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后日谈(三) 结束与开始

作品:《首领宰今天也想被咒术师祓除

    “想要改变一个世界, 流血与牺牲是绝对无法避免的。你的想法虽好,却充满了天真……这个世界的先辈已经用他们的行动告诉过你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绘画绣花做文章。不能那样雅致, 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想要改变, 就必须要去流血,要去牺牲……心慈手软的结果就是一事无成, 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到这一步……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其实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吧……”


    “一直以来……承蒙关照了,五条悟。”


    “作为打扰这么久的答谢, 接下来的舞台就交给你了……救世主大人。”


    ……


    耳边, 仿佛还能听到那人的声音在回档。


    从睡梦中醒来的五条悟缓缓坐起身, 好一会儿才从梦境中缓过神来。


    哪怕已经过去一年之久,他也还是忘不掉那个与黑夜一起消失在朝阳中的身影。但这一次,却并非像梦境中那样充满了遗憾……他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是什么都无法阻止。但五条悟还是选择了和梦境中一样, 成为了一个‘旁观者’。


    不是因为为了报复那个人这么久以来对这个世界的恶行, 而是因为——


    这是那个人的选择。


    说来也是可笑……那个人身上曾经困扰了咒术师这么久的诅咒……原来这么容易就能解除。


    五条悟慢慢地偏过头,看向了挂在一旁衣架上的红围巾,不禁又想起了太宰治身上的诅咒。


    【活着】


    这个诅咒可以说是对太宰治来说恶毒无比。但却在这个怪力乱神的世界中, 极大的保护了他的安全。可以说这个对太宰治来说恶毒无比的诅咒, 既是对他许下这个诅咒的人对他的一种保护,也是一种希冀。


    保护他, 希望他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


    同时也希冀,他能够找到自己一直所寻找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不再被动的活着。


    而最终, 太宰治也如对他许下诅咒的人希冀的那样——自己解除了这个对他恶毒无比的诅咒,消失在了破晓的朝阳中。


    真是想死的时候死不掉,想活的时候活不了。


    恶毒无比。


    五条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再去想太宰治的事情。


    这个世界缺了谁都会照常运转,哪怕他心中并不希望太宰治消失,但既然这是他的愿望,那么他再不舍,也会尊重他的选择。


    就像现在,他必须要去为太宰治的计划做个最后的收尾一样。


    五条悟穿好衣服出了房间,习惯性的做了两份早餐然后又自己一个人全部吃掉。


    经过一年的休整,这个曾遭受恶灵与诅咒重创的世界终于重新回到正轨。


    曾自成一派隐没于社会中的咒术师,也从暗转明在官方挂上了号。不过为了不让诅咒的存在对社会造成过多恐慌,咒灵以及咒术师的事情并未全面公开,只有内部的少数人知道真相,其他的人也就知道体系中多了一个特殊案件处理的部门罢了。当然,咒术师的体系并不会因为在官方那挂了号就发生过多的改变,该是什么样的依旧是什么样的,只是在行事上以及任务中,多了许多方便与保障,不再向过去那样孤立无援。


    当然,这些改变并非凭空出现,还要归功于他的第一任学生——现在已经不再从事咒术师一职,而是根据家族的安排进入政界获得相当高成就的伊川元仓。


    天知道太宰治是什么时候和他勾搭上的,也不知道这俩人在暗中为了这场改革谋划了多久……只是等五条悟被太宰治从狱门疆中放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成为了太宰治计划中的那样——


    天下三分。


    由继承太宰治‘王’位的新任咒灵之王夏油杰接管太宰治曾经的势力,将不可控的‘恶’,变成可控的‘恶’。


    由以伊川元仓为首的伊川家还有已不再以五条为姓的五条家从官方途径来实现对咒术师的明面化与规划化,以此来避免过去曾发生在咒术师中的某些悲剧不再重蹈覆辙。


    最后,再由以高专为首的咒术师来消灭不可控的‘恶’,来实现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另类平衡。


    不得不说,比起他天真的梦想,太宰治的铁血计划确实是比他更高效,也更快捷的创建出了一个能够带给这个世界更光明未来的全新秩序。


    走在四处都能看到飘飞的白色或粉色樱花的路上,五条悟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了碧空如洗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他被太宰治从狱门疆中放出来后,他就一直在被动的接受着太宰治的所有安排。就如他消失前对他说的那样——舞台已经搭好,他这个所谓的主角只需要上台走个过场露个面,就能在鲜花与掌声中迎来剧终的谢幕。


    但……


    所有的一切真的都已经这样结束了吗?


    五条悟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扯下了缠绕在眼睛上的绷带,罕见的在没有战斗的时候露出了自己的眼睛。


    他知道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就像太宰治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该如何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但却故意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样。五条悟也一直知道,就算太宰治完成了他的铁血计划,成功创建了他所希望的新秩序,但所有的一切却并不会这样轻易结束。


    因为这个世界的天平依旧是倒向人类一方的。


    因为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没有得到收尾。并且这件事的收尾,也不在太宰治的铁血计划中。


    准确的来说,太宰治可能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算进他的计划,又或者说……他的计划中或许有过关于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想法,但他却没有执行,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因为——


    这个导致世界的天平依旧偏向于人类一方的因数,就是他五条悟自己。


    他的出生拉高了整个世界的上限,导致后来产生的诅咒会为了追上他,不让天平彻底倾倒到一边而不断的变强。但人类一方能够到达和他同一高度的咒术师却几乎没有。以至于严重的断层导致了过往无数的悲剧产生。


    而现在,太宰治虽然用特别的方法让夏油杰成了他解除诅咒之后咒灵一方上限的顶替者,但“人造”到底与“天定”之间存在不可弥补的差距,这点就从这一年来新增的咒灵的实力可以看出——光凭夏油杰还有在太宰治消失后就再也不知所踪的伏黑甚尔并不能彻底让人类与诅咒之间的平衡到达世界所想要的程度。


    当然,五条悟自然可以以绝对的实力来镇压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强大敌人,但学生时代的经历却清晰而又警醒的告诉他——只有一个人的强大是不够的。他成不了拯救所有人的救世主……


    所以……


    想要过去的悲剧不再发生,想要这个世界真正进入一种三方平衡的方法,就必须要将压在人类天平这一方的‘超重’砝码拿出去一个,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两个才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五条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色。


    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抬起手将眼睛上的绷带缠好。


    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因为很快,所有关于五条悟的痕迹都仿佛被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给抹除。除了曾在离开前被五条悟死缠烂打借走五元硬币的夏油杰外,再没有人记得……这个世上曾存在过一个名为五条悟的最强咒术师。


    也没有人记得,在由众神合力举行的妖魔大清洗仪式祓禊前夕,曾有一名人类以一己之力击杀了被高天原众神视为“大祸”的一个活了千年的人类术士,帮助高天原平息了持续了很久的由黄毛术士引起的动乱。


    也更没有人会知道,曾有一个名为五条悟的人类,通过祸津神与三贵子之一的月读做了一个大胆的交易。


    有的只有一个互相制衡的人类与神明还有诅咒三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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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横滨。


    又是一年樱花季。


    阳光懒懒散散的穿过云层照射在满是雨渍的马路上,泛起像彩虹落在地面层层铺开似的光晕。


    一个穿着西装三件套的瘦弱青年踏着地上未干的雨水往前走,直到来到一个立着鸟居的崭新神社门前,才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去一脸不悦的看着身后跟了他一路的人,表示自己的不满。


    “我都说了不会再去做任何会威胁到我生命的事,有必要像看守犯人一样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吗……”


    “中也。”


    同样随着青年停下脚步的中原中也闻言,冷笑一声,把手抱在胸前,看着前方修养了一年终于有些‘人样’的青年,极力压制着自己想以下犯上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冷声道:“你的前科可一点都没有办法让人信服……要是不想我告诉森先生你今天偷溜出来的这事就现在老老实实跟我回去。”


    “或者说……你更喜欢我一个电话让森先生亲自带着爱丽丝来抓你回去?”


    听到森鸥外的名字,青年脑中条件反射性的想起了许多颜色奇怪的量杯。刚到嘴边准备嘲讽中原中也像个小学生一样只知道告状的话,也因此被脑中恐怖的味道留下的深刻记忆强制压了下去。


    不过他并不想就这样跟着中原中也回去,但到底理亏,再加上他确实亏欠这俩人太多,所以即便心中十分想回嘴,但青年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瘪了瘪嘴,拖长着声音道:“我知道了……”


    “有时候我真的在怀疑……到底我是首领还是你是首领……中也真是越来越不尊重我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这样瞪着我了,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这个神社建立了这么久我都没有亲自来看看,怎么说都不好吧……”


    “我就随便看看,一会就回去,这样总行了吧?这可是森先生说的你别忘了——适当的运动有利于身体恢复。我只是‘谨遵医嘱’而已。”


    “呵呵。”


    看着还在继续为自己的逃家行为早借口的某人,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不过他到底还记得这人是他的BOSS,并没有像刚刚他口中所说的那样,一个电话打给森鸥外让他来抓人。而是转过身去,一边放下抱在胸前的手,一边往树荫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想起某人少得可怜的出门次数,又或者说是和青年一样想起了一些什么往事,中原中也难得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他要是真的想抓逃家的某人回去,早在找到他的第一时间就把他给绑了回去,那会像现在这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走了一路。


    说实话,要不是某人主动挑起话题,其实中原中也根本不想搭理他,也不准备现在就立刻抓他回去。


    因为青年确实在房间里待得太久了,也是时候该出来走走,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因他而变得不一样的世界了……


    “不要让我等太久。”


    中原中也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而站在原地没有动的青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知道啦~就知道中也最好了~”


    随着青年话音的落下,带着花香和夏天味道的微风轻轻地撩起了他的衣服。


    只是简单的黑西装搭配黑外套,再不见其他任何颜色。那条和鸟居一样鲜艳的红色长围巾,也从青年的脖颈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宰治转过身去,走过鸟居,跨越了传说中所谓的人与神的界线,走进了他身后的这座才新建没有几年的神社。


    被风从枝头吹落的樱花如雪般飞舞,像是在欢迎着什么一样。


    这是他从□□大厦楼顶跳下后的第四年,也是他的灵魂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的第三年。闭上眼睛,在另一个世界所度过的十多年仿佛还在昨日。但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其实时光已经悄然抹去。


    “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太宰治站在空无一人的拜殿前,看着面前麻绳,思绪飘向了远方。


    从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到后来他遇到夜斗,再到几年后与夜斗的重逢……谁又能想到,一个堪称奇迹的莫比乌斯环就这样形成了呢?


    太宰治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睁眼是这一切的起点,还是夜斗来到这个世界是一切的起点。但就像莫比乌斯环一样,首尾衔接,完美闭环,起点既是终点。


    他重新鲜活的站在了这个世界。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太宰治并不想再次在这个世界中醒来。


    他已完成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不管在那个世界,重新活过来都只会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太宰治轻声的道了一声谢,也不管是否有人能够听到。


    这座神社是他醒来后为了感谢夜斗建立的,地处偏僻,少有人参拜。他也是在完工的两年后才有机会过来看看。最初是因为身体不允许,而后来……又像是为了回避什么一样,刻意回避,所以才拖到今天才来表达感谢。


    “这是一场难忘的旅行……”


    “我很开心……”


    “开心认识你……”


    【还有其他人……】


    “所以很抱歉,现在才来向你道谢……”


    【也现在才来向你道别……】


    “再见了,夜卜神。”


    【再见了,五条悟。】


    “再见了……”


    【曾经身为诅咒的我啊……】


    悠扬而又清脆的风铃声随着晃动的麻绳飘向远方。


    太宰治重新睁开眼睛,鸳色的眸子里冰冷与清明再度回归。


    他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突然出现陌生脚步声的方向。


    而后——


    清风吹拂,万赖俱寂。


    红色的围巾随风飘扬。


    依旧是他记忆中熟悉的吊儿郎当模样。只是脖颈间,多了一条本不该出现在这人身上的鲜艳围巾。


    太宰治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下一刻,只听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穿越时空,在他耳边想起。


    “哟~!”


    同样红色的鸟居下,五条悟抬起手,笑着朝拜殿前的太宰治打了一声招呼。


    “好久不见啊……”


    “太宰老师。”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相遇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


    一如多年前,同样阳光明媚的一个下午,意气风发的少年咒术师遇到了他此生最大的‘敌人’。


    而多年后的现在,同样蔚蓝的天空下,瘦弱的年轻首领也遇到了他此生最大的‘敌人’。


    以至于现在才察觉到,又或者察觉不到,彼此间那早就紧密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所以现在……是要换我来包养你了吗?”


    太宰治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如同多年前俩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问道。


    “当然。”


    五条悟同样笑了起来。


    【我这个……咒灵啊,身体里流淌的可是蟹肉!要是你能养得起我的话,我就和你定下你说的那个「束缚」跟在你身边。】


    “我这个人啊……可是很随便的。”


    【既然想要包养我,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只需要包吃包住,你就能收获一个能打又能暖床的大可爱。”


    “不过这一次……


    “要是再像以前一样随意丢弃你的饲主的话,我可是会哭给你看的。”


    委屈的声音划过耳边,如同几片羽毛轻轻扫过心头。


    但这一次,太宰治并没有拒绝。


    他抬起手,回抱住了用力抱住他的男人。


    然后说道: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