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项羽x韩信

作品:《历史直播,但随机投放

    人究竟是如何从愚昧走向清醒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怕是孔圣人也说不清。只是,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种在心中激荡的号召——


    用满腔的热血,满怀的热忱,去做创世之举吧!


    他们本就该像项将军说的那样活着。


    即便单薄的自己只会在这创世之举里占很小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没有办法留下姓名。但是,人之所以为人,难道不就是理所当然的应该去做一些这样的事吗?


    谁渴望血饮冰河,谁又渴望马革裹尸?


    明明毕生所求,不过安稳一生,可这样的安稳,是需要用命去换的。现在的人不愿,等战争的车轮轧过,被卷进去的就是下一代。这样的世道,人命何曾值钱过。


    既然不忍未知的下一代被裹挟进战争里,不如,还是自己来吧。


    驻军大营里,久久沉默。


    只这沉默不是拒绝,不是怕死,而是,所有将士都在寻求一个回应项羽问询的突破口。在项羽看不见的地方,民意在迅速汇拢。


    韩信敏锐的感知到了这一点,他立刻出声道:“楚王万岁!楚国有项将军,有我楚军这番忠肝义胆的猛士们,何尝不能天下归心!”


    被韩信点燃的胸中的激情的将士们,立刻叩首,三呼万岁!


    项羽的壮志雄心,这一刻极速膨胀。


    他原本想着,只靠言语去纠正宋义导致的一些歪风邪气可能有些难度,但是,血性男儿大敌当前,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大家居然这么拎得清


    ——发现了这一点的他,一时之间有些惊喜。


    他举起了自己拿的那把单刀,振臂一呼:“众将士听令!可愿随我安定四方的?”


    回答项羽的,是那如海啸一般形成的声浪:“我等愿随将军前往!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面对这等场景,项羽终于笑出了声。


    他转过身,本想着把手中的刀递给原先的宋义亲卫,毕竟这是人家的刀。他虽然没有其他意思,但身为亲卫的两人吓得不轻,看到项羽似乎是腾出手打算处理自己了,立刻磕头求饶。


    两人想的其实也很简单。


    作为宋义亲卫,他们先前没有拦住项羽进去,这是很大的失责行为,是罪一。


    放任项羽杀了宋义,他们的长官,救驾不及时,是罪二。


    现在大战当前,作为曾经宋义手底下的人,被清洗掉也很正常,就算是项羽想要用他们的血祭旗,他们又能怎么反抗呢?


    虽然,想法悲观,但紧要关头,人还是试着想为自己求一条活路的。万一,项羽就动了恻隐之心呢?


    两人不住的磕头求饶,哭喊声很是凄厉。


    只是,项羽完全没有按照他们的设想做出反应,他皱起了眉:“起身,男儿膝下有黄金,要死要活的像是什么样子。


    倘若,作为宋义旧部,我说的这些话你们仍然心有不安,唯恐我杀了你们,那不如这样吧。我们可以明明白白的算一账。”


    项羽在说这话时,其实跪了一地的人已经在起身了。但是当中有人又听到宋义旧部的字眼,心里又犯起了嘀咕,默默跪了下去。生怕自己因为哪里礼节没顾及到,被项羽寻了错处,拿出来立威。


    耳畔只听得,项羽一字一句说的郑重:“你们现在还在苟活着这条命是欠我项羽的,原本我应当杀了你们直接除去后患,但我没这么做,我决定把命借给你们!


    所以,日后你们上了战场,必须要英勇杀敌,用敌人的命来还你们欠我的命,听到了没有?”


    藏在人群中那批生怕被贴上了宋义旧部标签的人,听到项羽这番话,感动的哇哇大哭。恐怕这辈子都遇不上更好的将领了——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分青红皂白的事情了,完全没处说理。


    比方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将帅也是一样。这整支部队,一旦换了项羽上位,他们就少不得要被清算,丢了性命也很正常。可这种死法太过窝囊了,他们不服气。还不如死在战场上呢!


    他们本就不愿掺和所谓的官场政治,谁掌权谁失势这种事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事实上只有他们知道,跟着谁干都是干,宋义那人什么德行,这样的上司,死了总比活着好。项羽只要能带领他们打胜仗,这个将帅,他们认!


    所有将士们都来回张望着,似乎是在打量彼此有几分真心,看着一张张跃跃欲试的脸庞。


    他们乐观的想着,或许,这一次真的能打赢秦军,毕竟……毕竟,上将军可是名将之后!


    才不是宋义那种只懂嘴皮子功夫的孱弱书生!


    毕竟,他们也不差!


    稳定住军心之后,项羽就要着手大部队启程的事了,他扶起了还结结实实跪着的韩信,把单刀丢到它原本的主人的怀里,就拉着韩信一起,回去自己的营帐了。


    感激涕零的亲卫本人,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忙不迭的插好了自己的刀,去处理他应该做的事情了——宋义的尸体。


    项羽临走前没有再吩咐些什么,这在亲卫眼里,怎么看怎么好,他们越想越觉得碰到了明主。从前这种夺权的事一发生,那必然是要好大喜功的住进当权者的帐篷的。


    可是项羽没有。


    他们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笑话,军变嘛?小意思的。


    新主上位,永远还是一切照旧得,也舍了大家的麻烦。


    项羽一走,所有将士都安静的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而两个亲卫短暂的忙碌了一下。他们打了一盆水过来,直对着地面一冲。那血迹顺着水流一道渗入了泥土里,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了。帐前,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至于尸体被安置在了哪里?


    重要吗?不重要。


    谁在乎?没人。


    回到自己帐中,范增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他虽然人没有去,但是对于今天营中发生的事,早有耳目告知于他。


    范增其实是很支持项羽从宋义手里夺权的,毕竟他的眼里容不得蠢货,而宋义又实在是毫不遮掩自己那颗蠢到极致的野心了。


    但是,这件事里,项羽毕竟年轻,还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因而,他是特意过来给项羽打好补丁的。


    可能就是心有灵犀,项羽和范增视线一对上就立刻想了起来,不对,今天这事,还有一个问题没解决。


    他是矫诏杀人,假借的是楚王的命令。这件事自己知道是假的,外面的将士因着韩信对自己的配合却不知道是假的,但不重要,只要他们觉得是真的,就可以是真的。


    但,这个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也知道是假的,那就是楚王本人。


    倘若他得知自己因对宋义不满,动手杀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着急上火呢。毕竟将在外,楚王俨然就是一个被架空了的王。


    项羽想着,事已至此,再无转圜,怀王应该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吧?毕竟,着急也没用的。这个天下并不是只靠动动嘴就能改变的,靠的从来都是真刀真枪,是排兵布阵时的智谋。


    而这一切,和怀王完全不搭噶。


    怀王怎么想,项羽是完全不关心。他想着,这是反正已经干了,怀王震怒也没什么用。所以怕不怕的也不重要。


    怀王大可以冲着自己来,继续打压自己,甚至杀了自己也无所谓,只要他有这个本事。乱世争霸,一较高下,凭的就是谁的拳头硬。


    而怀王那种拳头不硬的,或者说,根本没有力量出拳的,他的观点根本就不重要。


    范增摇摇头,点出,做戏还是要做全套。他立刻派遣使者往彭城跑,至少通知怀王,宋义已经被他们干掉了。


    以示尊重。


    楚怀王这边,完全被这种尊重气了个半死。因为手底下的大军全部都派出去了,他很闲,所以每天都跟前线保持着一个信息的畅通。


    他很焦虑,他很害怕,因为他的从容有部分是假装的。现在兵力空虚的不止咸阳,还有他留守的彭城。这事儿想起来他还有点后怕,怎么没留一支部队来照应自己呢?


    他每天对着自己这一众大臣,气就不打一处来,平日里只用来出出主意而已,连这个都做不好,白养他们了。但是,看在他们说话好听的份儿上,姑且留着吧。


    君臣相安无事,直到范增送来了前线战报,说,项羽借用楚怀王的名义杀掉了宋义。


    楚怀王当场气的要发疯。


    直骂他项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初,项梁就是假借的陈王的手令,明明陈王已死,还要自立“武信君”。现在他的好侄子是有样学样,也玩起了这一套。


    现在就敢矫诏,以后是不是得干出更加出格的事情?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自己的房间里四处乱砸,直砸到地上没处落脚,才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一种肱骨大臣们,虽然愿意陪怀王玩一些口头上的君臣游戏,但是事实上楚国的实力在谁,他们一个个都心知肚明,一清二楚。他们不想没来由的给自己找不痛快,看怀王气成这样,立刻就开始安抚出怀王:“陛下莫慌,陛下莫慌。项羽他胆大包天。不将您放在眼里,但此时也是不宜让外界对您君臣关系有诸多猜测,不如……”


    楚怀王冷哼一声:“怎么?您的意思是这戏我还得陪着他演喽?”一边说着,又是一桌子直接被掀。


    大臣颤颤巍巍,俯首求饶,但还是开口劝道:“陛下,我们姑且忍他一回,人在屋檐下……”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怀王近乎疯癫的笑声打断。


    “人在屋檐下?这是楚国,我是楚国的国君,他项家不过是我楚国的家臣,你在跟我说‘我人在他向家的屋檐下’?怎么?我看他叔叔的脸色也就算了,现在项梁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楚国还不是我说了算了?我还要看项羽的脸色过日子,他才几岁?”


    听到这话,一众大臣外加屋内侍奉的近侍立刻跪了下来。


    有些话,谁说都可以,端看那人自己的心情。但是于他们而言,有些话是能听,有些话是不能听的。


    几个人齐声喊着陛下息怒。


    楚怀王拔起腰间佩剑,双眼泛红,笑着搁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大臣的脖子上。


    “本王养你这么些年,供你好吃好喝,平日里也只要你出出主意,现在本王不痛快了,你可否替君分忧呢?”


    那人颤颤巍巍的回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楚怀王直接一屁股坐在桌案上,他觉得有些累了,直接把剑丢在了那个大臣的眼前:“本王要你用这把剑,对,就是这把剑,去杀了项羽。”


    楚怀王的声音很大,可是那人一动不动,甚至接话都没有,只是把头埋的更深了。


    楚怀王看到这个画面,内心出奇愤怒的,只是这一刻他很想笑。


    他扫视了一下大殿中跪着的所有人:“你们有谁愿意为本王分忧的?”


    一片寂静。


    话音刚落,就连先前侍奉的宫女的抽噎声,都停住了,似乎生怕在这时,搞出动静被怀王注意上。


    楚怀王站起身,故作轻松的笑道:“你们那么害怕干什么,又不是让你们去死。本王还是这楚国的一国之主呀,慢慢来,慢慢来,我总会有办法的。


    我既然能熬死项梁,证明这天下的运道还是在我,我可以怎么熬死项梁的,就怎么熬死项羽,我可以的……”说着说着,就有几分神神叨叨起来。


    听到楚怀王这么说,大臣们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虽说是楚怀王的臣子,但是孰轻孰重他们也是知道的。


    君固然重要,但将手上的军事实力,更重要。


    那才是话语权。


    即便现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项羽要从楚国宗室的旁支里再找一个什么人,另立新君,于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的。但是,对楚怀王来说,那区别可就大了。


    因而,眼下,只能低头。


    听到怀王自我开解,他们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人起身,劝解道:“陛下大义,我们只需要再蛰伏个一两年,以后一定会成为旷世明君的!”


    因着他是唯一一个敢和自己对话的人,楚怀王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那人深深叩首,答道:“就按照范老上报的那样处置吧,姑且先纵容他这一回,以后寻一个错处,等到项将军为您平定了这天下,我们驱逐他!”


    楚怀王一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您说的对,这种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你的意思是不止不应该责罚项羽,还应该封赏,大大的封赏?”


    那人没听出楚怀王话里有话,一感受到怀王在附和自己,连忙点头:“是的,是的,臣就是这个意思!”


    怀王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脸,就像往常和他说一些体积化一样。缓慢开口道:“你的这个主意出的不错,但是本王心里不太舒服。”


    他说完这话,站起身来,平静的对着殿外的亲卫吩咐道:“来人,拉下去,杖毙,就在院中。本王要听见他的叫声,要不然本王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


    任那人再怎么讨饶,楚怀王也没有改变心意。


    院中的亲卫来的很快,像是对待什么脏东西一样,直接把人拉了出去。


    怀王听着那一声声的惨叫声传入耳中,终于稍微平息了一些怒火。


    他对殿中的所有人笑道:“大家别害怕呀!起身来。刚刚是本王不好,没有控制得了情绪。他说的不错,应该封赏,大大封赏。项将军为我楚国立下汗马功劳,本王又岂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人呢?”


    说着,他看了一地的狼藉。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呀,我说大家怎么不说话呢?肚子饿了吧?我让下面再送点儿饭菜上来,别急啊……”