迫的人至此吧。


    “你舅母早前也递来帖子了,等着看你呢,你想要不在谨容和婉言两表妹中选一个?”


    姚雪缕好气得看着眼前魂飞天外的儿子,比他小一岁的茜然都知道打算日后出阁的样子了。


    他这心上都想的什么,这上面真是和他父亲两个极端了,他们夫妇二人哪里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